第七章 安排
谁说瞎子就不能夜里出行了，谁说瞎子就出不了这个程府了！
她眼睛瞎，一遍出不去，耐不住她多试几遍。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三次换向之后，终于出了程府的范围。她知道谢明师兄一直在程府附近，便小声喊着：“师兄，师兄”
两侧传来沙沙声，有两个人！谢阿晏倾耳问道：“师兄，是你吗？”
谢明看了一眼另一侧人的眼神后回道，“是我！”
谢阿晏明明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此时师兄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她身后是谁？
谢明察觉出谢阿晏的疑惑，当下回道：“哦，他是我军中将领，我方才有事，便让他守着了”
既然是友非敌，谢阿晏也没有必要纠结对方是谁。她朝着谢明的的方向伸出手，“师兄，带我回一趟燕子楼”
谢明正要上前接过谢阿晏的手，可瞧见她身后人的目光。那手却是怎么都伸不出去！
谢阿晏摸了老半天，也没有摸到对方，不由出声询问：“师兄？”
此刻谢阿晏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将手臂搭在谢阿晏的手下。谢阿晏转头对着来人颔首点头表示感谢。
却半天听不到对方回答。
三个人就这样在街道上走着，谢阿晏的手握的不紧不松，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衣物内传出的体温。“你为何一直不说话？”谢阿晏问他。
谢明转过头解释道：“他不会说话！”
“抱歉，原来你和我都是不幸之人”身边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谢阿晏想通过味道去了解他，可是她嗅来嗅去，什么也闻不到。
不免奇怪，居然还有人身上什么味道也没有？
“师兄，他可有名字？”
谢明看着男子，名字？“无名”他不会取名字，便胡口诌了一个。说完就见对方一种想把自己杀了的眼神，不由加快步伐往燕子楼走去。
“无名？”谢阿晏相信了谢明，“不过这个名字不好，待我想想给你换一个可好？”
她就当他同意了！
不知为何，这个无名虽然不会说话，但谢阿晏却丝毫不排斥对方。夜晚更深露重，无名将手中多带的一件披风盖在谢阿晏的身上。
谢阿晏一顿，这么多年，除了哥哥，已经没有人会这么照顾她了。“谢谢”
他依旧半举着手臂托着对方，一路跟着。
三人避开更夫，又避开巡逻，这一来一回折腾，于亥时一刻到达燕子楼。
三人从辛关巷的小门进入，直奔阁楼。日锦和贺筑一直在楼中等着，此刻看见来人，正要行礼。却被谢明阻止。“日锦你去给你家姑娘备个暖炉，顺便在守着外面，莫要让人靠近。”
日锦瞧了一眼无名，躬身出去。
无名将谢阿晏扶到椅子上坐着，自己则站在一旁。“你也去坐着吧”谢阿晏对着无名说。
“主子夜深回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贺筑也很聪明，看出其中端倪，也不多言，躬身听着对方吩咐。
“城外流民安置的怎么样了？”
“已有部分流民安置妥当，只是？”贺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燕子楼力量有限，能帮助的只有少数，说到底，这是朝廷的事情，他们若仍旧置身事外，只怕这金台早晚民不聊生！”“这些日子，已有不少户人家遭贼，有的是值钱的都偷，有的只偷衣物和粮米”
“官府呢？”
“他们只管抓人，然后打一顿，旁的什么也不问。”说到这，贺筑怒从心起。
谢明拍案站起：“我去将那狗官暴打一顿。”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这柔声带威的语气，倒让几人一震。
“你打一顿也解决不了事情。”
“您可是有什么主意了？”半夜回来，先问了流民的事情，这份慈心，更是让贺筑尊重。
