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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 师徒交心

    郑强龙给李一峰担保的180万贷款很快要到期,而李一峰预定一年内土地平整好后,办理土地证用来抵押贷款的事,根本连影儿都没有。

    不是李一峰不行动,而是实在没办法进行土地平整。

    前面讲到,李一峰的土地上,从中间穿过两条管道。

    政府的工作,前面已经说过,除了突发事件,那是雷厉风行的。一般的工作,是宁愿稳妥,决不出错。

    所以这两条管道从设计前的堪探,到施工结束到验收合格,前后时间整整两周年还多,连头带尾的拖了三个年头。

    李一峰急啊!他上窜下跳的,天天去跑部门,去闹去吵。甚至和新来又去的主管领导拍桌子的吵。

    拍照片,整资料,录视频的,想去上面甚至省里反映情况。但一切都似青蜓撼石廊柱,屁作用都没有。

    而屁的反弹,倒是差点让他自己熏死。

    镇上对这个李一峰是知根知底,他的三寸要穴在哪,自然有多事者悉而告之镇上领导。

    镇领导稍微的向朱三雄施点压,朱三雄一个电话,甚至叫手下亲信一个口信,李一峰就没办法继续行动。

    这段日子来,他因厂里的事焦头烂额。新搬进去的厂房,各方面条件比陆小毛处要好得多,只一点,没员工宿舍。因此对员工的稳定性有极大的隐患。

    鉴于镇上多如牛毛的机械加工厂,员工的争夺几乎到白热化的程度。员工工资那是芝麻开花一样,节节攀高。李一峰想用兄弟般的哥们义气拉拢他们,根本不起作用。

    为此,他还借这个理由隔三差五的往师父朱三雄公司跑,想鼓动师父成立一个企业协会什么的,给所有的机械企业定规矩立制度,用协会的名义,来规范一系列混乱的现象。

    协会是成立了,朱三雄当之无愧的是协会会长。可问题依然多,矛盾始终在。这个协会,它没有法律的约束力,或者,它没有巨额的资金用以奖罚的权利,纯粹是良心活,靠小厂自觉。

    面对利益的诱惑,经济形势的不稳定和不确定性,没有哪个小厂会排队上车般的耐心和自觉。

    员工的工资,产品的价格,客户的掠夺等等,都处于混沌混乱常状。

    李一峰在这种氛围下,根本是毫无办法。

    他自己以为对员工,对同行企业,都是出于真心的对待,一切以员工自愿,客户自愿的原则,绝对不去同行企业间挖员工,抢单子。

    他宁愿一个人开车去城里,甚至去永康,义乌等地的劳务市场去招工。

    这时期,朱三雄这家大公司,太多太多的员工,都被镇上的大大小小的同行企业,明的暗的挖走。

    但李一峰自始至终,没有去任何企业挖过一个人,更没有从师父的公司挖过一个员工。可有什么用呢?没有一个部门,甚至一个人会表扬,相反,谣言反而不断。

    为此,李一峰又与师父朱三雄争论过一次。

    李一峰跟朱三雄的关系,已经是有间隙了,那些一天到晚,跟一峰以前一样,围着朱三雄他身边转的人,其实都有李一峰一般聪明,甚至某些地方更加强。所以他俩之间的一丝风吹草动的,他们全知道。

    朱三雄喜欢听小报告,喜欢听小道消息。

    所以围着他转的那些人,巧设时机地在他面前,说李一峰怎么怎么,他厂里的员工,个个都是大老板公司待过的人,哪天哪时,李一峰在老板您几个公司门口,亲眼看见他与谁在聊天,甚至在谈价钱等等等等,讲得天花乱坠,有依有据。

    这天上午十点左右,那些人大慨又说了李一峰什么,反正朱三雄当即怒气又上,或许他也想借机改变一下他与李一峰的状况。所以他直接打电话给李一峰。

    李一峰正茫茫然无主意之机,突然接到久违的朱三雄的电话,心中自然万分激动。以致于声音都有点抖了:

    “师父,您好!您怎么有空想起我了?”

    朱三雄的语气很平淡:

    “你在哪里?”

