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布局（二）
夜深人静之时，我缓缓坐在自己的营帐之中，轻轻地闭上眼睛，试图将心中所有的不适都随叹息一起呼出，并回忆着我开始对女皇产生疑心的那个夜晚。
一切的一切，还需回到一个月前，父亲惨遭刺杀之日——那时的我们刚刚赢得正面战场的优势，但父亲遇刺的噩耗毫无预兆地袭击了我们。
当时的天空好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我看不到任何事物，哪怕是正被我紧握着的长剑。
当我恢复视觉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正躺在父亲的旁边，感受着马车迅猛的奔驰，却良久无言……
爸……爸……
任由冰冷的液滴划过脸颊，我的内心竟越发难以平静，无法再靠近父亲，哪怕只有咫尺之遥……
明明……明明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手……就是不听使唤……
明明作为下一任黑鸦领主的我，本不该拥有任何情感上的破绽。但为何……我就是无法控制眼睛冰冷的液珠，甚至连擦干它的勇气都没有……
何等……怯懦……
这样怯懦的我，真的还有资格称之为爸爸的儿子吗……但是……爸爸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为什么……
凭什么！？
父亲为帝国的崛起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如今为了拯救帝国又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凭什么作为帝国功臣的父亲会落到如此下场！？帝国为什么要这么对父亲……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缓缓将手伸向爸爸，仿佛时间都在此停留，明明只是咫尺之遥，却感到靠近的过程无比漫长。
我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低声抽泣着，任由泪珠加速划过我的脸颊。
原先被夜刃豹驮着的伤兵的哀嚎声显得格外刺耳，动摇我的心智；被邪能染绿的天空竟显得如此可憎，直叫我反胃；就连在风中摇曳的树影，此刻也似乎在嘲笑我的懦弱，只教我怒火中烧。
“呯~！”
无意间，我的盔甲无意间碰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急忙寻声找去，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甚至锋利到足以刺穿黑鸦领主的精金甲而未被折断。
我下意识想要将其拔出，但下一刻，一道匕首上的符文却令我惊恐万分。
“这是……”
我难以平息自己的震惊，只是下意识地将它拔了出来，便本能般让其气质一旁。
绝不能看错，那上面的符文……那种精密的古老符文……这种犹如出自世上最优越的艺术家之手的艺术品，绝非帝国武器工匠所之能及。
可想而知，失去这样一把优雅的致命艺术品，除非女皇亲临，否则即便是帝国各方的高阶领主，也会感到肉疼。更别提，除了女皇本人、已被父亲斩首的萨维斯、父亲本人和瓦洛森以外，我从未见过任何人能拥有如此瑰宝……
光就根据目前已知情报来看：
女皇被囚而不能行、萨维斯已被父亲斩首、父亲绝不可能干出如此蠢事、值班人员亲口说明疑似宫廷禁卫刺杀的父亲，这样看来，杀害父亲的只可能是为了啥本人，因为——
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带着敌意靠近黑鸦营地，更妄想杀害父亲！
可是，如今萨维斯已被斩首，能够命令瓦洛森的只有一人——艾萨拉女皇本人！
但是……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战争爆发前一年，我曾跟随父亲去过一次王都，亲眼见证过女皇的风范。
她是如此亲民、如此得深受百姓爱戴，以致于月光与之相比都显得黯淡无光。