“我已经见过父亲和哥哥了”贺筑闻言看了一眼无名，等着接下来了的话，谢阿晏从袖口中拿出手札和令牌。这两样物件谢明认识。“父亲暂时将谢家军交给我统率，若是师兄介意，我便将他们交给你”说着，谢阿晏把这两样物品往前推了推。
说实话，在金陵城的时候，她就想将这两样物品交给谢明，但又没有父亲准许，加上内贼一事，她对谁都存有猜忌，如今这般，就算交给师兄，她也没有任何意见。
谢明看了看一旁的无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两样东西，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坐在一旁。直言：“师父可是将这两样交给师妹了？”
“是”
“那谢明便没有任何异议”
“师兄？”
“这几个月下来，谢明也看的清楚，师父将谢家军交到你手上，他放心，我放心，师弟也放心！”
谢家军如今分散在外，一批暗藏，一批留在金陵，只有数十人随他们进入金台。如今哥哥要入谢业廷为官，没有谢家金这个礼物，只怕那业帝会刁难哥哥。
谢阿晏的手指不断的在桌子上推敲，她在做最后的决定。
其他人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
烛火寂静，人心不静。
“师兄，我想让你回一趟金陵！”
“好！做什么？”
原先以为她还要费一番口舌说服师兄，未料如此轻松。“我和哥哥都猜测，唐宿可能不是真正的内贼，如今唐宿一死，想要找到真正的凶手，恐怕还要从金陵那边查起。尤其是金陵王族的那些人”
这段时间，她也让人打听了不少金陵那边的事情，说起来也真是讽刺，自己在金陵住了十几年，居然城里有哪些仕族和王族都不清楚。
“师兄回到金陵之后，从暗藏的那批谢家军中挑选五万人出来，其中先挑两千人扮成流民进入大业，然后从业国各地前往金台，在城外留下标记，由贺掌柜安排。剩下的四万八千人，我要斥候十五人，医兵十五人，后勤兵十五人，炊事兵十五人。待大业对夷部动兵时，静观其变，见准时机投降，趁机归入哥哥麾下”
业帝打算对夷部用兵这一消息还未完全透出，阿晏是怎么知道的？
谢明前两日在城中打探消息，也有所耳闻，可未被证实的消息他一向是不信的。“师妹可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业帝打算对夷部用兵了？”
谢阿晏摇摇头：“这是我昨日意外之时听到的”“如今唐宿虽死，可黄坚还在。想要与之对抗，就要有一定的实权在手，所以哥哥势必要入朝。可现在除了有人保举之外，就是军功！镶丽公主倒是可以举荐，可届时朝堂认为哥哥是靠裙带关系，甚至因为其大都的身份，难免排斥。但若是哥哥帮业帝收服了夷部，那么所有的都会不一样，即使没有谢家军，但只要有谢家人，哪里都会有谢家军！”
“只要业帝意识到这一点，哥哥的前程就会顺畅很多”
谢明点头认可，但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黄坚肯定会上召请求他领帅，又当如何？”
谢阿晏明媚一笑，“他想去，咱们非让他去不成”
三日后的夜半，黄坚在自家行夜，却被人拿着麻布套头，打的身上肋骨断了两根，医官诊断：黄将军百日不能下床！
黄坚只好将领兵的圣旨退回，正当业帝踌躇莫展之时，赵丽谏言，由谢清领兵。
百官举言不可，生怕谢清领了兵犯举兵反攻。
“怎么？范大人这是不相信我大业的将士，不相信黄大人的兵吗？”
纵观朝堂之上，全无一人领头行军，各个醉生梦死。如今有人领兵，却还害怕别人反咬一口，这是亏心事做多了真的就是见人就喊鬼。
卫渊却觉得谢清此举虽有其他目的，但一个稚子又能有什么心思？
卫渊依旧持己见。“陛下，谢清言明，谢家军在金陵一役之后，便四散各地。而且统领谢家军的手札和令牌早已沉眠于谢王府的废墟之中了。谢清自知不能献给陛下一个完整的谢家军，所以才请言带兵收服一部。”
“这一是为了陛下统一的大业，二也是未了给陛下重新训练出一批新的谢家军出来！”卫渊此言一出，百官纷纷暗头讨论。
侍郎范振明谏言：“谢之尧是谢之尧，谢清是谢清，他怎有其父的风采与魄力，竟大言不惭说再造一支谢家军出来！”
