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科幻灵异 > 明天的盒子 > 第十九话 更近吾主

第十九话 更近吾主

    我看了一眼窗外,月色像一潭被莲叶遮挡的深幽池水,正等着那么一个不为人知的微风来轻抚她的墨色面纱。

    古往今来人间岁岁更迭,不变的却是伫立在月下的文人骚客,或忧国忧民,或喟叹相思,亦或者抒于乡愁外加一些离愁别绪,可月儿啊,只是那么的冷眼看着一切,无论自己收到多么厚重的念想,都任由它们在时间的流转之中化为“点点陌上尘”。

    想到这,我是否也寄上那么一封无谓的重望,还是应该笑骂她一声不解风情呢?

    偏偏这时候要死不活地传来悠扬的口哨声,这家伙不知道现在我们是藏在屋主床底下的小贼吗?这么悠哉是怎么回事?我连忙收拾收拾自己悲春伤秋的情绪,四下找起了这个不分场合的家伙。

    虽然口哨声很小,但在静谧的黑夜是尤为的刺耳,我只好起身翻过席地而睡的王洋等人,后者翻了一个身调整了睡姿,很快就又响起了婴儿般甜美的鼾息,看来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

    不多时,我就在库房的另一边窗口看到了一个背影,从形态来看应该是易晨,此时他正对着从堵在窗前的杂物间穿进来的微弱月光,不知道在干什么,口哨正是他吹的。

    卧槽,这家伙要变异了?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喵喵喵?”

    口哨声戛然而止,易晨并没有回头看向我这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事。”

    这下我才松了一口气,“你在做什么?这么晚……”

    说话间我已经走到了易晨身旁,这下我不由得有些愣住了,此刻易晨正借助着微弱的月光,独自在缝着自己左手上的伤口。

    我微微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痛吗?”

    “有点,所以我吹口哨转移一些注意力。”

    “好吧,我不该打断你,”我有一点没好气地把手一伸,“把手拿来。”

    “做什么?”

    “帮你缝啊,你以为当年杨过杨大侠为什么没有弃武从医啊?”我用纱布把他伤口上渗出来的血擦了擦,觉得还是用什么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比较好,于是我接着说道:“你吹得挺好的,是不是学过什么乐器?”

    “没有。”易晨面瘫的脸此时看起来更为木讷。

    我也败不馁,接着往下说:“《NearermyGodtothee》,译成中文的意思就是《更近吾主》,在这种情况下吹这首曲子你不怕被迂腐的人听到然后大骂晦气吗?”

    “我不知道名字,只是有些印象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和你吐槽真是挫败感倍增,我本来还以为自己刚才的槽点挺有意思的,话说你只是有点印象就能吹这么准,你乐感不错嘛,这首曲子是基督教的赞美诗,在国外几乎无人不知,不过国内为人们熟知的一次应该是在《泰坦尼克号》里的一个桥段,沉船时那支乐队最后演奏的就是这首曲子。”

    “唔,原来是在这里。”易晨配合地点头。

    额?惨了惨了,话题进入死胡同了!怎么办怎么办?气氛正在肉眼可见的尴尬!

    “你弹过钢琴?”易晨盯着我的手问道,他这么随意的一问正中靶心。

    嗯?这你都看出来了?不好了兄弟萌,有挂!

    “姑且学过,只是后来不弹了。”

    “你说你在工地里搬砖,但有这个技能……是我多嘴了,对不起,可能冒犯到你了。”易晨察觉到了我那一丝丝不悦,匆匆停止了自己的疑问,“如果你愿意,有机会让我听你演奏这首曲子吧,《NearermyGodtothee》。”

    “嗯,我也很喜欢这一首,有机会一定。”嘴上这么说,可我心底却暗暗承认这就像是方远的那一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一样,只是一张礼节性地空头支票,抛开末世的情况不说,即便是在和平年代也不见得我会再弹上一首,只因我还有那么一个不愿提及的心结。

    “你今天真牛批,兄弟,咔咔几下子就撩翻了两只丧尸,而且你看起来还留有余地,就像你完全预料到了丧尸下一步要做什么一样,怎么做到的哥们?方便告诉我吗?”我闪着星星眼问着。

    “兄弟么……”易晨有些恍神。

    “嗯?”

