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兵分两路

    鲁门三人回到黑林村时,已是日落时分,村中轮值的守夜人们麻木又胆怯,而那种无处不在的恐惧则又一次落到每个人的心头。

    “明天一早你去逐个问村里那几个幸运儿,看看有什么细节可以利用……”

    鲁门对着哈利下达着命令。

    “不管是乌头草、附子草还是该死的科寄生……”

    “长官,附子草就是乌头草的一种,而最后后面那个应该读作‘槲寄生’……”

    哈利的纠正被鲁门的瞪视所压制,年轻的士卒立刻闭嘴站直。

    “你给我去搞清楚状况,我不希望我拿着枪面对那头畜生的时候,腰上别着一堆没用的花花草草。”

    “是!长官!”

    鲁门又看向罗伯托。

    “我之后几天打算亲自去其他村里进行动员……”

    罗伯托点了点头,直接应下。

    “村里的猎户对这一带的地形了然于心,他可以跟你一起去。”

    鲁门却笑着添了一句多余的话。

    “为了节省时间,我可能还会在夜间赶路。”

    罗伯托也笑着回道。

    “他的妻儿都在几年死于野兽的爪下,他会很乐意帮自己的。”

    鲁门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当晚,无事发生。

    ……

    黑林村不是一个小村庄,它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座小镇。

    但大多的村民依旧靠务农为生,他们闭塞排外的传统也一成不变。

    作为外来的陌生人,哈利.贝塔哪怕只是白天走在路上,也会引来他人质疑戒备的目光……如果不是他们有文书的证明和罗伯托的担保,这些多年来惶惶不安的村民或许并不介意绞死两个外地人。

    只因为他们有“身为狼人”的嫌疑,而村民们希望自己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

    这种排斥感是很不利于哈利收集情报的,更何况他要收集的对象是那些侥幸死里逃生的可怜人。

    一不小心戳到痛处,自己怕是逃不了一顿毒打。

    拜托罗伯托先生引荐是一个好方法,但鲁门长官一走,这位老骑士便露出懒惰消极的本性,嘴上硬说着自己有事,转头便缩回了锁死的家,根本不打算帮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做事。

    所幸跟着鲁门一两年的哈利也学过些世俗手段,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到底应该怎么做……

    一户农家的门户上用细绳水平挂着一根木棍,那是出售酒水的信号。

    哈利绕到后门,敲门而入。

    明明才刚到正午,却已有不少村中懒汉窝在那昏暗而透气不佳的狭窄厨房中,一人一个脏兮兮的杯子,痛饮着酒水说笑着下流话。

    人们对于突然进来的陌生人一时有些不自在,不时撇来的视线透着不安。

    连迎上来的五大三粗的酿酒婆也是满脸不善、语气横冲……虽然她可能对大多来这喝一杯的人都是这副样子。

    “喝酒?”

    “有些口渴,喝几杯。”

    “喝。”

    同样脏兮兮的杯子被塞入哈利的手中,也不知道之前有几人用过而没清洗,但起码杯底的可疑泥块是肉眼可见。

    而那过分粘稠的液体说是酒水,不如说是烂粥,连那一大堆残渣都浮在水面根本沉不下去。

    ‘完全比不上城里酒馆买的……’

    哈利心中嫌弃着,却是一口闷下整杯,顿时周围的人们仿佛松了一口气,一个个便是重新喝起酒来说起笑。

    一个流氓汉子甚至一掌拍上了酿酒婆的屁股,又在奸笑中被对方一拳头干趴下。

    顿时便又是一阵猖狂猥亵的大笑。

    几个上头的家伙扔掉了外衣,唱起了歌,一人唱着几人应和:

    “我是一个黑林人,喜欢喝这麦芽酒~”

    “黑林人呀黑林人~”

    “喝了一杯又喝了一杯,一杯之后接一杯~”

    “再来一杯呀来一杯~”

    “喝了之后暖洋洋头晕晕,走路也是鸭子样~”

    “摔一跤呀吐一地~”

    “黏又稠熏死人,就像猪喝的臭泔水~”

    “猪都不喝呀我来喝~我来喝~”

    不成型的调调非常奇怪,随性的歌词直接引来了酿酒婆的痛骂,这些开始忘乎所以的村民往日里也是这般荒唐度日。

    “艾普尔!艾普尔!”

    唱歌的那人叫着某个女性的名字,作为在场唯一的女性,酿酒婆居然笑骂着立刻接上了调调。

    “我是酿酒的胖婆娘,我会酿制麦芽酒~”

    “胖婆娘啊胖婆娘~”

    “每个杯底有污垢,不用擦不用擦~”

    “缺斤少两啊缺斤少两~”

    “今天的剩酒明天买,反正三天才发臭~”

    “多赚一点啊是一点是一点~”

    “有钱的混球快进来,没钱的混蛋滚出去~”

    “混球有钱快进来啊快进来~晚上后门给你进啊给你进~~”

    一语双关的流氓笑话逗乐了所有人,包括那位骂个不停的酿酒婆。

    一名矮瘦的醉汉学着酿酒婆的姿态走着步,那腰胯一扭一扭,颇为滑稽,嘴上却是没怠慢了酒歌。

    “别去教堂来我家,我家有着麦芽酒~”

    “大屁股喽大屁股~”

    “一杯下去醉醺醺,迷糊糊~”

    “没有酒喽才喝水~没有酒喽才喝水~”

    “快活个几分钟,自由个一整晚~”

    “没有痛苦喽没痛苦~”

    “回家之后有婆娘,抱着腰就倒头睡~”

    “倒头睡喽不怕黑~”

    “倒头睡喽不怕……”

    “……”

    歌声慢慢地弱下来,大家都有些唱不下去了。

    哈利看见他们只是在默默地灌酒,又听见角落里传来压不住的抽噎。

    好似欢快发泄一空,便空余下悲伤和惶恐。

    ……

    又是一次黄昏时分,醉汉们已经离开了酿酒婆的家。

    第一天哈利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但他知道不久后便可以从“酒友”那实现目的。

    “喂!”

    正要离开的哈利被人叫住,他回头一看,发现是那位酿酒婆。

    一杯酒被砸在哈利面前,不少液体都洒了出来。

    “你们是来抓那家伙的,对吗?”

    酿酒婆定定地看着哈利,那张嬉笑怒骂的肉脸上此刻却平静严肃。

    哈利沉默一下,叹了口气说道。

    “不一定是抓,我们也可能直接杀了它。”

    “……去杀它的时候,你们可以试着带上槲寄生。”

    “……容我问一句,为什么?”

    “我从它手上活下来的那次,刚好带着一些。”

    “……谢谢。”

    哈利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谢谢。”

    空荡荡的杯子被砸在桌子上,青年转身离开了。

    “晚安,女士。”

    五大三粗的酿酒婆默默地收拾起乱糟糟的厨房,垂下的长发遮住那不知觉的涕泪,它们流过了脸颊与狰狞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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