“陛下，谢清毕竟从小长大军队，耳濡目染。微臣相信，假以时日，谢清必定能给陛下一支远胜于谢家军的部队。相反，这次黄大人染疾，怕也没有更好的人选，陛下不妨借这个机会试他一试。若谢清当真能拿下夷部，陛下便给予奖励，赐他一个一官半职，好让他接着为我大业效力，若是不成，届时黄将军的伤怕也好的差不多了，等班师回朝时，陛下再治罪于他，不知可否？”
范振明抓住了卫渊话里的漏洞，“卫公说的好像是看着那谢清长大的一样，连他从小在军队里长大都知道”
“你！”卫渊气急，想在与其理论一二。
“行了，朕听卫公所言，也是有些道理，毕竟当时留下他们就是希望他们能为我大业效力，如今谢清自荐，岂不是好事。也算他懂些事情。”
卫渊听业帝语气，知道他已经同意由谢清带兵，不免觉得自己这番口舌没有白费。
第二日，当黄坚躺在床上想着到底是谁暗算他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将这次领兵是谢清的事情告诉黄坚。本就心情郁闷，如今闻此信息，更是雪上加霜。黄坚的一张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他看着来人，满目阴鸷问道：“何人举荐？”
“公主”
赵丽！不对，单凭一个赵丽没有办法完全说服陛下。“可还有人参与？”
“卫公在早朝时说了几句支持的话，但大人也别多想，这最终决定的还是陛下！”
那人说完最后一句，就福身告退，徒留黄坚和马副将二人。
黄坚一怒之下将床边刚煎好的汤药打翻在地，溅了马副将一声。“将军，卑职怀疑，您的伤，很有可能就是谢清那小子找人做的？”
此前黄坚怀疑过那小子，但想对方应该没有这么打胆子，敢明目张胆的行凶，现在看来，只怕是他没跑了。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陛下”黄坚挣扎着起身，但伤的是肋骨，哪有那么好起的，纵使马副将使劲全力，也没能把黄坚扶下床。
最后马副将实在没有力气，劝道：“将军，您伤的是肋骨，此刻不宜动啊！”黄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好又颓废的躺回床上。
“谢清，老夫不会放过你的！”
正在程府接圣旨的谢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地喷嚏，吓得递交圣旨的小太监往后退了半步。
“莫慌莫慌，定是有人想我了”谢清随意的摆摆手，随后走到程景阳的跟前，看着对方腰中的钱袋子伸出手：“借点银子”
程景阳无奈一笑，将钱袋子取下，整个托到对方手里。
“多谢！”谢清接过，整个交到小太监手里。
谢清看着程景阳欲言又止的嘴，以为对方怕他不还，笑道：“放心，日后兄弟发达了，不会忘了你的。”
程景阳无奈笑笑，金钱倒是小事，只是浪费了他的钱袋子呀！
小太监回去，将谢清接圣旨的过程一五一十的报给业帝听。
“下去吧”一旁的大太监挥手示意。
赵丽上前一步，将宫女早就准备好的羹汤端上，递到业帝跟前：“父皇，这谢清到底是驴子还是马，总要拿出来溜溜不是吗？”业帝抬眸看向赵丽，眼中深邃，满含探究，赵丽顿觉自己多言。举着羹汤就跪在业帝的身旁，业帝也不发一语，直到旁边的大太监在业帝耳边提醒：“陛下，羹汤还冒着热气，若是伤了公主就不好了！”
业帝这才转头：“起来吧！”
“多谢父皇”
“知道朕为什么生气吗？”
赵丽摇头。
“谢清由任何人举荐都没有问题，可却不应该是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业帝叮嘱完，头也不回的领着人离开御书房。赵丽看老皇帝一走，那端着的羹汤也就随手一扔，自己却坐到了方才业帝坐着的地方，翻看着刚才他看着奏折。
此时大太监去而复返，看见这样一幕，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赶紧碎着小步上前劝着：“哎呦我的祖宗哎，您快下来，这位置您可坐不得，要是被陛下看见，您又要被禁足了”