她是何等地爱待这个帝国，以致于有幸被女皇召见私下见面交谈时，我早已在战场上变得麻木的心，竟为之深感荣幸。
仅凭这些，我便足以判定女皇不可能派人刺杀父亲——因为她爱她的帝国！
仅凭这一点，仅仅为了帝国，她就绝不可能对父亲下手……
可是，除她之外，目前还活着的人中，还有谁能号令瓦洛森？还能有谁……
到底是谁？！！！
“李拿度！”
“！”
感受到奥兰多的呼唤，我下意识地从座子上起身，猛地张大嘴唇，大口大口地吸气。
冷汗浸湿我的衣袍，但我毫不在意，只是快速环顾昏暗无人的营帐，到最后唯有自己的影子在微弱烛光中摇曳不定。
感到眼角有些干，我轻轻揉了揉我的眼角，抹去因水分流失而粘固的灰尘。
眼泪？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这样猜测着。
但是，黑鸦的领民或许才更可能想要啜泣吧……为了父亲，为了自己，为了帝国……
那么，作为他们的新领主，我也绝不应该流泪。
无论内心多么悲哀……至少也要等到打赢这场仗再痛痛快快哭一场！
“幻听啊……”
我叹息着，不知是处于庆幸，还是出于孤寂，亦或是别的什么？
我缓缓走出营帐，仰望满天星辰，估算着下一次行动的时机，并祈祷着我的赌博不会出错。
“差不多了……”
艾萨拉，希望……我没赌错……
“呤……”
嗯？
风铃作响，奥兰多下意识地看向正挂在自己旁边的风铃，心中感到些许紧张。
是打算动手了吗，李拿度？
也是，毕竟如今联军后勤也已几近崩溃，如果要等到玛法里奥他们将巨龙之魂偷过来再进攻，那未免也太荒诞了……
先不提他们是否真得能从那头怪物眼皮子底下偷……拿走那个圆盘，就算成功了，联军后勤也差不多该崩溃了……
想到这里，奥兰多无奈地摇了摇头，试图将心中的烦恼甩开，然后又看向自己的早饭。
是真的，现在的面包配给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少，以前至少还能果腹，如今却连一个巴掌大小都没有……
再看看眼前的肉饼，鬼知道这一团杂合肉里面到底什么成分——自己和兄弟们昨晚睡前逮的兔子，从后面抓的老鼠，还是不知道又从那里搞来的虫子？
谁知道呢？
不过哪怕是虫子，怕不是也快吃不上了……
也得亏一会还有树……燕麦粥，中午也有贝索斯香肠①浓汤，不然也真吃不饱了……
“奥兰多。”
“肿么了，帕罗内牙（帕罗尼亚）？”
听到兄弟的呼唤，奥兰多看向自己的兄弟以示敬意，尽管他的嘴里还不忘咀嚼那块小得可怜的面包。
“我详细查了下其他各部的分粮情况，他们……”
帕罗尼亚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最近查询的信息本递给奥兰多，尽管语气有些迟疑。
“分粮不均，明显不够帝国律规定标准，是吗？”
看出帕罗尼亚的迟疑，奥兰多咽下口中的面包，不紧不慢地说出帕罗尼亚想说出的信息，尽管他并没有看这本信息本。
“这些我也知道，而且必须杀鸡儆猴。”
奥兰多缓缓起身，用不带一丝情感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仿佛就像是在阐述一条再确定不过的事实。
“但我担心李拿度，他最近……”
他最近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每次休息的时候，他的营帐也一直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烛光。
他必然是打算已经打算动手了，自己知道的，他也一定比自己要清楚得多。
但如果出现任何不测，李拿度的身体怕不是都已经扛不住了……
可如果不动手，李拿度也必然不会接收，因为联军后勤已经抗不住，黑鸦也绝对没有能力在耗下去了——
只能赌一把！
可是……这场赌博……赌注偏偏就是李拿度的命……还有他最看重的黑鸦和帝国未来……
“呤～”
风铃再次想起，奥兰多下意识地看向它，试图以一次深呼吸吐出自己的浊气。
打算动手了吗，李拿度……
那兄弟再陪你疯一把！
“帕罗尼亚，通知炊事兵，中午午餐的时候想办法在粮食上制造事端，最少要让他们打起来！”
p.s:
①贝索斯香肠：由玉米粉、马铃薯粉、培根粉末和一些香料浓缩制成的高密度长条状事物，食用时当放入热水加热搅拌，然后便可得到一份热乎乎的浓汤（参考德国一站厄比香肠）。
一切的一切，还需回到一个月前，父亲惨遭刺杀之日——那时的我们刚刚赢得正面战场的优势，但父亲遇刺的噩耗毫无预兆地袭击了我们。
当时的天空好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般，我看不到任何事物，哪怕是正被我紧握着的长剑。
当我恢复视觉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正躺在父亲的旁边，感受着马车迅猛的奔驰，却良久无言……
爸……爸……
任由冰冷的液滴划过脸颊，我的内心竟越发难以平静，无法再靠近父亲，哪怕只有咫尺之遥……
明明……明明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手……就是不听使唤……
明明作为下一任黑鸦领主的我，本不该拥有任何情感上的破绽。但为何……我就是无法控制眼睛冰冷的液珠，甚至连擦干它的勇气都没有……
何等……怯懦……
这样怯懦的我，真的还有资格称之为爸爸的儿子吗……但是……爸爸为什么会落到如此下场，为什么……
凭什么！？
父亲为帝国的崛起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如今为了拯救帝国又豁出了自己的性命！
凭什么作为帝国功臣的父亲会落到如此下场！？帝国为什么要这么对父亲……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缓缓将手伸向爸爸，仿佛时间都在此停留，明明只是咫尺之遥，却感到靠近的过程无比漫长。
我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低声抽泣着，任由泪珠加速划过我的脸颊。
原先被夜刃豹驮着的伤兵的哀嚎声显得格外刺耳，动摇我的心智；被邪能染绿的天空竟显得如此可憎，直叫我反胃；就连在风中摇曳的树影，此刻也似乎在嘲笑我的懦弱，只教我怒火中烧。
“呯~！”
无意间，我的盔甲无意间碰到了什么，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急忙寻声找去，那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甚至锋利到足以刺穿黑鸦领主的精金甲而未被折断。
我下意识想要将其拔出，但下一刻，一道匕首上的符文却令我惊恐万分。
“这是……”
我难以平息自己的震惊，只是下意识地将它拔了出来，便本能般让其气质一旁。
绝不能看错，那上面的符文……那种精密的古老符文……这种犹如出自世上最优越的艺术家之手的艺术品，绝非帝国武器工匠所之能及。
可想而知，失去这样一把优雅的致命艺术品，除非女皇亲临，否则即便是帝国各方的高阶领主，也会感到肉疼。更别提，除了女皇本人、已被父亲斩首的萨维斯、父亲本人和瓦洛森以外，我从未见过任何人能拥有如此瑰宝……
光就根据目前已知情报来看：
女皇被囚而不能行、萨维斯已被父亲斩首、父亲绝不可能干出如此蠢事、值班人员亲口说明疑似宫廷禁卫刺杀的父亲，这样看来，杀害父亲的只可能是为了啥本人，因为——
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带着敌意靠近黑鸦营地，更妄想杀害父亲！
可是，如今萨维斯已被斩首，能够命令瓦洛森的只有一人——艾萨拉女皇本人！
但是……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战争爆发前一年，我曾跟随父亲去过一次王都，亲眼见证过女皇的风范。
她是如此亲民、如此得深受百姓爱戴，以致于月光与之相比都显得黯淡无光。
她是何等地爱待这个帝国，以致于有幸被女皇召见私下见面交谈时，我早已在战场上变得麻木的心，竟为之深感荣幸。
仅凭这些，我便足以判定女皇不可能派人刺杀父亲——因为她爱她的帝国！
仅凭这一点，仅仅为了帝国，她就绝不可能对父亲下手……
可是，除她之外，目前还活着的人中，还有谁能号令瓦洛森？还能有谁……