    “细心一点观察就可以,那样过于发达的腿部构造会使得它们的攻击方式过于单一,好比狮子,它们的主要攻击方式会以扑咬的形式为主,而不是像驴一样用后腿蹬,所以只要预判了它的第一击并施加针对性的反击,让它陷入我的节奏的话就好办多了。”

    “额……各种意义上都是很微妙的比喻,驴先生因为言辞过激被移出群聊,”我小心翼翼地把线头打了一个结接着说道“下午我们不是偷窥……额我是说偷看了几次前厅里的那只蜘蛛怪了吗?如果不开枪的话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掉它?”

    我们的确算是见识到那怪物了,下午我们蹑手蹑脚地回到前厅,那怪物正热火朝天地处理着自己带回来的战利品,它把已经陷入昏迷的猎物包裹成若干个蛛丝茧,像食品罐头一样堆放在一起,而那些猎物中有男有女,应该是某处幸存的一伙人,他们无一不是脸色青黑双目紧闭,很可能是中了某一种毒,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全身臃肿面容扭曲的怪物,也被蜘蛛怪当成猎物拖回来了。

    他们生前未必有多和睦,将死之时却在对方颈间耳语着自己最后的体温,但即便如此他们又真的彼此原谅了吗?

    “在此之前先插一句题外话,你的想法很正确,就是不开枪的这个前提,之后张周洋都不会轻易开枪了,现在他的手枪子弹很可能所剩无几,因此我们也要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我忽然觉得微冷的月光在易晨的眼底熠熠生辉。

    “果然是这样吗?虽说我也猜出了几分,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一直给他台阶下?直接拆穿他不好吗?我们也许还能借此机会分道扬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岂不美哉?”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了,我自然是有些小心思的,可能也不止是我,当时在场的人应该都有这种疑惑与不满,但是没有人正面提出来,因为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而我现在这么说出来,又有几分自己不去做的事去强求他人的虚伪。

    我还是没法从易晨的表情中察觉到他的任何情绪变化,他说道:“我个人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因为我也决定去DC区。”

    “嗯?可你之前又说投放在东城的军队很可能不复存在了?”

    “这种事没亲眼看到谁又说得准呢?不过到此为止我依旧认为没有任何人类得以在DC区存活,之所以我觉得要去,只是因为军队在那里战斗过,也许可以借此收集一些武器,这对我们今后的生存至关重要。”

    “哪怕我们中的人可能会死么……”

    “不去我们也可能会死,即便拿到不限量的武器我们依然可能会死,死亡早就不存在天平的任何一端了,现如今该考虑的只有如何最优化。”

    “因为死的不会是你吗?”这时候我居然觉得心平气和,语气也没有任何波澜,就像知道自己对某一个人无可奈何一样。

    “我也会去,我也可能会死。”

    “可你总是对他们隐瞒了关键的情报和自己的真实目的。”

    “那他们为什么要被隐瞒呢?”

    “他们信任你。”

    “我没有要求他们这么做,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一厢情愿罢了。”

    “喔,”我缠纱布的手微微一僵,“那为什么又告诉我?”

    “碰巧说到这上面来,他们真要问起来我同样会说。”

    “哈哈哈,那没和你聊天可真是他们的损失呀。”我把讥讽之色深深藏在眼底假笑道,把纱布打了一个结。

    “你变了一些。”易晨活动着缠着纱布的手,似乎对这种程度的包扎很满意。

    “是么?”

    “上一次你还不会和我在这类问题上这样争论。”

    “我们才认识多久呀?仅凭一次就可以认清一个人吗?而且我本来就是神秘值max的蓝棱。”我的白烂开关再次开启。

    而易晨居然就像无视了我这句话一样,他自顾自的问:“是你昏迷后被我们绑起来的那一次么?你昏迷后心境似乎变了一些,之前我觉得你干劲满满的样子,不过是那种很奇怪的干劲,怎么说呢,就好像结果会怎么你根本就不在乎一样,可现在你似乎多了很多顾虑。”

    易晨直视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梦到了什么?”