赵丽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本一本的奏折翻看着。
“我的姑奶奶，算老奴求您了，您快下来，别跟陛下置气，陛下也是为着您好”
赵丽冷笑一声，看着对方把自己随手一扔的折子一本一本整理好，当下也不想让对方为难。二话不说，起身就要离去。
“公主，老奴还是那句话，若您有需要奴才帮忙的，尽管开口”
赵丽的背挺得很直，就犹如她如今的态度一样。闵公公一直在外等着，看见赵丽出来，赶忙这上前将披风给对方穿上。“公主，陛下嘱我跟您说一声，说金台最近流民四窜，担心您的安危，就让您不要出宫了”
赵丽头也不回，淡淡应道：“本宫知道了”
闵窔一直在后面跟着，赵丽心烦，说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他们只好退到十米开外的地方跟着。
赵丽看他们没有离去，心头更是沉闷之极，这偌大的金丝笼，她呆的实在是厌烦极了。
宫外，谢清拿着圣旨上山，早在他到之前，谢明和谢阿晏就在谢之尧处等着了！
谢之尧拿着业廷的圣旨，看完内容之后，那握着卷轴的手指微微泛白，谢清伸手取过，“父亲不必在意这些”
谢之尧摇摇头：“我戎马半生，没想到我的儿子第一份差事就是为敌国效力，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谢清本没觉得什么，如今听的父亲感叹，不免多想。他将圣旨放于一旁，踱步到院子里。
谢阿晏听到脚步声，知道哥哥肯定是将父亲的话听到心里去了。“我出去陪一陪他”
谢明点头言“好”，意思谢之尧这边有他，不用担心。
谢阿晏走到院子里，凭着味道，走到谢清的身旁。谢清无奈笑道：“阿晏如此，可真像我们小时候养的那条狗”
听到哥哥还有心情打趣她，心中不免放心不少。
“哥哥何日启程？”
“大军正在修整，七日后出发”谢清的心情略有沉重，这次前往夷部，是他给自己立的第一个军令状。
前途如何，渺茫未知，但这金台城中，有他守护之人，就算拼尽全力，都要努力一博，才会有一线生机。
谢阿晏掏出一枚戒指，递到谢清面前。“这是我让师兄加急做的银戒，一共有三枚，这是哥哥的”
“这戒指有何用处？”
“此行夷部凶祸难测，那些兵都是黄坚带过的兵，怕是不会信服于你，所以我打算让师兄回金陵，挑出五万人出来，原先是想让这些人潜入夷部，待你收服对方时，再做投降，明正言顺的做你的兵。可昨夜我想了想，这人数太多，恐怕别人生疑，我便让其中三万人在你路过的途中扮成土匪，届时他们看见你手中的戒指，必会给出信号，哥哥你再趁机收服即可，剩下的人会混在夷部人当中，做你内应。”
“如此一来，便会顺利很多”谢阿晏一字一句的讲着她的安排，待她话说完，也没听到对方回应。
谢清的流光眸中全是她的影子，怕是因他出征，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这双眉中，也尽是疲惫之态。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哥哥在听着呢”
“可会怪我自作主张？”谢阿晏不怕别的，就怕自己的安排坏了哥哥的事，毕竟这件事她没有提前和他商量。
谢清笑着道：“不会”原先他打算让朗风挑一些人给他带着，但那日第一次听到她为他如此打算的时候，心中暖流万千，他们这想法也算殊途同归了吧！
“你可有留些人手给自己？”这金台中风云诡谲，而后他又不在她身边，若是没人护着，他实在不放心。
“我打算从哥哥的五万人里留两千人出来，一方面在寺庙周围保护父亲，一方面在城外帮助流民。”
“还有师兄，我打算让他回金陵”
这个决定，谢清那日听到的时候，就想着后面劝阿晏改变这个决定，他去夷部，谢明再走，她身边一个保护自己的人都没有。
谢阿晏却是说：“师兄帐内有一个兵士，好像武功很高，但不会说话，我打算去求他将那人留给我，所以哥哥你就不用担心了”
谢清不禁咳嗽出声，这真是……
“而且，这金台终究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终究是要回家的！”
