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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山上山下

    客栈里熙熙攘攘,那个素来不管事的老掌柜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小二哥开始赶人了,把住客往外赶,小剑城并非没有主事的,是小剑山上下来的仙家,听别的客官说老掌柜一个老早就派小二哥往衙门叫人了。

    死了个人,在山上事不大,但在山下已经不小了,这客栈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住了,高歌摇了摇头,他还蛮喜欢这家客栈的烧饼的。

    “这位大侠,你没别处去吧?”

    季宁宁藏在她娘身后,一袭翠绿的衣裳尤其扎眼,昏黄的客栈衬托的她更显灵动,她身前的温婉妇人红着眼眶,还在悄悄地拿手背抹着眼泪,强打着笑颜,像高格问道。

    天色不早了,在小剑城的衙门把这事儿处理好之前这客栈肯定是住不了的,再去找别家怕是也来不及了,那些被赶走的住客骂骂咧咧,怕是多半也因为这个。

    看了眼客栈的外边,虽然依旧车水马龙,但随着大片的住客挤了出去,宽敞的白玉街一时就有些拥挤了,高歌笑了笑,看着温婉的妇人,点了点头。

    “只怕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小剑城不是仙城,它只是凡人的街镇,跟天南的其他城池一样,有连绵的乌瓦,富贵的牌坊和错综幽深的巷子,巷子间也有困苦的人,端着半边的瓷碗与行人乞讨。

    露宿街头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季宁宁想要走出来说些什么,但被她娘摁住了,她娘看着高歌,嘴巴张了又张,好像费了好大的决心才开了口。

    “大侠不如今晚住我们家吧,大侠是神通广大的人,受了冷风可不好。”

    高歌一愣,他也明白这话季宁宁她娘为何难以启齿,一个孤寡的妇人带着男人回家街坊间指定会嚼舌根,但季宁宁是不懂这些的,躲在她娘身后俏皮的眨着眼,鼻涕还流着,眼睛还红肿的,但依旧很活泼。

    “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事怕不太妥当,太麻烦夫人,我本来就是行走江湖的人,不吹冷风倒有点不习惯了。”

    高歌摇了摇手,眼前的温婉妇人一愣,双手绞住了自己深褐色的衣角:“大侠你救了我家宁宁,这事真的是无以言谢,至少到我们家歇息一晚,不然真的过意不去。”

    妇人客气惯了,她本就是心善讲理的人,最见不得欠别人的人情,只有在这种事上她坚强的有些过分,高歌又拒绝了几次,但季宁宁她娘好像铁了心了,非要请他回家住上一晚。

    季宁宁手上稍稍用劲,挣开了她娘的手,跑到高歌身旁,高歌高歌躬下身子,他的脑袋凑到了季宁宁的嘴边。

    “高歌,你就答应我娘吧,她说今晚烧肉,你要不来她肯定就不烧了。”

    季宁宁的声音很小,高格的眼睛看着妇人的手,绞着衣角,微微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少女的脑袋。

    “我看你哪里是要请我去你家,你就是馋了。”

    季宁宁嘿嘿一笑,高歌抬起头,看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妇人,笑了笑:“只希望不要太麻烦夫人了。”

    “哪里麻烦,哪里。”温婉的妇人慌慌张张的摆着手:“只希望大侠不要嫌家中太简陋,住的不舒服。”

    再不舒服哪里比桥洞巷子还差点?高歌笑着点了点头,季宁宁有些得意,温婉妇人宠溺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然后转过身去找客栈的老掌柜。

    “你娘去干什么?”

