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

    凡萱在迷迷糊糊中睁开双眼,刚刚适应了白冽的光线,就看见另一双幽深的眸子也正默默地望着她,眼角微垂,眼眶湿润。

    “云海......”

    嗓子干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但眼前人还是听到了,轻轻应了一句:“嗯,我在......”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哽在了喉间,眉眼顾盼间尽是分别三年的心心念念,浓烈到化不开,打不散......

    那是他一直放在心尖的女孩儿,是他曾暗自发誓想要好好保护的女孩儿,是无论他去向哪里遇到何事,都可以成为他精神支柱的女孩儿。

    可他还是让她受伤了,让她承受了本不该她承受的苦痛,三年前是,现在也是。

    凡萱的意识恍惚,仿佛置身于少年时代,自己在上学时的某一天清晨睡了醒来,那时候的云海还没有离开,只是刚刚从韩国学习了回来。

    毫无血色的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凡萱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海伸出手,在凡萱嘴角轻轻一抚,“刚才下飞机。”

    凡萱看着云海,像是一闭上眼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人了一般舍不得眨眼,又问他:“还走吗?”

    一颗滚烫的泪滴落在十指相扣的指缝间,云海将凡萱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哽塞道:“不走了,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躺在一片蓝色床单中的凡萱仿佛置身在一片海上,飘飘荡荡间终于寻得了依靠。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凡萱终于闭上眼睛,又沉沉睡了过去。

    云海埋首于双臂之间,额头轻抵着凡萱的手背,泣不成声。

    三年了,他用最短的时间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巅峰,也算是年少成名,且一路顺遂。

    可当他站在偌大的舞台上,看着台下星光成海,呼唤如潮,却没有了梦想成真时该有的痛快和满足。

    从前,一把吉他,一个听众,一方小小的天台,组成了他的全部的世界。

    如今,千千万万人喜欢他的歌,可他却只想唱给一个人听。

    这三年里,云海时常会做同一个梦。

    她梦见凡萱孤身一人来找他,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姑娘,简单背了个包就踏上了未知的旅程。

    那个梦太真实了,他甚至看到凡萱因走得急没有买到坐票,在人满为患的火车车厢里被挤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抱着双腿蜷缩在那里。

    可那个梦也不真实,因为转眼他就看到凡萱等在了他曾经跟她撒谎说会考的那所大学门口。

    那所大学也在潆城,根本不需要凡萱坐火车来找他。

    可即便意识到是梦,他还是声嘶力竭的朝凡萱喊道:“别等了,我不在那儿!快回去!”

    可凡萱看不见他的人,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她就默默地站在校门口,望着来来往往的学生,默默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没有主动给要找的人打过一个电话,也没有找同学询问他在何处,就那么傻傻的等在校门口......

    梦里,他看不清凡萱的容颜,不知道凡萱独自一个等在这里时的心情是失望还是绝望。

    终于,凡萱哭了。

    云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一个公交站牌的广告牌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一直忍着没哭的凡萱,在见到自己广告海报的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没说一句话,就只是哭,哭得云海心痛如麻,哭得云海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说了一晚上的“对不起”......

    “飞扬,我好后悔啊,我怎么这么傻......”云海抬头看着病床上的人,像是问别人也像是在问自己,“自以为是对彼此的保护而分开,可分开后我们谁又过得有多好?”

    刘飞扬站在床尾,一言不发。

    头顶的白炽灯将他脸照得一清二楚,那隐忍着痛色的神情在灯光下无处遁形。

    半夜,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了门。

    阿蒙为了能买到一碗粥,开车着跑了大半个潆城,才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快餐店里买到了一碗皮蛋瘦肉粥。

    当她一手小心的把粥捂在怀里,一手提着一口袋烧烤回到急诊室时,三妹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阿蒙推了推三妹,让她起来吃点儿东西,可这孩子好像也累坏了,居然眼皮都没抬一下。

    阿蒙将食物放在凳子上,又回到车上拿了件外套回来替三妹盖上,才又抱着粥往输液室走去。

    原本打开的床帘被围得严严实实,刘飞扬也没见人影。

    阿蒙正纳闷儿这个守夜的人跑到哪里去了时,床帘里隐隐传出了对话声。

    “快走吧,没时间了。”阿蒙听出来是刘飞扬的声音,她不知道刘飞扬是在跟凡萱说话还是在打电话,反正刘飞扬说完之后没有听到有人回答。

    阿蒙刚走近床帘还没来得及抬手拉开时,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让阿蒙猛地愣在了原地:“我不走,我答应了要陪着她。”

    “你再不走就会被人发现了,现在是特殊时期,凡萱已经这样了,你不能再出什么事!”刘飞扬的语气坚定,带着一丝胁迫和不容置喙。

    阿蒙往后退了几步,似乎已经猜到床帘里还有一个人是谁了。

    又一阵沉默之后,刘飞扬再次开了口:“也许凡萱醒来都不会记得你来过,再说,她应该不想让你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在你面前,她总是最要面子的。”

    床帘里的另一个人依旧没有说话,刘飞扬叹了口气,继续劝道:“这儿不是还有我吗?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你好了凡萱才能好。”

    里面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阿蒙站在外面,内心纠结不已,一边觉得不应该偷听别人说话,一边又忍不住想要偷听。

    “谢谢你,飞扬!”云海低首垂眸,在凡萱指尖落下一吻,“回家后一定要给她热敷一下手背,她的手输完液后总是会有淤青。胃口不好的话给她做点水果沙拉,她吃不下饭时总会吃这个。最近她下晚班时麻烦你去接一下她,我怕她会害怕。”

    “嗯,知道了。走吧,我送你出去。”刘飞扬说完,转身拉开了床帘,看到了一脸震惊的阿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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