谢阿晏说这话时，语含悲凉之意，谢清明白，她恐又在想自己的身世了。
她眼睛瞎，一遍出不去，耐不住她多试几遍。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三次换向之后，终于出了程府的范围。她知道谢明师兄一直在程府附近，便小声喊着：“师兄，师兄”
两侧传来沙沙声，有两个人！谢阿晏倾耳问道：“师兄，是你吗？”
谢明看了一眼另一侧人的眼神后回道，“是我！”
谢阿晏明明听到有两个人的声音，此时师兄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那她身后是谁？
谢明察觉出谢阿晏的疑惑，当下回道：“哦，他是我军中将领，我方才有事，便让他守着了”
既然是友非敌，谢阿晏也没有必要纠结对方是谁。她朝着谢明的的方向伸出手，“师兄，带我回一趟燕子楼”
谢明正要上前接过谢阿晏的手，可瞧见她身后人的目光。那手却是怎么都伸不出去！
谢阿晏摸了老半天，也没有摸到对方，不由出声询问：“师兄？”
此刻谢阿晏身后的男子上前一步，将手臂搭在谢阿晏的手下。谢阿晏转头对着来人颔首点头表示感谢。
却半天听不到对方回答。
三个人就这样在街道上走着，谢阿晏的手握的不紧不松，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衣物内传出的体温。“你为何一直不说话？”谢阿晏问他。
谢明转过头解释道：“他不会说话！”
“抱歉，原来你和我都是不幸之人”身边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反应。谢阿晏想通过味道去了解他，可是她嗅来嗅去，什么也闻不到。
不免奇怪，居然还有人身上什么味道也没有？
“师兄，他可有名字？”
谢明看着男子，名字？“无名”他不会取名字，便胡口诌了一个。说完就见对方一种想把自己杀了的眼神，不由加快步伐往燕子楼走去。
“无名？”谢阿晏相信了谢明，“不过这个名字不好，待我想想给你换一个可好？”
她就当他同意了！
不知为何，这个无名虽然不会说话，但谢阿晏却丝毫不排斥对方。夜晚更深露重，无名将手中多带的一件披风盖在谢阿晏的身上。
谢阿晏一顿，这么多年，除了哥哥，已经没有人会这么照顾她了。“谢谢”
他依旧半举着手臂托着对方，一路跟着。
三人避开更夫，又避开巡逻，这一来一回折腾，于亥时一刻到达燕子楼。
三人从辛关巷的小门进入，直奔阁楼。日锦和贺筑一直在楼中等着，此刻看见来人，正要行礼。却被谢明阻止。“日锦你去给你家姑娘备个暖炉，顺便在守着外面，莫要让人靠近。”
日锦瞧了一眼无名，躬身出去。
无名将谢阿晏扶到椅子上坐着，自己则站在一旁。“你也去坐着吧”谢阿晏对着无名说。
“主子夜深回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贺筑也很聪明，看出其中端倪，也不多言，躬身听着对方吩咐。
“城外流民安置的怎么样了？”
“已有部分流民安置妥当，只是？”贺筑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燕子楼力量有限，能帮助的只有少数，说到底，这是朝廷的事情，他们若仍旧置身事外，只怕这金台早晚民不聊生！”“这些日子，已有不少户人家遭贼，有的是值钱的都偷，有的只偷衣物和粮米”
“官府呢？”
“他们只管抓人，然后打一顿，旁的什么也不问。”说到这，贺筑怒从心起。
谢明拍案站起：“我去将那狗官暴打一顿。”说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这柔声带威的语气，倒让几人一震。
“你打一顿也解决不了事情。”
“您可是有什么主意了？”半夜回来，先问了流民的事情，这份慈心，更是让贺筑尊重。
“我已经见过父亲和哥哥了”贺筑闻言看了一眼无名，等着接下来了的话，谢阿晏从袖口中拿出手札和令牌。这两样物件谢明认识。“父亲暂时将谢家军交给我统率，若是师兄介意，我便将他们交给你”说着，谢阿晏把这两样物品往前推了推。
