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其他小说 > 车骑山 > 第一零六章 不赌的泪

第一零六章 不赌的泪

    上回讲到,吴杰见不赌已经上勾,再用言语一激,知道他一定会跟上。就管自乘电梯上罗斯壳里大赌场的顶楼,与早已隐身在此的一峰,打个响指为号,说明不赌马上会到。

    前面说过,这顶楼电梯口一边即是个酒吧,其余老大的空场地上,种满着各种花草果木,它们当然不是直接种在顶层地面,而是由许多大小形状不一的花缸或花栅栏种着的,因而布置得规范漂亮,整齐统一。

    从而有很大部分是通道,还有两只屋顶小凉亭。

    喏大的楼顶四周,全部都用有机玻璃围着,自是考虑客人的人身安全。

    李不赌被吴杰最后一句话刺中痛处,心中的痛疤被吴杰这么一撕,哪里还忍得住?

    当即气得哇哇小叫,钢牙迸裂。

    大众广庭之下可能大叫吗?

    见左右有几个想跟着,被他怪眼一瞪!

    谁真的稀罕你这个三道贩子?

    一众下手见不赌要翻脸,心想谁吃得那么空,来管你这个老板的儿子的小侄子?三道贩子,还有多少油水可捞?

    大伙都这么想。

    不赌倒落得清静!

    他想找个人出出气,又不是想让大伙饱饱眼福。

    所以他很快一个人乘电梯直达顶楼,一出电梯口,当即双手一上一下,两脚一前一后的摆开了架式。见不远处霓虹灯下,那小胡子已脱了西装上装,双手扩胸的,优闲地在那边溜达!

    不赌几个箭步纵到他跟前,心里哼哼几声:

    “老子弄弄你,还用得着脱衣吗?”

    心中所有怨气,化作虎扑之势,一声怒吼,并不起招立式,更不来将通名的,直扑吴杰。

    心想先弄翻他,出出怨气再说不迟。

    吴杰见不赌还未到跟前就狠扑过来,知道刚才的话已刺激到了他。心想也是自己心急之故,和兄弟约定的最后那句话,被自己忍不住提前说出,心中多少有点愧疚。此刻见他这般,当即往边上一闪,本可斜插进去攻他腰下,这么一闪,等于是让了一个先手。

    不赌一击不中,当即双手互错,使出师父连环八卦掌中的第三掌漫天飞舞。他见小胡子文质彬彬的,居然化解得了刚才那招饿虎扑食,心中有点恼火,因而使出杀手。

    要知道师父的连环八卦掌共有八八六十四掌,它是根据易经八卦,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精妙演变而来。这第三掌漫天飞舞,其实有连绵不绝的后手,双掌乱飞,自有三生万物的气势。

    吴杰见不赌掌影翻飞无穷无尽,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攻来,自己无论如何无法避让。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只见他突施一招直捣黄龙,狠狠地切入不赌胸前。不避反上,一招就破了不赌的漫天飞舞掌法。

    原来,道理很简单,风暴的中心往往风平浪静。

    不赌的双掌乱飞,所有劲道都一致对外,而于自己的胸前一尺圈子,却是发力处,他的上百成千的掌影,大都是虚的。吴杰拼着击中一掌的风险,一手护卫一手强突,犹如一把利刃直插不赌心胸。不赌长枪难防短剑,哪里回护得及?

    眼见得小胡子的肩膀处自己的掌风可及,可胸口已经被他的掌刀触及,这一下吓得他魂飞魄散。

    不过不赌毕竟是个练家子。眼见胸口正要被小胡子切中,忙使一招倒追飞马。双足地上一点,身子往后倒纵出一丈开外。

    这招倒追飞马有个出典。

    想当初常山赵子龙独战长坂坡,用一招天女散花,一杆长枪挑点了十几位曹营大将。要知道这天女散花,自是从天而降才显威力。所以赵将军从马上飞升而起,抖动枪尖似朵朵鲜花,让敌将惊呆着中枪倒地。

    而人非鸟类,可滞留空中。赵将军飞身使完这招之际,人已跟着落地。人若离开战马,岂不束手就擒?所以赵子龙足一落地,当即一个倒纵,追上自己的坐骑。

    这天女散花与倒追飞马,是赵子龙名垂千秋的两招成名绝技。千百年来被无数武术大家参研精练,发扬广大。想当初不赌师父教他之时,原是用来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围攻之机,突施杀招以之突围所用。它的要义是两招连贯一气呵成,却并不是用来逃命。今番不赌情急之下用上这招,才得以堪堪地避开小胡子的直捣黄龙。