    这家伙的感觉居然这么敏锐,话说不要把这么准的直觉用在这么奇怪的地方呀。

    【哈哈哈哈,这家伙,要杀了他吗!】那个奇怪的声音在我脑海中炸起,我被狠狠地吓了一跳,急忙把视线别开。

    【不许做这种事!你是谁?】我慌张地尝试在脑中向这个声音对话。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等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看着自己破碎的肢体和内脏,将会是何等有趣的光景?!】

    【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谁?】我急了,莫名其妙的声音一直没有回答我,没准下一刻他真的要跳出来拿易晨开刀。

    “这杀意是你的么?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易晨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我慌了,没想到这家伙能察觉到这地步,不过这似乎也侧面证明了在我脑内说话的家伙真实存在。

    “来吧,你不是想杀了我吗?你不想把我的脸扯下来吗?还是说暴露这么浓厚的杀意,到最后还是一个不敢动手的半吊子?”

    我第一次在易晨脸上看到这么真实的表情,不过这是那种看着糊着鼻涕的小鬼为了买玩具在地上打滚撒泼的讥讽之色。

    不,不好,我得赶紧找个理由离开,不然一定会出事!

    “原来是你们呀,在聊什么这么晚了?”方远从月色没照到的黑暗中走了过来。

    “没什么,帮易晨处理一下伤口,顺便聊了一会,哈哈哈。”我很庆幸方远这时候出来救场,也不管对方在这么暗的地方看不看得到满脸堆笑。

    “还没到换班的时候,在前厅盯着蜘蛛的张周洋他们都还没有回来。”易晨说道。

    “我知道,刚才做了一个怪梦,惊醒后怎么也睡不着,后来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就过来看看,”方远走到我们身边找了块地坐了下来,“你们在聊着什么?”

    “我在向他请教如何对付那些丧尸,用前厅里的那只蜘蛛当例子。”我急不可耐地回答,心里暗想方远你出现的时机可真是太完美了。

    “这我可也要听听,易老师介意多一个插班生吗?”方远满脸期待。

    “没事,我们就继续这个话题吧,从我们看到这座俱乐部起,外观上你们发现了什么不同的地方吗?这么问似乎有些模糊,我换个问题吧,我们进来的时候在俱乐部周围发现了蛛丝没有?”易晨马上就进入了授课老师的角色。

    我和方远对视一眼说道“没有。”

    这是自然,若在外围就发现了蛛丝,我们当然会觉得这里面有古怪,意见也难免会有分歧,也不会一窝蜂地全队闯进来。

    “嗯,可我们后来在这里面发现了包裹尸体的蛛丝茧,还有后门那个类似警报器一样的蛛网,也就是说这怪物把蛛丝运用得很好,而且它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时候不该用,它了解自己猎物的心理,很可能具备一定程度的智慧,这是很棘手的一个点。”

    我和方远目瞪口呆,一时间不怎么该怎么接。

    “会主动外出觅食,而不是结一张网守株待兔,从它拖回来猎物来看这家伙还具有一定的毒素,从习性来看可能比较接近我们常见的跳蛛。”

    我和方远依旧不知所措。

    “对比我们之前见过的蜥蜴人,蜥蜴人得以在墙上攀爬似乎是因为趾间的蹼,而这只蜘蛛的攀爬能力却来自于它匪夷所思的体能,过重的体重使它无法吸附在墙上,所以它直接把自己的步足刺入墙体用来固定自己,墙上密密麻麻的怪洞就是来自它的杰作,这会让它爬墙的时候更加稳定,但在某些情况下也会影响它自己的灵活性。”

    我和方远依旧瞠目结舌。

    “结合这些来看,它是很完美的猎手,对付它最好的办法是拼了命地逃跑。”

    我和方远露出被耍了一样的表情。

    “真要遭遇上了,它的背上是死角,关节限制的缘故它不能第一时间攻击到趴在它背上的人,不过这样做风险极大,很可能会在进入它攻击范围的瞬间就被它一击毙命,而且就算跳到了它的背上我们也没有特别有效的攻击可以消灭它。”

    我做出几分气馁之色说道:“那不是和没说一样,真要倒霉和它遭遇上了我们不就凉了?”

    “这只是我的个人分析,一定还有我没注意到的细节。”

    言下之意是一起想办法,我迅速地翻了翻自己有限的知识储量,还是一无所获,于是我在方远的背上拍了一下说道:“方师弟,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结果我一看方远,这货就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目光呆滞且没有任何焦距,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啊这?元神出窍了?这个问题不会是什么穿越的诱因吧?”