说实话，在金陵城的时候，她就想将这两样物品交给谢明，但又没有父亲准许，加上内贼一事，她对谁都存有猜忌，如今这般，就算交给师兄，她也没有任何意见。
谢明看了看一旁的无名，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两样东西，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坐在一旁。直言：“师父可是将这两样交给师妹了？”
“是”
“那谢明便没有任何异议”
“师兄？”
“这几个月下来，谢明也看的清楚，师父将谢家军交到你手上，他放心，我放心，师弟也放心！”
谢家军如今分散在外，一批暗藏，一批留在金陵，只有数十人随他们进入金台。如今哥哥要入谢业廷为官，没有谢家金这个礼物，只怕那业帝会刁难哥哥。
谢阿晏的手指不断的在桌子上推敲，她在做最后的决定。
其他人也不催促，耐心地等着。
烛火寂静，人心不静。
“师兄，我想让你回一趟金陵！”
“好！做什么？”
原先以为她还要费一番口舌说服师兄，未料如此轻松。“我和哥哥都猜测，唐宿可能不是真正的内贼，如今唐宿一死，想要找到真正的凶手，恐怕还要从金陵那边查起。尤其是金陵王族的那些人”
这段时间，她也让人打听了不少金陵那边的事情，说起来也真是讽刺，自己在金陵住了十几年，居然城里有哪些仕族和王族都不清楚。
“师兄回到金陵之后，从暗藏的那批谢家军中挑选五万人出来，其中先挑两千人扮成流民进入大业，然后从业国各地前往金台，在城外留下标记，由贺掌柜安排。剩下的四万八千人，我要斥候十五人，医兵十五人，后勤兵十五人，炊事兵十五人。待大业对夷部动兵时，静观其变，见准时机投降，趁机归入哥哥麾下”
业帝打算对夷部用兵这一消息还未完全透出，阿晏是怎么知道的？
谢明前两日在城中打探消息，也有所耳闻，可未被证实的消息他一向是不信的。“师妹可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业帝打算对夷部用兵了？”
谢阿晏摇摇头：“这是我昨日意外之时听到的”“如今唐宿虽死，可黄坚还在。想要与之对抗，就要有一定的实权在手，所以哥哥势必要入朝。可现在除了有人保举之外，就是军功！镶丽公主倒是可以举荐，可届时朝堂认为哥哥是靠裙带关系，甚至因为其大都的身份，难免排斥。但若是哥哥帮业帝收服了夷部，那么所有的都会不一样，即使没有谢家军，但只要有谢家人，哪里都会有谢家军！”
“只要业帝意识到这一点，哥哥的前程就会顺畅很多”
谢明点头认可，但他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黄坚肯定会上召请求他领帅，又当如何？”
谢阿晏明媚一笑，“他想去，咱们非让他去不成”
三日后的夜半，黄坚在自家行夜，却被人拿着麻布套头，打的身上肋骨断了两根，医官诊断：黄将军百日不能下床！
黄坚只好将领兵的圣旨退回，正当业帝踌躇莫展之时，赵丽谏言，由谢清领兵。
百官举言不可，生怕谢清领了兵犯举兵反攻。
“怎么？范大人这是不相信我大业的将士，不相信黄大人的兵吗？”
纵观朝堂之上，全无一人领头行军，各个醉生梦死。如今有人领兵，却还害怕别人反咬一口，这是亏心事做多了真的就是见人就喊鬼。
卫渊却觉得谢清此举虽有其他目的，但一个稚子又能有什么心思？
卫渊依旧持己见。“陛下，谢清言明，谢家军在金陵一役之后，便四散各地。而且统领谢家军的手札和令牌早已沉眠于谢王府的废墟之中了。谢清自知不能献给陛下一个完整的谢家军，所以才请言带兵收服一部。”
“这一是为了陛下统一的大业，二也是未了给陛下重新训练出一批新的谢家军出来！”卫渊此言一出，百官纷纷暗头讨论。
侍郎范振明谏言：“谢之尧是谢之尧，谢清是谢清，他怎有其父的风采与魄力，竟大言不惭说再造一支谢家军出来！”
“陛下，谢清毕竟从小长大军队，耳濡目染。微臣相信，假以时日，谢清必定能给陛下一支远胜于谢家军的部队。相反，这次黄大人染疾，怕也没有更好的人选，陛下不妨借这个机会试他一试。若谢清当真能拿下夷部，陛下便给予奖励，赐他一个一官半职，好让他接着为我大业效力，若是不成，届时黄将军的伤怕也好的差不多了，等班师回朝时，陛下再治罪于他，不知可否？”
