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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不赌在哪

    前文讲到,李一峰当着唐巧巧的面,给李不赌打电话。

    自从出了那件事后,一峰听到不赌的名字头就痛,平时根本不可能会打电话给他。

    可眼下情况不同,尽管唐巧巧不说,一峰却强烈地感知到了她的内心。她迫切需要有个男人帮她,替她分担眼下的困境。她母亲唐五珍的病已危在旦夕,作为她的丈夫,李不赌无论如何都得立即回家。

    一峰知道唐巧巧下不了这个台,女人最后的脸面,让她开不了这个口:

    请一峰帮个忙,把不赌找回来。

    所以李一峰不等她开口,就给不赌打电话。

    但不赌的电话仍然关机!

    怎么办?

    李不赌,你到底在哪?

    看着唐巧巧无助的眼神,一峰不知怎么安慰她。

    可总得讲几句呀!

    一峰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郁闷事。

    他硬着头皮说:

    “巧巧,不赌始终关机,这事伤脑筋。事情都过去四五个月了,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你能原谅他吗?”

    一峰问出这句话时,心里同时在问自己:

    李小峰,你能原谅他吗?

    李一峰脑海里又浮现王卓君美艳绝仑的笑脸。耳旁又响起她那黄鸯般悦耳动听的声音。

    能原谅他吗?

    不知道。

    唐巧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作为一个男人,自己逃避现实,把煎熬留给他的女人,这还是男人吗?”

    一峰道:

    “巧巧,我只问你,你能原谅他吗?你若原谅他的,我总得想办法去把他找回来。不管怎么说,这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有什么办法呢?”

    唐巧巧无奈地又叹了口气。哀伤地说:

    “哎!总怪我命不好!”

    一峰安慰她说:

    “好了巧巧,什么命不命的,自己的命运自己把握,不要胡思乱想。眼下你当务之急是照顾好你娘。我一定想尽办法把不赌去找回来。寿叔的身体怎么样?”

    一峰自转丧饭那天离开后,虽多次回过老家,因心中有疙瘩,所以一直没有去探望过和寿叔了,此刻想起,心里又一阵伤感。

    唐巧巧说:

    “哪里好得了?都是这东西害的。”

    听得出,唐巧巧对不赌已经没有恨,或者说已没有办法去恨。她肉体上的,精神上的压力,已经无力再承受了。

    李和寿也一样,铁打的身板,因精神一跨,什么都跟着跨下。

    人是全靠精神撑着的。

    这精神,往大处说是理想,是信仰。

    往小处讲是脸面。

    脸面有大有小,有厚有薄。

    有些人赤裸游街照样活,有些人跌了一跤会上吊。

    和寿六十五六了,小时的理想是什么?随着岁月的流逝,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至于信仰,更不知从何谈起!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理想和信仰是什么。

    所以大多数人注重的是脸面。

    树活一层皮,人活一张脸。

    李不赌的失踪,让和寿一下子失去了脸面,脸面一失去,精气神就散。

    虽说不赌以前经常长长一年的不回家。

    但这次不一样。

    布法的去世,不赌巧巧的忽然不露面,连转丧饭都不见人影,早已经被乡邻们传得沸沸扬扬,各种各样的故事都有。

    而云庭一家三口的忽然搬家,王卓君大热天戴着黑纱斗笠,离开时冷淡木然的状况;云庭爹妈强忍着愤懑的表情。自然逃不过老百姓猎奇的目光,有好事者更是自然地联想到李不赌的反常举动。

    所有的一切,由闲言碎语汇总成流言蜚语。

    众口烁金啊!

    还有,李不赌还是村长呀!布法走了,不赌隐身了。

    上级还没有到为了李家岙村的农村工作,去全国各地寻找李不赌的地步。可李家岙村一下子群龙无首的,上面不可能不管呀!就在不赌失踪的两个月后,上级直接任命了另一个村民做村主任。

    这因公因私的,叫李和寿的老脸往哪搁?