    不赌堪堪避过了小胡子的信手一击,见两招过手,即处下风。知道今晚碰到的高人,自己恐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人未立稳,急忙想用连环八卦掌的步法,绕着小胡子进行游走。先稳住阵脚再说,一时不敢再轻易出手。

    吴杰却如影随形,哪里给不赌这个机会?当即两人你来我往地战在一起。

    不赌的武艺,全部是从他师父处学来。而他师父家达,少年时期是从杜月笙,黄金荣手下的几位江湖好汉处学得。在黄埔军校的一年时间内,所学的主要是实用性较强的格斗技巧。比之吴杰从少林寺学得的武艺,无论是系统还是正宗,都远远的要比不赌规范和广博。

    不赌一直来所接触到的,都是些没有武术底子的人,最刺激也不过象那年上海少体校里出来的角色。加上不赌本身人长得结实凶猛,所以一直来没碰到过真正的对手。

    此番碰到的吴杰,那是天下武学圣地接受过正规,系统的训练一周年的人,这一年中,天天时时的与职业武木家过招的。因此不赌哪里是他的对手?

    所以两个斗不多时,不赌已完全只能采取守势,用师父的成名之技,连环八卦掌用来守护,倒能坚持一时,却再不敢轻易出手相攻。

    原本打算好的几句得胜台词,早已忘了个一干二净。

    吴杰岂肯罢手?他见不赌身手不错,而他自己这十多年来虽说勤练不止,却哪有实战来得精彩刺激?

    他见不赌双掌一会朝天一会着地的,只一味地在自己身边游走,知其心意。就故意一边卖个破绽,一边又用言语激他:

    “妈拉个巴子,你只守不攻,一味的逃逃逃,你这般逃得过一世吗?”

    边说边停止进攻,似乎不肖与他再战。

    不赌听他说话,又刺着了自己的痛疤。心想这小子欺人太甚。见他停手不攻,还大意地露出了后背,心中大喜,立马双掌化爪,直往小胡子后肩抓下。

    吴杰等的就是这个。

    等不赌手刚一搭上肩头,他一个沉腰,一手反扣住不赌手腕,早已横腿往后一扫,使出一招乌龙摆尾。

    不赌见招反应倒还神速,在小胡子一手反扣之际,已知不好,忙一个鸽子翻身,人已落在小胡子前面。

    吴杰手一搭上,岂会容他轻易打滑?那手早已顺势上撩,抓住不赌的制服,一一抓一拨,底下两脚一错,右腿早插在不赌胯下,一招盘根错节,用少林小擒拿手中的粘字诀和带字诀,双手这么一错,当即把不赌掀翻在地。

    不赌人一摔倒在地,按理已经输了。可他一则并没有讲过比武什么的,二来他总以为弄弄一个小胡子,还不容易?三则他心中有说不出的郁堵。所以他见小胡子把自己摔倒后,并不乘胜追击,反而拍拍手站开一旁。他此刻有真想被人痛揍一顿的心思,所以明知自己不是小胡子对手,却还是破口大骂:

    “我日笃你妈,你才是王八蛋!″

    一般的骂人,肯定是从小土话骂惯的来得顺口和解气,不赌也一样,不过他前半句一骂出,当即想到这小胡子未必听得懂,连忙追加一句大家都熟悉,却不大领会得了的这句王八蛋。

    王八蛋,什么意思?是不是王八的蛋?

    不知道!但谁都懂!

    放在全球华人圈,都知道这是句骂人的话!

    真正要骂人,须当骂人家听得懂的那才解恨。

    吴杰哪句听不懂?

    他自少林寺回家后,就从没有人敢当面骂过他,后来大家都出于真心的敬重他,更是无人会骂。

    此刻他听得不赌骂他,而且跟他妈有关,这还得了?