范振明抓住了卫渊话里的漏洞，“卫公说的好像是看着那谢清长大的一样，连他从小在军队里长大都知道”
“你！”卫渊气急，想在与其理论一二。
“行了，朕听卫公所言，也是有些道理，毕竟当时留下他们就是希望他们能为我大业效力，如今谢清自荐，岂不是好事。也算他懂些事情。”
卫渊听业帝语气，知道他已经同意由谢清带兵，不免觉得自己这番口舌没有白费。
第二日，当黄坚躺在床上想着到底是谁暗算他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将这次领兵是谢清的事情告诉黄坚。本就心情郁闷，如今闻此信息，更是雪上加霜。黄坚的一张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他看着来人，满目阴鸷问道：“何人举荐？”
“公主”
赵丽！不对，单凭一个赵丽没有办法完全说服陛下。“可还有人参与？”
“卫公在早朝时说了几句支持的话，但大人也别多想，这最终决定的还是陛下！”
那人说完最后一句，就福身告退，徒留黄坚和马副将二人。
黄坚一怒之下将床边刚煎好的汤药打翻在地，溅了马副将一声。“将军，卑职怀疑，您的伤，很有可能就是谢清那小子找人做的？”
此前黄坚怀疑过那小子，但想对方应该没有这么打胆子，敢明目张胆的行凶，现在看来，只怕是他没跑了。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陛下”黄坚挣扎着起身，但伤的是肋骨，哪有那么好起的，纵使马副将使劲全力，也没能把黄坚扶下床。
最后马副将实在没有力气，劝道：“将军，您伤的是肋骨，此刻不宜动啊！”黄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好又颓废的躺回床上。
“谢清，老夫不会放过你的！”
正在程府接圣旨的谢清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地喷嚏，吓得递交圣旨的小太监往后退了半步。
“莫慌莫慌，定是有人想我了”谢清随意的摆摆手，随后走到程景阳的跟前，看着对方腰中的钱袋子伸出手：“借点银子”
程景阳无奈一笑，将钱袋子取下，整个托到对方手里。
“多谢！”谢清接过，整个交到小太监手里。
谢清看着程景阳欲言又止的嘴，以为对方怕他不还，笑道：“放心，日后兄弟发达了，不会忘了你的。”
程景阳无奈笑笑，金钱倒是小事，只是浪费了他的钱袋子呀！
小太监回去，将谢清接圣旨的过程一五一十的报给业帝听。
“下去吧”一旁的大太监挥手示意。
赵丽上前一步，将宫女早就准备好的羹汤端上，递到业帝跟前：“父皇，这谢清到底是驴子还是马，总要拿出来溜溜不是吗？”业帝抬眸看向赵丽，眼中深邃，满含探究，赵丽顿觉自己多言。举着羹汤就跪在业帝的身旁，业帝也不发一语，直到旁边的大太监在业帝耳边提醒：“陛下，羹汤还冒着热气，若是伤了公主就不好了！”
业帝这才转头：“起来吧！”
“多谢父皇”
“知道朕为什么生气吗？”
赵丽摇头。
“谢清由任何人举荐都没有问题，可却不应该是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业帝叮嘱完，头也不回的领着人离开御书房。赵丽看老皇帝一走，那端着的羹汤也就随手一扔，自己却坐到了方才业帝坐着的地方，翻看着刚才他看着奏折。
此时大太监去而复返，看见这样一幕，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赶紧碎着小步上前劝着：“哎呦我的祖宗哎，您快下来，这位置您可坐不得，要是被陛下看见，您又要被禁足了”
赵丽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本一本的奏折翻看着。
“我的姑奶奶，算老奴求您了，您快下来，别跟陛下置气，陛下也是为着您好”
