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新学年

    第二年秋季开学时,又来了一批新老师,除了县城支教的三名上了年纪的男老师外,其余五名新进老师都是刚毕业的,而且只有一个是男的。

    秦念茹收拾房间时,陈萱萱陆颜过去找她聊天,通过聊天陈萱萱才从陆颜口中知道这学期有四个老师请产假了,两个考到县城去了,还有一个老师借调到其他单位了。

    每个到山圩小学的人都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山圩小学的年轻老师特别多,而在年轻老师当中,百分之九十是女老师,几乎每个学期都有三四个女老师怀孕休产假,再加上新来的和考离调走的,所以学校教师的流动性大。

    陆颜问陈萱萱:“你上次说你大学专业是什么?”“编辑出版,怎么了?”“你学编辑出版的还和语文沾得上些边,我一个学美术的,被安排教了一年的数学,今年来了这么多新老师,应该不用我再教数学了吧。”陈萱萱道:“谁知道呢,如果学校还缺老师的话,估计还得教下去。”是啊,县里每年都招教师,每年都缺教师,像山圩小学这样有着一千多个学生的乡镇小学,却没有一个专职的音乐老师,也没有专职的体育老师。为什么?就因为缺老师。被招进来的音体美老师都被安排去教语文数学了。那为什么不让专门的语数老师去教语数?废话!要是有足够的语数老师,还用得着让音体美老师顶替吗?就像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吃肉的故事道理一样。

    果然,最终陆颜的想法还是落空了,她得继续和陈萱萱战斗在六年级语数前线上。本来六年级这样重要的年级不该由她们这种毕业不久的教,但学校绝大部分是刚毕业出来,工作还不满三年的愣头青,要么就是五六十岁快退休的老教师,呈“两头重,中间空”的局面。中间的三四十岁的骨干力量少之又少,而这一部分经验丰富且精力充沛的老师才是一个学校的骨干力量学校两级分化。因为年轻的没经验,不知道怎么抓成绩,也不知道如何管理班级。年老的盼着过几年就退休了,只要不出问题就好,谁还会去去管这些。所以,山圩小学的成绩这些年一直不理想。

    而这一年,陈萱萱成了班主任,毫无征兆地变成了班主任,她的搭班数学老师也从刘浩远换成了陆颜。第一次做班主任,陈萱萱很尽力,想努力管理好一个班级证明自己。那时学校实行文明班级评比,每周看排分,从六年级的四个班中选一个最高分的班颁发奖状,四个班都很地竞争。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她变得不那么喜爱学生,以前觉得学生很可爱,可当班主任后,那些迟到、地没扫干净扣了分的,成绩不好给班级平均分拖后腿的,都面目可憎,她不自觉地陷入了“唯分数论”中。

    开学一个月后,就迎来了国庆,陆颜问陈萱萱国庆有什么安排?陈萱萱道:“没什么安排,你有安排吗?”陆颜笑着说:“那我们出去玩吧?”“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陈萱萱想了想,说:“我们问下秦念茹吧,看她国庆有没有空?”就这样,三人相约去了省会长沙。

    期间,三人去梅溪湖骑了一圈自行车,回去的时候人太多了,三人打不到车只好坐公交。好不容易挤了上去,到下一站时,又涌上来一群人。人群中突然有人用录音机放起了音乐,旋律有些悲伤,但声音弥足地大。陈萱萱寻声看去,见是一个五十左右的男人,身上挂个音响,手中拿着杯子向车上的人要钱,不时地说着“谢谢”,每句“谢谢”的语气都一模一样,几乎不含任何感情成分,更别说诚意了,仿佛只是一句说顺口了的口号。

    当杯子转到陈萱萱面前的时候,陈萱萱没有理会,偏过头去不去看他。这时歌的前奏唱完了,那人突然唱起了“寒风飘飘落叶”原来是《军中绿花》,难怪音乐这么熟悉。陈萱萱心里无比地为军哥哥惋惜,好好的一首歌就这样给唱坏了。那人唱了几句后,不唱了,改成说,“出门在外,大家行行好。你们看,我以前有两只手的,现在只剩一只了,残疾人无法生活,只能靠大家帮帮忙,请大家行行好,行行好……”

    陈萱萱心里不禁嗤笑道:“你那么能说,怎么不去说相声?”她看了那人一眼,除了一只手残疾外,其他的都正常,于是想起电视上报道的那些身残志的人,不禁对这人有些鄙视,又见他这么能说,且对自己的乞讨行为毫无羞耻感,陈萱萱心生厌恶,背过身去,当没看见。不料,对方走到她这里时,用他那肉棍一样的残体,戳了戳陈萱萱的背,陈萱萱气得简直要晕过去。她真想在那人刚碰过的地方拍几下,拍干净,可又不好当面这样做,于是憋了一肚子气,憋出了内伤。她不是厌恶乞讨的行为,而是厌恶对方毫无羞耻还理所当然的样子。