    “我说,”方远的几分意识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虽然问这个会让你们感到冒犯,你们想过自己可能会在某一天死于非命吗?”

    “只考虑客观因素的话,如果没有转机我们都将在不久后死去。”易晨没怎么想就回答了方远的问题。

    方远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有时候我觉得你理性过头,已经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了,不过也许只有像你这样才可以存活到最后吧,刘玦航你呢?想过这些没有?”

    “没想过,反正到云安市之前我不会死的,那些怪物也好还是什么人也罢,谁阻止我我就让他尸骨无存。”

    我忽然觉得这不像是我说的话,傲慢且带着君王般不容置否的决意,好似我这么随意一指,群山万座都得靠向两边为我让路。

    “真好呀,有这样的觉悟,”方远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又情绪低落地垂下了头,“被那个噩梦惊醒后,现在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个问题,如果我死了,颜佩仪该怎么办,在这样的世界里她怎么保护好自己,会不会受到别人欺负,如果她死了,我一定接受不了,我绝对会疯了的……你们说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哇你这个人,自己把flag立得飞起?话说我和易晨俨然一条光棍,你问我们?

    好沉重的话题啊,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他了,我的头发开始噌噌往下掉。

    “不要想那么多……这个,额,没事的……”

    我正绞尽脑汁地堆砌着自己的措辞,却被方远一把打断,他情绪激动地说道:“现在我完全不能不去想这些事,你们愿意帮我吗?如果我死了,在你们力所能及的范围里能不能照顾一下颜佩仪?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对了,我可以把我们卡给你们,只求你们……”

    方远说着又低头去拿自己的钱包,我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道:“兄弟,你这一张卡,也不够我们两个人分呀。”

    “可是……”方远有些意外的愣住了。

    “而且现在的世界也不是钱能解决问题的世界了,我有个几百千万的,也得有个人能卖我一块蛋糕才行啊,你还能给我们实在一点的东西吗?比如……”

    “比如什么?”方远神色不解道。

    “冷静下来了么?”我问着方远。

    “是……是的,谢谢。”方远点了点头,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我答应你,如果你有了什么意外,如果颜佩仪本人答应,我可以带她去云安市,只要她愿意跟着我,我都可以在到达那里之前尽可能的保证她的安全,此外要是她本人不愿意和我一同前往云安,我也会尽可能地把她送回她的家人那里。”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头脑发热,但话已经这么出口了,喉唇齿都没意识到的话也许不一定来自于肺腑。

    “你真的愿意这样帮我吗?”

    “是的。”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对了,”方远忽然眼睛一亮,“你要去云安市找谁?有照片和地址吗?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还幸存,我可以去那里找她。”

    【鬼!信不信我给你一个大逼兜?】

    “不用,我会自己去。”此刻我直想捂脸苦笑。

    “喔,是啊,太激动了你刚说的话我就给忘了,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方远说自己情绪激动,表情却变得尤为失落,应该是他自己仔细一想也觉得这事不那么切实吧。

    “其实我也要谢谢你的,本来我觉得把自己想去云安市这件事说出来,别人会笑我痴人说梦,但我和你说时你想也没想就表示愿意和我一起去,这也让我在这件事上更加坚定了。”我对着方远微微点头。

    “原来是这样吗?”方远的表情并没有明朗起来,他起身向门外走去,“谢谢你刘玦航,我们下次再聊,我要去顶班了。”

    他走过货架,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最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带门声。

    “真好呢,”易晨转头看向我,“其实我有一个一起长大的远房表妹放不下,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能不能发发慈悲……”

    “真的么?她在哪里?如果和云山省顺路或者离这里不远,我可以帮你。”我下意识地说道。

    “假的。”易晨眼神鄙夷。

    “???你玩我呢???”

    “这么说倒也成立,你这么随口就答应下来,真的有言出必行的觉悟吗?”

    “算是吧,那个……颜佩仪,漂亮的女孩谁不喜欢呀?我本来就要去云安,带上几个人又何妨?”

    “喔。”

    “有时候我觉得,其实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放弃我,我就无所不能。”

    “这样吗?包不包括你自己?”

    “嗯。”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后答到。

    “希望你不会因为这种想法而后悔。谢谢你,刘玦航,我也要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我如有所思地看着易晨的背影。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