赵丽冷笑一声，看着对方把自己随手一扔的折子一本一本整理好，当下也不想让对方为难。二话不说，起身就要离去。
“公主，老奴还是那句话，若您有需要奴才帮忙的，尽管开口”
赵丽的背挺得很直，就犹如她如今的态度一样。闵公公一直在外等着，看见赵丽出来，赶忙这上前将披风给对方穿上。“公主，陛下嘱我跟您说一声，说金台最近流民四窜，担心您的安危，就让您不要出宫了”
赵丽头也不回，淡淡应道：“本宫知道了”
闵窔一直在后面跟着，赵丽心烦，说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他们只好退到十米开外的地方跟着。
赵丽看他们没有离去，心头更是沉闷之极，这偌大的金丝笼，她呆的实在是厌烦极了。
宫外，谢清拿着圣旨上山，早在他到之前，谢明和谢阿晏就在谢之尧处等着了！
谢之尧拿着业廷的圣旨，看完内容之后，那握着卷轴的手指微微泛白，谢清伸手取过，“父亲不必在意这些”
谢之尧摇摇头：“我戎马半生，没想到我的儿子第一份差事就是为敌国效力，我愧对列祖列宗啊！”
谢清本没觉得什么，如今听的父亲感叹，不免多想。他将圣旨放于一旁，踱步到院子里。
谢阿晏听到脚步声，知道哥哥肯定是将父亲的话听到心里去了。“我出去陪一陪他”
谢明点头言“好”，意思谢之尧这边有他，不用担心。
谢阿晏走到院子里，凭着味道，走到谢清的身旁。谢清无奈笑道：“阿晏如此，可真像我们小时候养的那条狗”
听到哥哥还有心情打趣她，心中不免放心不少。
“哥哥何日启程？”
“大军正在修整，七日后出发”谢清的心情略有沉重，这次前往夷部，是他给自己立的第一个军令状。
前途如何，渺茫未知，但这金台城中，有他守护之人，就算拼尽全力，都要努力一博，才会有一线生机。
谢阿晏掏出一枚戒指，递到谢清面前。“这是我让师兄加急做的银戒，一共有三枚，这是哥哥的”
“这戒指有何用处？”
“此行夷部凶祸难测，那些兵都是黄坚带过的兵，怕是不会信服于你，所以我打算让师兄回金陵，挑出五万人出来，原先是想让这些人潜入夷部，待你收服对方时，再做投降，明正言顺的做你的兵。可昨夜我想了想，这人数太多，恐怕别人生疑，我便让其中三万人在你路过的途中扮成土匪，届时他们看见你手中的戒指，必会给出信号，哥哥你再趁机收服即可，剩下的人会混在夷部人当中，做你内应。”
“如此一来，便会顺利很多”谢阿晏一字一句的讲着她的安排，待她话说完，也没听到对方回应。
谢清的流光眸中全是她的影子，怕是因他出征，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休息，这双眉中，也尽是疲惫之态。
他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哥哥在听着呢”
“可会怪我自作主张？”谢阿晏不怕别的，就怕自己的安排坏了哥哥的事，毕竟这件事她没有提前和他商量。
谢清笑着道：“不会”原先他打算让朗风挑一些人给他带着，但那日第一次听到她为他如此打算的时候，心中暖流万千，他们这想法也算殊途同归了吧！
“你可有留些人手给自己？”这金台中风云诡谲，而后他又不在她身边，若是没人护着，他实在不放心。
“我打算从哥哥的五万人里留两千人出来，一方面在寺庙周围保护父亲，一方面在城外帮助流民。”
“还有师兄，我打算让他回金陵”
这个决定，谢清那日听到的时候，就想着后面劝阿晏改变这个决定，他去夷部，谢明再走，她身边一个保护自己的人都没有。
谢阿晏却是说：“师兄帐内有一个兵士，好像武功很高，但不会说话，我打算去求他将那人留给我，所以哥哥你就不用担心了”
谢清不禁咳嗽出声，这真是……
“而且，这金台终究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终究是要回家的！”
谢阿晏说这话时，语含悲凉之意，谢清明白，她恐又在想自己的身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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