    “要工钱啊,不然今晚连饭都吃不上,今天的活儿还不少的,不然也不会说晚上烧肉。”

    不远处的老掌柜有些生气的与妇人争执着,他本就烦躁得很,见着这妇人还上来讨钱,更有些恼火,高歌看着他俩,客栈的声音也太过嘈杂了,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看出那老掌柜在骂人,骂了好一会儿,才从柜台里随手抓了一大把铜板。

    妇人总算是喜笑颜开了,捧着铜板,季宁宁也很兴奋,那老掌柜数都没数就把这些铜板递给了妇人,想必是多给了太多,翠色衣裳的少女兴奋的拉着高歌的手:“今晚肉管饱,我说的。”

    的确买了不少肉。

    看着屠夫的斩刀在木案板上重重的砸下,大开大合间,切出了大块的肥瘦相间的肉,用油纸包着,草绳打了个死结,三娘左手提起袖口,右手接住了那满满一袋的猪肉。

    三娘是季宁宁她娘的名字,她本来就是拐到这小剑城里的,早忘记自己姓什么了,只记得自己叫三娘,街里坊间都叫她三娘。

    三娘很好看,当初还小的时候被卖给穷苦人家作童养媳的时候,人人都觉得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一举一动都不像是陋巷间的人,现在拿着这油纸包着的肉也是,袖子被提着,没沾到案桌上的血腥气。

    三十文钱买了四两肉,还有大半是肥肉,季宁宁牵着三娘的手,三娘温婉的笑着,看着季宁宁兴奋的摸着那油纸,草绳很粗糙,四两肉分量不重,但还是把三娘的指尖勒出了红印。

    高歌晃晃悠悠的走着,跟在她俩身后,跟着她们绕进了陋巷间,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住在街面上,那毕竟是少数人,小剑城的人家大多也都是住在巷间,季宁宁踩着平整的白玉砖,它与这阴沉的巷子格格不入,翠绿的精灵跳跃在白玉砖上,给了人虚幻的感觉。

    三娘兴许也是这么想的,她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巷子里不少闲着的男人坐在自家门口,高歌刻意的与她俩拉开了不少的距离,但还是被很多人看到了。

    爱嚼舌根的妇人,叼着个烟锅吹牛的男人,高歌看着他们,他们脸上却没有半分惊讶的神情,有的只是了然,他们也看着三娘,看着那个窈窕温婉的背影。

    鄙夷,和不屑,这对母女的屋子在这条短巷的最尽头,一整条巷子的人都看着三娘,眼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三娘好像没注意到他们的神情,高歌看着这个妇人的影子,她和季宁宁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但影子越大,那些小动作就越明显。

    三娘的手绞着衣角,颤抖着,她的眼睛只看着季宁宁。高歌停下了脚步,环顾着四周,有些人畏惧他的剑,回屋里去了,他站在短巷中间,一时有些懵了。

    季宁宁推开了破旧的木门,里面是狭小的院子,院子里屋子的门敞开着,里面是昏黄的,翠色的少女走进了院子,远远地,冲高歌招了招手。

    “高歌!快来啊!”

    三娘咬着嘴唇,轻轻的笑着,站在门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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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茶早上跟李临安去膳房吃早饭的时候,小剑山广场旁的飞崖上有人站着。

    站的很险,站在飞崖的最边上,只要脚稍稍挪动一下就会掉下无底的深渊,那个位置没有别人,只有一棵青松,长得也很险,盘在岩壁上。

    那人不知道在飞崖旁站了多久了,一动不动。李临安借走了阿茶的剑,和他同一辈的没几人是他的对手,之前只是苦于无剑,现在有了宝剑相助,这柄带着一点红印的白剑把同时进门的打得嗷嗷叫。

    阿茶远远地看着,只觉得是自己打趴下了那些人,嘿嘿一笑,抓起一支树枝,是松树掉下来的,小剑山最多的就是苍松,使劲一挥舞,广场上的尘土就被扫了起来。

    “嘿!吃小爷一击秋风扫落叶!”