到底是谁？！！！
“李拿度！”
“！”
感受到奥兰多的呼唤，我下意识地从座子上起身，猛地张大嘴唇，大口大口地吸气。
冷汗浸湿我的衣袍，但我毫不在意，只是快速环顾昏暗无人的营帐，到最后唯有自己的影子在微弱烛光中摇曳不定。
感到眼角有些干，我轻轻揉了揉我的眼角，抹去因水分流失而粘固的灰尘。
眼泪？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这样猜测着。
但是，黑鸦的领民或许才更可能想要啜泣吧……为了父亲，为了自己，为了帝国……
那么，作为他们的新领主，我也绝不应该流泪。
无论内心多么悲哀……至少也要等到打赢这场仗再痛痛快快哭一场！
“幻听啊……”
我叹息着，不知是处于庆幸，还是出于孤寂，亦或是别的什么？
我缓缓走出营帐，仰望满天星辰，估算着下一次行动的时机，并祈祷着我的赌博不会出错。
“差不多了……”
艾萨拉，希望……我没赌错……
“呤……”
嗯？
风铃作响，奥兰多下意识地看向正挂在自己旁边的风铃，心中感到些许紧张。
是打算动手了吗，李拿度？
也是，毕竟如今联军后勤也已几近崩溃，如果要等到玛法里奥他们将巨龙之魂偷过来再进攻，那未免也太荒诞了……
先不提他们是否真得能从那头怪物眼皮子底下偷……拿走那个圆盘，就算成功了，联军后勤也差不多该崩溃了……
想到这里，奥兰多无奈地摇了摇头，试图将心中的烦恼甩开，然后又看向自己的早饭。
是真的，现在的面包配给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少，以前至少还能果腹，如今却连一个巴掌大小都没有……
再看看眼前的肉饼，鬼知道这一团杂合肉里面到底什么成分——自己和兄弟们昨晚睡前逮的兔子，从后面抓的老鼠，还是不知道又从那里搞来的虫子？
谁知道呢？
不过哪怕是虫子，怕不是也快吃不上了……
也得亏一会还有树……燕麦粥，中午也有贝索斯香肠①浓汤，不然也真吃不饱了……
“奥兰多。”
“肿么了，帕罗内牙（帕罗尼亚）？”
听到兄弟的呼唤，奥兰多看向自己的兄弟以示敬意，尽管他的嘴里还不忘咀嚼那块小得可怜的面包。
“我详细查了下其他各部的分粮情况，他们……”
帕罗尼亚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最近查询的信息本递给奥兰多，尽管语气有些迟疑。
“分粮不均，明显不够帝国律规定标准，是吗？”
看出帕罗尼亚的迟疑，奥兰多咽下口中的面包，不紧不慢地说出帕罗尼亚想说出的信息，尽管他并没有看这本信息本。
“这些我也知道，而且必须杀鸡儆猴。”
奥兰多缓缓起身，用不带一丝情感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仿佛就像是在阐述一条再确定不过的事实。
“但我担心李拿度，他最近……”
他最近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每次休息的时候，他的营帐也一直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烛光。
他必然是打算已经打算动手了，自己知道的，他也一定比自己要清楚得多。
但如果出现任何不测，李拿度的身体怕不是都已经扛不住了……
可如果不动手，李拿度也必然不会接收，因为联军后勤已经抗不住，黑鸦也绝对没有能力在耗下去了——
只能赌一把！
可是……这场赌博……赌注偏偏就是李拿度的命……还有他最看重的黑鸦和帝国未来……
“呤～”
风铃再次想起，奥兰多下意识地看向它，试图以一次深呼吸吐出自己的浊气。
打算动手了吗，李拿度……
那兄弟再陪你疯一把！
“帕罗尼亚，通知炊事兵，中午午餐的时候想办法在粮食上制造事端，最少要让他们打起来！”
p.s:
①贝索斯香肠：由玉米粉、马铃薯粉、培根粉末和一些香料浓缩制成的高密度长条状事物，食用时当放入热水加热搅拌，然后便可得到一份热乎乎的浓汤（参考德国一站厄比香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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