    李一峰知道师父有事找他,心中非常高兴,忙说:“师父,您在哪?我可以十分钟左右到。”

    李一峰正在去城里的路上,他知道哪怕师父在镇上的园区公司办公室,他立即调转车头,也要不了十五分钟。

    “浦口园区公司的办公室。”

    李一峰十分钟不到,就出现在朱三雄面前。

    见办公室里有几个同行的小老总,李一峰全都认识,王苗红,那个吴科等三个人,都曾经是朱三雄的中层干部,如今早已经是小有名气的老板了。于是他热情地打了招呼。

    王苗红等几个见了一峰,都笑哈哈的拉过一峰的手,然后一一告退。

    王苗红他们几个人走后,朱三雄直接了当的问:

    “李一峰,你厂里面,我公司的员工都有几个了?”

    李一峰知道,连名带姓的叫了,关系疏远不说,又有哪些小人在讲闲话了!

    听他这么问来,李一峰心知肚明。他心里核计了一下,实话实说:

    “八个人。”

    “你他妈的王八蛋……你不是我面前发过誓,绝对不会挖我的员工的吗?你这张比女人的那个都不如的臭嘴……”

    朱三雄咬牙切齿地说。

    李一峰知道朱三雄肯定会这样骂来,他也有一种久违的那种舒适感。

    真如朱三雄常骂他:″不骂不成事!犯贱骆驼!″

    李一峰听他骂得差不多了,心平气和地说:

    “师父,您所有在家乡的公司,最多时我知道,单车间主任以上就有二百多位,员工全部加起来一万多都到过。现在呢?还有多少人?还有,家乡大大小小的机械加工企业,没有一千家,至少五百家以上,哪一家企业没有从您的公司里出去的人?我就知道,有好几家企业,甚至连老板,老板娘,到下面所有的员工,哪怕连门卫老太公,都一个不漏的,从您公司里整体出走的,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就象刚才出去的那几个,还都不是您曾经的得力干将?还要我多说吗?是的,我厂里是有八个员工,都是您公司待过的,但那是曾经的曾经的曾经呀!人在做,天在看。师父,您那么精明,您难道真的一点分不清好坏?辩不出忠奸吗?十六七年了,我李一峰的嘴巴,是比那个都不如,但您哪天听见我针对某个人,说三道四过吗?”

    李一峰见师父低着头在看报,知道他在听的。就继续倾诉自己的心里话。他接着说:

    “师父啊!我无数次跟杜立江,跟陈建东等要好的同学,探讨过一个问题,那就是,当我和您两个人在一起,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我们一起评论某一个人时,评论他为人处事的好坏,这个不能算在背后讲他坏话。您也许不明白,从您口中出,进了我耳中,没第三个人知道的,这背后讲别人坏话的,这句话从何谈起?您多少次跟我说过,某某人这么样怎么样的,过几天有人把您的话面目全非的,回传到您耳朵里啦?没有吧?所以两个人之间的聊天,那个叫交流,或者说沟通。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如果隔天,有人把你我两个人之间说过的话,让第三个人知道了。那就是您我两个人中间,有一个人出问题了,说得难听点,他在搬弄是非了,这是个叛徒。师父啊!有人这样在你面前,说我在讲您坏话什么的,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您知道吗?您仔细想想,我在您面前,我具体讲过谁的坏话?我自信天在头上,没有的。我连他们的坏话都不会讲,我会讲我再三再四向您表白过的,您是我最敬重的人的坏话吗?”

    李一峰想为去年跟师父因陆小毛的搬弄是非的话,重新作个解释和澄清。

    朱三雄捏着报纸说:“照你这么说,他们都是凭白无故的捏造你,冤枉你了?”

    一峰说:“师父,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承认我这个人太相信别人,也喜欢对人对事品头论足。您别生气,打个比方,在您和我只有两个人时,您来问我,对杜立江这个人有什么看法?我肯定会,自以为是客观地说,杜立江这个人,丑陋的外表下,有颗睿智的脑袋,冷峻坚轫的个性,理智的思维中有颗慈善的心。而您,比方说您转个背,告诉他,说我李一峰在讲,说杜立江是个相貌丑陋,个性冷峻坚硬的人。您想想,杜立江听了会怎么样?依我李一峰的性格,首先,是对您这个人的话,表示怀疑。而师父您呢?您自称是乾隆皇帝,十全老人,可您听到的,或者说您喜欢听的,都是些什么人的什么话呢?”