    李和寿跨掉了。

    跨掉的更还有他的老婆小英。

    从某种程度上讲,对小英的伤害,远远的比她老公和寿要大得多。毕竟她是个无爹无娘的孤儿,她最终竟比和寿还走得早。这是后话。这里一笔带过。

    这个李不赌,害爹害娘害妻小,这个王八蛋。

    李一峰在心中恶狠狠的骂着。

    送别唐巧巧和强龙娘依莲后,李一峰回到娘病床边没多久,姐姐李一针赶到了。

    娘囡俩流了一通泪后,一峰把刚才唐巧巧和强龙娘依莲给的人情礼,转交给姐姐收了。对姐姐吩咐了几下,拜托姐姐照顾娘亲,他辞了出来。

    李一峰骑着自行车回到厂里。一路上反复想,怎么样才能联系得上李不赌。

    到厂后,正在办公室兼家居屋的道地上玩耍的儿子可歌,见到爸爸,高兴地上前要爬自行车的后架。一峰一只手轻轻一抄,让他坐在横档上,一边拖着自行车进屋里,一边问:

    “歌歌,妈妈呢?”

    小可歌唱歌似的道:

    “只在此厂中,云深不知处。”

    一峰听了大喜,一路的郁闷一扫而光。

    自己常常教他背唐诗的,这小子居然能活学活用。于是停好车,高兴地把儿子从自行车横档上抱起,直接给他最高奖,让他跨在自己的肩头当马骑。

    七岁的儿子已经在读小学一年级了,虽说骑在爸爸肩上,是他最兴奋的事情,毕竟觉得自己是个学生仔了,有点要面子了吧,见爸爸驮着他往厂里走,连忙叫爸爸放他下来。

    殊不知,从此再无机会骑爸爸啰!

    一峰拉着儿子小手,找到正在车间里的谢丽娜,旁边站着牛叔。

    小可歌早走上前去,拉了拉牛叔的老手,大声叫着牛爷爷。

    牛叔看到一峰爷俩,笑着应着,忙问一峰娘的情况。显然谢丽娜已经告诉了他。一峰就大声道:

    “谢谢牛叔关心,我娘没事了,那三步倒假的。”

    牛叔道:“还好!还好!这三步倒要是真的,你娘现在早已堂屋中央挺起,好吃豆腐羹饭了。”

    吃豆腐羹饭,亦称吃羹饭或吃豆腐饭,是一种流行于江浙沪民间的丧葬习俗。

    前面提到的转丧饭,就是丧葬后最后一次豆腐羹饭。

    回头见,牛叔。

    有些事情道理是这样,可干嘛非要说穿呢?

    一峰刚刚开心过来的人,听了牛叔的话,好似吃进了一只苍蝇,肚子一阵阵的泛。

    连忙拉着儿子,丢了个眼色给老婆,逃也似的离开了牛叔。

    谢丽娜跟在后面,不住声的问婆婆的情况。

    她早已知道自己的婆婆,只要毛病不发作,绝对的比任何老太婆聪明。所以她一直半真半假的说,一峰象娘的。她当然也知道,婆婆的五个儿子一双女儿,是只有自己的老公,把娘当作宝。

    一峰自己也承认自己象娘,当然是象正常时的娘。可有时候谢丽娜非要说他全部都象时,李一峰理直气壮地会说:

    “天才都是神经病!”

    这倒是个真理。

    李一峰把情况跟谢丽娜一讲,又把唐巧巧和强龙娘刚在探望的事,也向录音机录了音。

    他把他担心唐巧巧娘的事情,和不赌的事情重点翻出,说出了自己的苦恼。

    他想从谢丽娜这台录音机里,回放点有用的信息。

    谢丽娜一个劲的叹巧巧姐姐命苦,不停地埋怨不赌,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这样那样。一味地向儿子表扬他爸爸,虽说牛皮能吹破天,照样十年居无定所。可凭良心讲,绝对是个有担当的好丈夫,负责任的好爸爸。

    其实按照谢丽娜的个性,一家三口有地方住,吃穿不愁,和和美美的,是她最大的心愿。

    此刻,她知道一峰的想法,是想帮巧巧姐跟和寿叔,把李不赌马上找回来。

    他此时看似无心的与自己讲这些,目的之一当然是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烦恼,目的二也是想从自己处找些存着的有用的信息。

    所以她不厌其烦的回放录音。

    说什么陈建东这么有台面,他认识的人比你多呀;朱总你末来的师父肯定有办法呀;陆老总会不会帮忙啊;陈福民已经是市领导了,能不能叫管事局出个面呀。等等等等一峰自己早已盘算过无数次的点子。

    而谢丽娜还在回放:

    能不能叫他的同胞兄弟老四想办法呀;吴杰大哥的手眼通天啦;你的好朋友路远么样啊;杜立江绝对比你聪明呀;听你前几天刚刚说起过,你高中时的小跟班张建平啦!……

    停!