    车上大部分人都受不了那个杯子在面前停留太久,都掏出一块钱扔进那个杯子,秦念茹和陆颜也给了,陈萱萱决定就是不给。当杯子又转到陈萱萱面前时,陈萱萱还是当没看见,那人见陈萱萱迟迟不肯掏钱,就是不肯走,杵在那里不停地说:“小姑娘,行行好,行行好。”喇叭都快要把她耳膜震碎了,站了足足有一分多钟,陈萱萱实在受不了了,掏出一块钱打发了这个瘟神,对方这才转身,到下一站时下了车。

    等那人走后,陆颜道:“你也是够了,他站了那么久,你也忍得住。”陈萱萱道:“我看不惯,别人乞讨多少有些羞愧和低着头,他倒理直气壮,觉得别人给他钱是应该的。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让想起一个词语——寄生虫,社会的寄生虫。”秦念茹道:“你和他较什么劲,给一块钱打发走就行了。”陆颜也说是,这种人要远离,不要招惹。

    第二天她们去爬岳麓山,陈萱萱不想走大路,硬是拖着秦念茹和陆颜走小路,小路上她们发现了很多荒冢,有的已经快夷为平地了。陈萱萱道:“原来这是座坟山!埋了好多烈士遗体。”几人决定返回大路。走了一段大路,陈萱萱有些走不动了,陆颜道:“你不是小时候就爬山的吗?”陈萱萱道:“我知道,但很多年没爬了,又不怎么锻炼。”秦念茹是扁平足,走远路也有些吃力,除了陆颜,大家都想停下来休息。就在她们在一处栏杆休息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走了过来,问她们可不可以帮他和他老板拍个照,他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陈萱萱脚累不想动,陆颜有些害羞也不去,手机最终递到了秦念茹手上,秦念茹只好过去给他们拍了几张照。这时,陈萱萱突然想到,她们三个还没合影呢,于是捅了捅秦念茹,示意她请对方也帮她们拍几张,对方爽快地答应了。

    大家在山顶玩了一圈后,没想到在下山时,又碰上了。就在她们聊天时,那个一直沉默的中年人开口问她们是哪里人。得知是永州人后,说难怪听她们的口音似曾相识,还说他们也是永州的。走着走着,就分成了两派,秦念茹和中年男走在后面,陈萱萱、陆颜和那个年轻人一起走前面。很快就到了山下,秦念茹和中年男站在路边说话,陈萱萱还以为他们没聊完,就站在路边等他们聊完,没想到过了几分钟,刚才不见了的那个年轻人就开着车停了过来。这时,中年男叫她们上车,陈萱萱和陆颜有点懵,她们看了看秦念茹,秦念茹微微笑着,似乎早就知道了。只听得中年男说道:“送送你们。”陈萱萱原本心里存疑,但见秦念茹一副笃定的样子,也就跟着上了车。

    车上,开车的年轻人调侃道:“你们开始还不敢上车是吧,生怕我是骗子。”陈萱萱和陆颜尴尬地笑了笑,年轻人继续说道:“你们一个像古典美女,一个像女学生,就算我想骗你们,我们老板也不忍心啊。”原本他这句话是想拍老板马屁,结果陈萱萱和陆颜不买账,她们互望了一眼,古典美女都知道是秦念茹,只是女学生不知道是谁,陆颜马上说:“女学生是你!”陈萱萱也不甘示弱:“是你!”“不,是你!”“不,就是你!”大家不禁都笑了。陆颜对陈萱萱说:“你就是女学生,你头发都是学生头。”陈萱萱摸着自己齐耳的短发,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反驳。于是反问开车的年轻人:“还少一个,还有一个像什么?”年轻人思忖了一会儿说:“怎么说呢,像网上讲的鬼马少女,古灵精怪。”陈萱萱看了看陆颜,确实是鬼马少女装扮,连个T恤都不好好穿,还要斜肩的。车上,中年男和秦念茹交换了手机号码,还说有需要可以找他。

    好不容易回到宾馆,陈萱萱累坏了,说:“以后国庆再也不出来了,人又多,住宿又贵。”陆颜道:“我们三人拼房的还好,要是一个人更贵。”“平时就一两百的房间,现在要五百,简直就是抢。”吐槽完后,陈萱萱见秦念茹不说话,低着头看手机,像是在查什么东西。于是凑过去一看,她在百度人物。陈萱萱说:“这人怎么这么熟悉?”陆颜也过去看,看了一眼后,惊讶说道:“这人不就是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人。”陈萱萱仔细一对比,似乎就是了。陈萱萱问:“你为什么查他?”秦念茹回答道:“他说他在市政府上班,我就看新闻里查不查得到。”“新闻里查得到的都是大人物好吗?”陆颜道:“想看大人物,政府网站里面有个领导之窗,还不如直接去那看。”陈萱萱觉得没必要,有这精力还不如刷下剧。秦念茹听了,真的去市政府官网看,结果还真的被她看到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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