    朱三雄冷冷地说:

    “你倒反过来教训起我了,我只问有些话,你会不会信口开河的泛滥。”

    “我会的!”

    李一峰坦白地说:“但我绝对不会在有两个人以上的场合乱讲,除非是有些客观的事实。我坦白跟师父说,我无数次,跟陈建东,或者跟杜立江两个人在电话中谈起您!”

    “都说了些什么?”

    朱三雄神经一顿兴趣立马上来。

    李一峰说:“杜立江说您小事糊涂大事精明,而我说您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这些都是吃得空闲的聊聊而已。我们两个人,都是出于真心的敬重您,评论的都是您有些事做得对不对。只是对您做过的某些事,发表不同的看法而已。他无欲则钢。而我是想有个依靠。但尽管这样,我照样有话直讲。我只问您,我说过杜立江其他什么没有?杜立江对您说我如何如何没有?我相信,他不会的。陈建东也不会的,跟我相交的许多人都不会的。当然,对我的个性,客观的评价,相信肯定有的。比如说我做事讲话随便,比如说我喜欢充好佬自以为是,比如说我看见美女眼睛都移不开了。等等。这些我都不会计较。我只坚持一点,问心无愧!所以我对您有一句话,始终铭记在心。”

    朱三雄问:“哪一句?”

    “您常说,不是你做的,他们说了也白说,真是你做的,只有让他们说。可问题是师父您呢?您就喜欢听小报告,尤其喜欢怀疑来怀疑去。有些事有些话,我明朋没有做过,没有讲过,您却从有目的的人那里听到,信以为真。我凭着您的教诲,从来不向您辩白,以为您迟早有一天会明白。谁知您深信不疑。”

    李一峰叹着气说。

    朱三雄说:“嘿嘿!照你说来,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李一峰说:“我不是正人君子,但我绝不是卑鄙无耻的小人。我是对是错都会认,坦坦荡荡,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

    朱三雄嘿嘿冷笑,说:“说说看,你还有原则有底线?看你不出。”

    李一峰心中喑暗有气,不由得抬高点声音说:“我的原则是,我希望活得有尊严。人格上我与****都平等。您始终念叨一升米记恩,一斗米遭恶。十多年前我一时不明白,此刻想来,师父啊,当初您就看错我了。对韩信来讲,一碗饭的活命之恩,和对鲁肃来讲,他送周瑜一垛粮仓之恩,有区别吗?是的,我明说,我认您师父,我是想从您公司多多的接些单子,这个有错吗?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来求您下单,您不给我单子了,我怨过您恨过您吗?我说师父您小看我了。尽管我永远达不到您的财富高度。但我的人生,自有您也比不了的情怀。我做您的单子,都是双方有利的。您高兴给我做,我不反对,当然更不会拒绝。但我不会再象以前一样,涎皮赖脸的求您了。我就算厂子倒闭破产,我仍对嗟来之食不肖也。”

    李一峰一边溜口说着,一边心里后悔。

    为什么不象以前那样,小心翼翼的巴结朱三雄呢?难道真的是一斗米之后,朱三雄断了他企业的活命之路,产生的那种怨气了吗?

    一升米感恩,是因为去借一升米的人,知道他自已经有谷在轧米,有钱可买米了。这一升米,只不过暂时救救急而已。

    而一斗米遭恶。是因为接受一斗米的人,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谷轧米有钱买米。所以对那让他活下来的借米给他之人,有种你既然救我了,就要一世让我活着,不让我活着,当初何必救我的那份怨恨。

    李一峰知道,他是到了一斗米吃光了的地步。

    但他绝对不怨任何人。

    这也许是他自己认为的清高。

    所以他说着说着,忘记了他兴冲冲赶到朱三雄面前的初衷。

    他是想缓和与朱三雄的关系,谁知道言语上偏离了主题。

    朱三雄问:“你刚才说杜立江说我什么?小事糊涂大事精明?而你却好象反过来?什么意思?”

    李一峰笑着说:“师父您看看,您就喜欢打听别人对您的评价。我刚才只不过打个比方。您就要刨根问底的,我不说不好,说说又怕出错。这些都是无伤大雅的笑谈,您又何必当真呢?”

    朱三雄说:“既然是无伤大雅的笑谈,那你倒说说呀!”