    李一峰听老婆回放到自己高中时的小跟班张建平,前几天刚从杜立江处讨询得电话号码,夜饭吃了后,哥俩还煲过电话粥呢!

    那天李一峰高兴地告诉他,在九江匆匆一别后,他自己也投入了振奋人心的抗洪战斗。抗洪胜利后,自己如何样子去参战的解放军队伍里去找他,结果同名同姓的张建平有三个,感叹全中国建平建国重名之多。

    张建平听了,也高兴地表扬一峰,这是作为一个有志青年,应该的所作所为。并说让他打过来,给一峰省点话费。

    李一峰当时就说,电话费这点小钱心疼它什么。

    可张建平不由分说地挂了,重新打进一峰的办公室电话,两个人电话两端,开始煲电话粥。

    李一峰先是慢慢地把脚搁在凳子上,再慢慢地搁到办公桌子上,与他整整打了两个钟头的电话。

    一峰中途还批评过他,说作为现役军官,作为一个党员,不能揩国家的油,浪费电话费。

    张建平在电话那端哈哈大,说老兄out了,这根本是两码事,他所在的部队,其实就是研究电子通讯一块的。

    于是两个人开始从电话聊到网络电信,感叹着国家的变化速度。从电信聊到电子卫星,感叹着科技的发达。从电子卫星聊到国防军事,感叹着国力的强盛。又从电子卫星聊到网络监控,感叹社会的太平。等等等等。

    跟李一峰聊天过的人,都佩服李一峰。

    而李一峰也常常自夸,跟他聊天两个钟头不会觉得累,他是个天生的捧哏高手。

    他会在对方说得口干舌燥时,适时演讲自己新鲜的故事,穿插自己雷人的观点。让对方中场休息。

    而且,他似乎什么都懂。

    哪怕对炒股一窍不通的他,对方也会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向一峰标榜,因为一峰会时不时的,说出几个最最流行的股市术语,让对方以为碰到了高手。

    其实看过本书前面章节的人都知道,他只学了几天油漆操作的理论知识,就敢独闯云南做油漆的,这从另一个侧面,也是能体现出他理论方面的强项。

    而长时间的聊天,纯属是理论层面的扯淡。

    两个多小时的电话粥煲好后,有一部分被谢丽娜这台录音机转录了下来。

    此时李一峰听老婆说起张建平,连忙按下停止键。好了够了谢谢老婆,他知道怎么做了。

    所以他连忙走进办公室。

    他看了一下时间,星期天上午十点不到一点,他知道,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他最合适。

    什么时间点打电话给人家最好?这里面也有学问。

    半夜三更肯定受惊吓,十三点左右打电话给人家的,你肯定是个十三点。

    除非对方有不同与常人的作息时间。

    李一峰拨通张建平的手机,张建平果然很开心,电话那头老远在打招呼了:

    “哟!老同学,想我啦?”

    李一峰听得出那头的喜悦与轻松,笑道:

    “怎么建平,中饭又不用你烧啦?”

    ″跟聪明人聊天,舒服。是的小峰,上午早有曾经的部下叫我们全家去他家吃中饭呢,不远的,走路也不要15分钟。你知道,我虽说喜欢下厨房,但我更喜欢坐厅堂呀!哈哈哈哈!“

    ″这个当然,有哪个男的真正喜欢烧菜做饭的?尤其是象我们的军官老爷?怎么样,聊两句没关系吧?“

    ″没关系没关系,高兴都来不及呢!你娘身体好吧?

    ″我娘?还好!″

    一峰总不能把自己的几包三步倒,差点把娘给害了,此刻还在医院里,这事都搁在这里聊。

    这时的还好,就是一般般,甚至比一般般还一般。

    一峰忽问:

    “建平,你上次说电子卫星什么的,军事上的应用真的那么广泛吗?”