    于是动了真气,当即乘不赌还未起身之际,上前按住,叭叭两耳光,边打边骂: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是有点让人发怒,犯下了贱事还敢骂人,别人管不了你,我倒要教训教训你。”

    骂后,左手抓住不赌胸口,只一提,就把不赌抓起,甩开右手,劈里扒拉地,两边各打了他七八个耳光。

    而不赌却不避不让,反有种说不出的爽意。他此时已听出小胡子话里有话。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已越来越明白,此人今夜绝非凭白无故的来寻事,事实上肯定冲着他来的。此刻两人面对面相距不足尺半,自是仔细地看着眼前的这位。一看眼熟,再看更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听到他骂自己犯下贱事,是来教训他,心头一亮,忽然明白。当即双膝一跪,哭出声来:

    “龙哥!你打死我吧!”

    吴杰见形迹已露,实已下不了手。见他跪在自己跟前,更觉不好意思,连忙叫声:

    “小峰,你出来呀!”

    李一峰早已从一旁树影中闪出,他见自己从小情同手足的结义二哥,高高大大的,居然跪求大哥打他。心中说不出是什么味,又酸又苦又悲又痛又气又恨。说真的,自那天晚上分开前几秒,他们兄弟俩还嘟哥兄弟的,真的比手足同胞还亲。他们两个之间,根本没有直接的伤害过对方。事实上如果一峰也似不赌这般,思想龌龊肮脏加下流的话,两个人早是臭味两投,说不定感情会比以前更好。

    这种事例又不是没有,甚至不要太多!

    但李一峰不是不赌那类人。

    不是说李一峰有多么崇高。只不过他从小就喜欢看书,而在那个时代,一峰能看到的书,绝对都是爱憎分明,立场坚定方面的。连《少年维特之烦恼》《少女之心》之类的都属于禁书,看到的也不过是手抄本。更何况象《金瓶梅》《贪欢报》《醒世姻缘》之类的?

    而不赌从小看牛,十三四岁开始即懂人事,本身个性倔强偏激,却又从家达处学得一身武艺。而家达因自己的种种原因,又有点放纵了他。

    这就导致两人性格上发展的差异,不赌做什么都不顾忌,所以他即便已经跟唐巧巧那样了,照样跟杨素芳谈恋爱。

    而一峰虽说也比较随便,却心中有底线,有顾忌。

    一峰知道,其实他如果早早把自己也怎么怎么喜欢王卓君的话告诉他,相信不赌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也不一定。所以那天他会对吴杰大哥说,不赌这么做,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也有责任。

    但作为兄弟,你会告诉你哥哥,自己喜欢曾经的跟班的老婆吗?

    此刻,他见不赌跪在吴杰大哥面前痛哭失声,心中自是说不出的难受,哭着道:

    “嘟哥!你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你让我和大哥找得好苦!”

    不赌心中虽已料到,吴杰大哥既然到了,兄弟小峰一定也在。此刻突的见面,真的是羞愧难当,更是放声大哭!

    一个七尺男儿,哭来难听之极。但吴杰和一峰却是一样的感到悲切。

    正在这时,三个人身边忽然围着许多人来看热闹。

    吴杰连忙把不赌一把抓起,一峰上前,无声地紧紧抱住他,不赌回身拥抱,流着泪说不出话。

    围观的人群忽然往两边一退,让出一条缝来。只见人群外当先走来一人,威严的一声:

    “什么人?敢来老朽的场子上来捣乱?”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罗斯壳里大赌场的老板,李秀成嫡孙,李家达之子李济安。

    原来,就在吴杰寻衅闹事,不赌出面一个人去会他时,虽说不准他人跟去,但手下聪明人多,早有人上报大堂经理。大堂经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必须得向董事长汇报。

    澳门不同于内地,对他们来讲,半夜十一点左右,属于最忙碌之机,所以老板肯定在办公室的。

    五十三四的李济安,因为身份特殊,虽说这个年龄段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但作为蒋总统时代早已过去,第二代也离世日久,所以他的仕途基本上已经没有前途。

    前途尽管没有,根基毕竟还在。执政当局对他们这类政客是既怕又忌,采用恩威并施,又拉又防的办法。

    李济安与当局政见不同,也就无意进取,就专心经营自己的产业。

    他主要是让儿子李和平在澳门打理,他自己两边跑。反正又不想在政界怎样,执政当局只要他不明显地出格,也就放任许多。

    这天他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和儿子李和平在聊天。忽有六十六层的大堂经理电话通告秘书,说有事见求。济安了解到情况后,连忙带着儿子等赶了上来。

    李一峰与李济安八九年前见过,自是马上认出眼前这个气度不凡的长者,连忙放开李不赌,上前恭敬地垂手而立,叫声:

    “济安太公!”