    李一峰说:“师父您要我说的,您可不能生气,听过忘记吃过肚饥。”

    朱三雄迫不及待似的看着李一峰。

    李一峰说:“师父,杜立江的评论,以后您自去问他。我说您小事精明,大事糊涂,也并不一定对的。您真的不要生气。我说您,因为您总公司里,那个办公室一夜到天亮忘记关空调了,您都狠得下心,罚那个最后离开办公室的员工五百块钞票,导致人家一气之下,立马辞职去别家同行企业。这样的小事有几次了?您口口声声不担保的,结果三千万,五千万的那几家,这样的大事,您糊涂到什么程度?总的亏了两亿多的……”

    李一峰见朱三雄脸色发青,似乎冒出阵阵青气,连忙闭口不再言语。

    但已经来不及。

    李一峰哪李一峰,就喜欢自作聪明,不会点到即止,定要揭朱三雄的伤疤。

    怪不得别人的。他说的小事精明,其实是被那个员工使了个反客为主计。

    那个员工,本早想跳槽,碍于情面,一时不好意思,找不到辞职的理由。就利用老板,对细小事情违章必究的个性,设了这计。知道朱三雄肯定会调监控,肯定会作处罚……

    结然,朱三雄已勃然大怒。

    他抓起办公桌上的那只高级的磁性茶杯,掂了掂又放下,双手一把抓起桌上的几本杂志报刊什么的,使劲砸向李一峰。边砸边大声吼道:

    “滚出去!你这个王八蛋!”

    李一峰见了,连忙起身就跑。

    一出朱三雄办公室门,他就停下脚步。但他心里清楚,这次师父朱三雄虽然生气,却没有动肝火。说明他是被他刺中了痛疤,一时恼怒而已。

    于是他站在门外并没有离开,心中略一思虑,连忙给刚才出去的王苗红打电话,问他们都在哪了?

    他心里估计,王苗红这几个人,肯定要和师父一块吃中饭的。

    果然,王苗红说他们在城里,一块等大老板吃饭的,饭后麻将。还问一峰他们什么时候过去。

    一峰听王苗红说,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时,心里已有计较。

    他站在朱三雄办公室门口,约摸又站了五分钟,就重新推门进去,涎着脸叫了声师父。

    朱三雄知道李一峰并没有离开的,却故意问:“你怎么还没有走?还有什么事吗?”

    李一峰尴尬的笑了笑,说:“我是不肯讲,又再三再四讲过,您不要生气的,结果……”

    朱三雄怒气未息,又开口想骂,忽然不知想到什么,反而不出声了。

    就这样沉默了一阵,朱三雄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问李一峰:

    “他们几个在哪里?”

    李一峰知道他问的是王苗红几个,估计刚才的电话,他有点听见。就说:“王苗红他们几个在城里,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放在前几年,李一峰几乎是朱三雄的生活秘书。这几年随着师徒间关系的疏远,李一峰有种失落。

    想当初,朱三雄只要在家,任何人都是问李一峰,朱三雄的行踪。那怕连他的专职保镖兼司机的,都是请示李一峰,大老板的饭哪里吃?吃什么?下一步怎么办?

    如今,这样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再重现。

    李一峰口中这样说着,心中十分落寞。

    他想再试一下,能否回复到以前,就说:“师父,您坐我车去,小娄让他先回去?”

    这在前几年,基本上都这样,只要李一峰在师父身边,除非出外县,否则他是朱三雄的专职司机一样。

    朱三雄淡淡的说:

    “随便!”

    李一峰大喜,忙用短号打小娄电话,待他接通后,李一峰原本想叫他回家午休的,忽的临时这样说:“小娄,你人呢?走!一块跟我们去吃饭。”

    朱三雄经常酒后吐真言,说这辈子最喜欢小峰与小娄了,这在平时,一峰叫上小娄,两个人陪朱三雄爬山,骑自行车,打羽毛球,走路的,太习以为常。

    所以李一峰再试探了一下。

    朱三雄毫无反应。

    李一峰心中暗暗高兴!

    有希望回到从前的那层关系上了。

    他心里想。

    小娄一到,自然是让他开一峰的车。

    三个人很快到王苗红所说的饭店,进入已经全部准备好了的包厢。

    准备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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