    吹土飞扬,幸亏是旁边没什么人,阿茶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把干枯的树枝往身后一扔,摇头晃脑。

    “哎,小爷的天资真是卓绝,只凭眼睛看,就领悟了如此高深的剑法,怕是不出一年,我就要闻名天下了。”

    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沧桑的声音,好像一个老人,声音很冷漠,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嘲笑:“小子,你连剑都不会握,就别吹什么闻名天下了。”

    声音忽远忽近,被山风吹得很高,阿茶脸一红,抓起脚下的树枝,往后一打,却打到了空气。

    “什么妖魔鬼怪,现在出来,小爷可以饶你不死。”

    在离阿茶不远的地方,万丈的高空上,倒戈的飞崖边,那个站了一天的男人转过了身,他的剑很灵动,带着冰蓝色的碎屑打着转儿,小巧的剑飞在云雾间。

    看着阿茶,似笑非笑。

    “小子,你胆子不小,实不相瞒,我正是这棵古松成精,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饶我一命。”

    阿茶后退了两步,咽了口口水,拿树枝指着那长衫的男人:“我警告你啊,别乱来,你暂时还没有危害苍生,所以小爷还不准备对你出手。”

    长衫男人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吓得阿茶一哆嗦,两只手护住头,连树枝都掉了,在地上滚了两圈,嘴上大叫着:“别乱动!这儿可是小剑庙!”

    “我当然知道这是小剑庙。”

    男人走下了飞崖,小剑化作蓝色的玉簪束住了头发,他笑着捡起树枝,轻轻地打了阿茶的脑袋一下。

    阿茶吓得眼睛紧闭:“既然知道那你这小妖怪是不要命······”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倒是有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阿茶眨巴了一下眼睛,放下护住脑袋的手,看着眼前似笑非笑的中年男人。

    “你不是妖怪?”

    “我说我是妖怪你就信?我还说你是妖怪呢,你信吗?”说到一半,男人摇了摇头:“不对,现在的妖怪为了骗人长得都好看,我像妖怪名副其实,说你是妖怪就有点抬举你了。”

    “你应该是夜叉。”

    阿茶闻言一怒,想要挥舞手上的树枝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武器了,倒是眼前的男人拿着树枝轻轻地敲打着掌心,发出很清脆的声响。

    “呔!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唤作阿茶是也,不知大侠姓甚名谁!”

    老松掉下的树枝很粗,也不干脆,打起人是疼,阿茶摆了个戏馆里的架势,有些从心的大喊道,底气不足。男人大笑着,他的声音很沧桑,和他尚显年轻的脸又有很大的违和,但笑声很爽朗,让阿茶想起了山下的,死在镇子里的两个男人,不由得对眼前的长衫男人多了几分亲近。

    “我叫闫尘,不是什么大侠,你这小子是不是说书的听多了,讲起话来也不着调。”

    说完,拿树枝在地上扫了一下,这个男人好像一个小孩儿一样摆了个架势:“哈!秋风扫落叶!”

    说完便捧腹大笑起来,阿茶又羞又恼,闫尘戏谑的看着这个少年,摸了摸他的头:“想学剑?先扫落叶一百遍。”

    阿茶跳了起来,对着闫尘束好的头发就来了一下,闫尘一愣,然后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胆子倒不小。”

    “想学剑吗?我教你,先把握剑教会你了。”

    阿茶头微微抬起,看着这个比他稍微高一点的男人,低头思索了一阵。

    “我呸!小爷就是跟那颗松树学剑都不跟你学。”

    阿茶没别的本事,就是倔,趁着闫尘不备,抢过了他手上的树枝,然后往后跑了两步,摆出一个双手持剑的架势。

    闫尘似笑非笑,向前走了两步,手轻轻一点,阿茶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闫尘的手指已经点在了阿茶的虎口。

    “保护好这儿,不然你剑抓不稳。”

    阿茶咽了口口水,抬起头,有些惊恐地看着闫尘,男人的脸凑的很近,但阿茶越发恐惧,丢掉树枝,跑开了。

    “你究竟是谁?”

    他完全看不清闫尘的动作,他看不清的人有很多,像刘安,像高歌,现在又多了一个,闫尘。

    远处,李临安跑了过来,手上提着白剑,远远地就看见了阿茶和闫尘,本来想和阿茶打招呼的随意姿势也收了起来,到了跟前,跟闫尘做了个揖。

    “闫教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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