    李济安略一错愕,当即说:

    “你就是李一峰小峰吧?”

    “正是!”一峰恭敬地回答。

    “这位先生是?你们这是?……”

    李一峰连忙拉过吴杰,介绍给他。并笑着说:

    “济安太公,是这样,我这位大哥有一身好本事,他常听我说起,我这嘟哥也有好手段。两个早就想比试比试,因为无缘无故的打不起来,打起来也不痛快,所以我们就……”

    李济安知道小峰不肯告诉实情,哪有赶到澳门来打一架的?

    见不赌双眼似乎哭过,联想起他刚来时,自己多次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从不肯直言相告。前些天回台湾的家里,老娘亲特地跟他说年老的侄儿和禄,来打听过父亲生前的唯一徒儿李不赌的事。说浙江老家的侄儿和寿在找他。

    这段日子他因选举事宜,忙而复杂,所以把这事给耽误了。如今选举大事基本已定,他也正想找不赌好好谈谈。现在见小峰都赶了过来,知道事态严重。但见小峰也不说什么,知道事有所忌。于是也当作不知情,就笑着对不赌说:

    “不赌,你这兄弟大老远的到来,你不热情款待,倒与他的大哥先切磋起武艺来,有这个待客之道的吗?”

    不赌到此时才说:

    “安公,我与这大哥虽早已相互听说,却是在几个月前才见了一面,大哥他乔装打扮的,兄弟小峰又不露面,看大哥在底下露了一手,心痒难熬,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见小峰不说真话,知道顾着自己,他自是更不肯坦言。

    吴杰已穿上西装,把两摄小胡子扯下,重新见过李济安。

    李济安见不赌小峰和吴杰这三位,个个英俊健美,不由得赞叹不已。

    他儿子李和平,已有二十三四,早拉着不赌的手,悄悄的不停地问刚才动手,两人谁胜谁负?

    又亲热地拉着一峰,不停地夸小峰哥英俊。

    一峰尴尬地要他千万千万别叫他小峰哥,因为他自己清楚,他已经从不赌身上,揩了一辈的油。听得叫他小峰哥,就急忙说:

    “和平叔,按理我都要叫你公公呢!你不能连降两辈的。”

    边说边又告诉济安太公,说早已经得到和寿公的亲口许诺,只须叫他寿叔,所以他也对和平叫叔了。

    一峰面对比自己小八九岁的和平,无论如何叫不出与爷爷同辈的称呼。

    好在和平真的和气,他甚至连叔字都允许免去,这是李一峰自己都不允许的。

    李济安笑着招呼大家去他的办公室坐。

    在李济安的办公室,一峰把家里的事简要地对不赌讲了一下,告诉他巧婶的病必须马上去医院检查。

    李济安知道不赌肯定犯下事,并不再多说什么,马上吩咐不赌即日回去。

    不赌忙点头称是。

    一峰吴杰见事已基本圆满,自是十分高兴。虽说已是深夜,但知道这里还只是开始,因而也兴奋的不想睡。

    吴杰已知道李济安的背景,因而好奇地问:

    “李老,您是台湾的高官,您说说,台湾有可能跟香港澳门一样回归吗?”

    这是每个大陆公民,见到普通的台湾民众都会这样问的,何况李济安是台湾的高官?

    李济安听了,哈哈笑着说:“台湾的天气跟澳门一样,是没有冬天的。你们那儿天已很冷了吧?″

    澳门没有冬天。这个谁不知道?吴杰问的哪是这个?

    一峰听这个年轻的太公突兀的答出这句话来,立马想起与老同学张建平聊天过的话,连忙说:

    “对呀太公,澳门现在的天气,和我们老家三四月份差不多,我们何不再上顶楼,我看那上面有凉亭,我们上那儿去喝茶喝酒,岂不美滋滋的?”

    他想到象李济安太公这样高位的台湾人,当局很可能对他明的暗的进行监控,否则他不会无故的答所非问呀!

    李和平当即说好!

    于是一行五人,重新去顶楼。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