    听一峰问到了他的强项,张建平自然滔滔不绝。

    “这个自然,告诉你小峰,放在二十年甚至是十年前,这电子卫星什么的,还涉及军事秘密呢。现在这个在军事上很普遍了。不过民用方面除了管事局,其他的还没普及,象电子监控什么的,估计要不了几年,民用马上也会普及的。”

    ″我上次听你讲卫星定位什么的,有这么神奇的事吗,好象什么手机没电或关机,一样能知道?……″

    ″这个太小儿科啦小峰,这已经没有秘密可言,它的原理是……″

    ″噢!建平,我想知道怎么是,比方我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你不仅仍然可以听到我在讲的每一句话?和我这人的位置吗?简单点,能还是不能?

    一峰忙打断他的话头,他要的是结果,掌握它的原理做什么?

    “能!小峰。但这里面涉及两个技术,一个是电子监听,一个是卫星定位。它们是相互相承的。”

    ″我的意思是,手机没有电或者关机,仍然能定得住主人的具体位置?″

    ″能!前提是手机要在主人的身上,或身边三十米的范围,目前的技术是三十米。并保证手机里面的芯片在,换句话说,这手机卡号要在机身上。″

    一峰明白了。忙着又问:

    “那这个仪器或者设备只有部队有吗?”

    ″哪里?我刚才不是讲过的,部队是肯定的,地方上的管事局也早在广泛使用。这对破案子帮助太大了。另外,估计移动或联通自然应该也有。

    只不过民间还不普及。听说广川省已有这种设备在出售。这个迟早要禁止的,它涉及的方方面面的太多了,比如说个人隐私问题,这个普及的话对社会不利。怎么了小峰,你问得这么详细干嘛?这不是你的风格啊?哈哈″!

    ″最后一个问题,建平,如果我要查一个人的具体位置,去管事局要什么审批方面的手续?″

    ″这个我真的说不来了,但移动公司肯定不会让你去查的,只有问管事局去。“

    “噢!好的建平,近期有没有打算回老家来?如果归来,千万别忘了通知一声,咱哥俩好好聚聚,到时我也召一下杜立江和陈建东。”

    “好的,小峰。你来杭州时记得来看我。”

    “好勒!我挂了!”

    ……

    其实李一峰早已想到去管事局问,他是怕万一问出脚,把不赌的那件事抖出来。

    李不赌强干王卓君这件事,除了当事人,知道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这事李一峰死也不肯说,这里面涉及到他自己的内心世界。

    所以哪怕在谢丽娜那里,也不会透露半点风声。

    在外人看来,李一峰变了。他以前提起李不赌,开口闭口是嘟哥。现在好了,办厂当厂长了,身份变了,地位提高了,自然再不肯叫不赌为嘟哥了。

    这事一峰始终没有解释,他怕解释不清。

    说了一句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谎。

    同样道理,说出一点真相,就永远没办法再隐瞒全部。

    所以李一峰不敢去找管事局。

    张建平刚才的话也已很明确,部队不可能动用这方面的资源,移动公司更加不敢。

    看来只有管事局一条路可走。

    有什么理由,既要合情合理,又能合法地通过管事局,找到李不赌呢?

    李一峰忽然想到,也许管事局根本不需要理由呢?

    可尽管不需要理由,自己总得说一说,不赌为什么失踪的原因呀!在管事局人的眼里,失踪了四五个月才去报案,这里面肯定是要牵扯出许多问题。至少,什么时候开始关机的?关机前发生过什么事?你李一峰是这个李不赌什么人?他的家属至亲呢?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去报案?等等等等。

    回答了一个问题,势必得回答第二个问题。在管事局办案人员职业的,抽丝剥茧的一整套问题回答下来,李不赌强干王卓君的这件事,无论如何不可能隐瞒得了。

    这事如果一抖出来,原本已有点平静下去的小山村,岂不又要掀起大风浪来?原本已经在慢慢合拢的伤疤,岂不是又要被血淋淋的撕裂开来?

    王卓君!唐巧巧!和寿夫妇!巧婶,云庭云堂及他们爹妈。

    甚至李一峰!

    这些人心中的伤痕永在不朽的,再把它去揭开?

    不!绝不!

    唯一的办法,就是不问,让管事局什么都不问,直接帮你查找。

    李不赌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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