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午夜受膏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职业医生是普遍看不起乡野土方的,这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奥莱也看不起。

    但医生们主要是看不起乡野土方没有所谓的科学的体系,说得好似他们的现代医学现在就有“科学的体系”一样。

    奥莱看不起的,是乡野土方里面有很多是人们单纯的臆想与封建的迷信结合出来的害人玩意。

    比如最近的那场荒诞至极的掘墓挖心,还有那杯黑污浊水……要不是那背后藏着奥莱的默许与目的,他怎会允许那样伤害莉莉丝的事情发生。

    但这不意味着,在漫长的时光里、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反反复复的思考中,没有出现过自有其逻辑而卓有成效的土方。

    科学无法解释的内容,只是目前的科学无法解释罢了,不代表客观事物的不存在或不真实。

    毕竟,科学是发展的科学、存在则是颠扑不破的铁证。

    某个离经叛道的神父背地里向古伽人和扭热因人学习过名为“巫术”的知识。

    据他所说,巫术并没有那么玄乎……起码他学的东西里面没有,基本都是一些药物的识别、采摘、培养、提取、搭配、服用等知识,与其叫作“巫术”,不如叫作“巫医”。

    但奥莱本人是不懂医学的,他既不会为人看病,也不懂得为人治病,但他还是记下了一些常见草药的药性与一些简单病症的解决方法。

    在唐古伊和克里斯汀去申请专利时,奥莱却牵着不安分的某人去郊外到处采药买药。

    旁晚,奥莱拿着一小瓶黏糊糊的药膏回到了房间,这是他用3种清热解毒性温和的草药配着酒水混合碾出的汁剂,效果是消炎、镇痛、清凉,主要用来治疗伤口感染化脓等问题。

    用点土方、放血水蛭、放着不管,这便是当代“三大治疗选择”,也是世人唯三的选择。

    奥莱也不愿由自己这个不通真正医学的人来赌他人的生命健康……但孩子年纪太小,拖病拖久怕伤了喉咙,去放血水蛭可以预想没有效果不说,还可能引发二次感染……

    时代的局限也是在世的每一个人的无奈。

    奥莱.拜尔也无法逃脱,作为人的他也从未逃脱……无论是昔日的白色死神,还是今日的小小喉病。

    怀着某种纠结和隐隐愧疚,奥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便不再迟疑。

    用相连的细绳要挟,让女孩乖乖坐到了床上,又令她张开了嘴。

    奥莱拿出了一根讨来的银针,既用酒水消毒,又用油灯之火灼烧。

    绿油油的膏液糊上了银针,银针又伸入了女孩的口腔,探入其咽喉。

    但脓瘤过于深入,又位于扁桃体后,位置刁钻,不易敷药。

    在异物和怪味的双重刺激下,女孩本能地就要干呕,奥莱无奈退出了银针。

    如此反复折磨中,夜色渐深,女孩对于奥莱的目光也充满了仇恨,奥莱却毫无畏惧。

    “再来一下。”

    女孩如今哪怕受其胁迫,也不愿再张嘴受辱。

    奥莱只能像父母哄骗孩子服药那般说道:

    “再张开一次,最后一次,我是在给你敷药,等你病好了我就放你走。”

    奥莱还特意拿起药瓶隔空喝了一点,以此来证明药物的无害。

    女孩便迟疑着张开了最后一次……然后是最后一次后的最后一次……

    最终,敷药任务圆满完成,过程中女孩呕得流出了眼泪,那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

    她狠狠地盯着奥莱,思考着如何趁着他睡着时咬他手抓他脸。

    自然,昨晚她想得是如何趁着奥莱睡着时脱掉细绳直接逃跑。

    结果不论是昨晚、还是今晚,奥莱都没有入睡,熬不过的某人先行一步陷入了梦乡。

    ……

    女孩的故事一开始是温馨而耀眼的,金发的父亲、银发的母亲和那暖洋洋的太阳公公。

    每一个都是那么的漂亮和亮晶晶,女孩喜欢那样的家。

    后来……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女孩只记得几个巨大的身影闯了进来,父亲倒在了地上,母亲倒在了床上。

    那一晚的惨叫与狞笑好似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它们来自更遥远更深邃的地方。

    ……

    街上的惨叫和拼杀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孩,奥莱发现她起了高烧。

    该死!就不该自作主张!……奥莱责备着自己,却没有慢下手上的动作。

    用脸盆接水,浸湿毛巾,敷在女孩的头上……物理降温法,这是保护高烧者大脑的有效办法。

    这可比什么自制野方可靠得多……自责与嘲讽是一遍遍从心底涌来的,奥莱却令自己冷静下来。

    旅店老板和唐古伊搭手帮忙,奥莱才得以喘息一下,但又不愿就此避开,便呆呆地站在了一旁。

    女孩迷迷糊糊的,双眼迷离、表情痛苦,双手软软地抓向颈部。

    奥莱本以为是细绳勒到了她,赶忙解开,又发现她是在痛苦于喉中的脓瘤。

    他便越发的自责,以至于在某个瞬间,他不自觉地念叨起了某位圣人的名字。

    这样的一场小病是不至于的、不至于的……他自己安慰着自己,又觉得这份安慰显得何其软弱而可笑,但他除了自责和安慰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还那么小、她还那么小……

    他便又越发痛恨起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一如往常那般。

    到了这时,几个意义深刻的名字却是害怕再被提起,连在脑中过一遍都成了不祥的预兆。

    他只能越发的悔恨、越发的恐惧、越发的痛苦……越发的愤怒!

    雷鸣响彻了夜空,气温也降了几度,就连街上那些厮杀与丑恶也被盖住。

    无能的愤怒灼烧着奥莱的身心,病榻上的女孩却越发痛苦,呼吸急促中,脸色更是突然发黑变紫。

    看着这一幕的奥莱狼狈地离开了旅馆,那仓惶的背影如同一只败家之犬,是旅店老板和唐古伊见所未见的。

    倒是女孩的情况又恢复了过来,虽然还发着烧,却不至于像刚刚那般可怕吓人。

    就好似死神刚刚站在床前徘徊,思考着要不要带走这条无辜的生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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