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白雾

    白雾乍起，嘈杂的战场为之一静，交手的双方突然间没有了一丝动静，突然间都变成了哑巴，只有一道惊恐的声音在城墙上传出，昭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七家盟的士兵最先反应过来，他们听到己方城楼上的呼喊，一下子丢盔卸甲，刚刚有多快向前冲，现在就有多快撤离战场，一刻也不敢停歇，慌乱，就连城门也不关上了，生怕跑慢一息，就被白雾笼罩，可见他们对这东西的恐惧。

    洪家堡众将士本是大喜过望，看见少主大发神威，谁料到发生异变，都还没有从喜悦中反应过来，在大雾弥漫开，看见七家盟的人如丧家之犬，看看那惊恐的表情和慌张的逃命身影，就算不知道这白雾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东西肯定是很恐怖的，也都纷纷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蔡寅从暗处走了出来，津津有味打量着战场上的混乱，他很满意这个结果，有利于接下来的行动。

    欧辰落下来之时他刚好到达内城边上，并没有介入到其中，而是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制高点，静坐其上，调整着心绪，不知为什么，突围之后越来越心绪不宁，气血有些紊乱，内心之中不时有股冲动的欲望，尤其是之前见到那些伤兵。闭上双眼，吹着夹带烟火气的清风，听着战场中激烈的争斗他想了很多，他思绪开始飘飞，想起来赵宏，想起了姜苏，想起来陈彪...一张张脸，一桩桩事在脑海中打转，一个个碎裂的画面从眼前经过，最后停留在了一幅黑白两色的水墨画上，寥寥几笔，凸显出高山的险峻，巍峨，经历时间长河的洗礼，越发壮阔。精神越来越集中，飘飞的思绪不再发散，画在眼前，原来越接近，越来越大，边界慢慢消失了，自己好像化作画中之人，来到了这幅图中，千峰争攒聚，万壑绝凌历。

    身体在高空一顿，从层层叠叠的千峰万壑中，被其中一道所吸引，慢慢向它靠拢，峰峥嵘以路绝，挂星辰于岩㟼，自己立于险峰之上，抬手似可摘星辰。

    他盘膝而坐的身体，开始缓缓蠕动起来。以双臂为起点，血管膨胀而起，似乎能看见其中高速流动的液体，以此带动皮肤，肌肉，宛如皮下有很多小虫子一般，大量的血管筋脉蠕动着。慢慢扩散到全身皮肤，都仿佛暗藏活物，浮现出一尺长短的线段。这些线段就相互勾连、聚合、分散，沿着他全身的经脉不断游走流动，循环不息。全身上下隔着衣服可以看到，一丝丝黑色的劲力，从那些线段中逸散而出，好似身体已经达到了饱和。

    无数线段脱离出来，密密麻麻在体表流动，同时这样的流动，也开始将他自身的全部气血，震荡得微微酥麻。这样的流动循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很快，在某一瞬间，蔡寅似乎把握到了某种关键。

    崩~所有的一切，在一声闷响中幻灭，所有的东西的归于一片黑暗。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本就是天理，那些士兵受伤、死亡是因为他们还不够强，这才导致悲剧的下场，所有的悲剧皆是源于力量的不足，唯有立于群山之巅，随心所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蔑视一切。

    刹那间，他全身气血同时停滞，然后缓缓淡化，消失。很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全新的更加强大的特别感觉，莫名的，既有形，又无形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流转。

    黑暗慢慢被光明斩开一道，原来越多的光线充斥进来，蔡寅睁开了双眼，此时两手正握拳挥出状，拳峰上好像长出根尖锥，胀大、漆黑、狰狞、反射出金属光泽，萦绕着一丝难以看清的黑色劲力。

    ？？？这是回山劲？自己竟然稀里糊涂的突破了？地面坚硬的木板，被他宛如豆腐一般，轰出九个空洞，正透丝丝凉风。蔡寅一脸疑惑，不解，但全身上下无比舒爽，内心也是一片平静，有股源源不断任他指挥的力量在体内游走，似灵气一般，却更为霸道，有活力。

    不等蔡寅细细感受，战场已经发生了大变，。白雾内传来了声响，是人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嘶吼着嗓子，像是野兽遇到敌人示威一般。就这么一会，那白雾竟已经将内城墙完全覆盖了，离蔡寅差几十丈距离停了下来，整体如一个巨大倒扣的白碗，无数人在白雾之外停下了脚步，小心谨慎打量着。天色黑暗，加上白雾，根本就看不清前方。只能听见内部有人开始了厮杀，不断轰轰隆隆。

    细细望去，竟看见一道道黑影从白雾中飞出，如离弦之箭，各个方向都有，像是被投石机投出去的巨石，落到哪里，全凭运气。唰，一道黑影正好朝蔡寅所在的楼飞了过来。

    轰，深深砸进地面，竟然是一个鲜血淋漓的人！！所穿的衣服判断他应该是七家盟的武者，他脸庞状若疯狂，扭曲，像是肉硬生生揉到了一起，残存的几片皮肤完全溃烂，其他的早就被他自己撕扯了下来，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肌肉，一跳一跳的，不断有血液流出，一直眼珠子不见了去向，剩下一个空洞。身体勉强能分清是上半身，肠穿肚烂，内脏都流了出来，散落一地，挥散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就算这样地上的人还在动着，可惜全身筋骨全断，只能像只虫子一样，蠕动着，发出丝丝呻吟。像是地狱索命的恶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蔡寅头皮发麻，远处又是一声巨响，从最中心爆发，轰，白雾好像有些承受不住那股力量，被狠狠荡开，中心处竟化为一个空洞，雾气白碗内陷，被生生从中打破。这时才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青年披头散发，全身浴血，双手手持着一柄黑色长矛，深深陷入到地面中，慢慢在那处地方起身，就像是一尊魔神降世。那地方已经被砸出一个深坑，内部看不清楚，但是外面却是尸横遍野，洪家堡的，七家盟的，士兵，武者，全都混在了一起，最恐怖的，这些人和落到蔡寅面前的是一个模样，是一团不断蠕动的血肉。

    偶尔有些肢体还正常的，第一时间居然不是想要逃跑，而是反手朝自己身上抓挠，好像要取出什么东西从身体里面，有些硬生生将自己开膛破肚，不断掏空自己的身体，却是只有内脏血肉，再无其他。明明正常人这种情况早就断气了，但是被白雾吞噬之后，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量，还支撑着他们，在地上不断蠕动着，只有那男子，高傲站立在那里，不动如山。

    洪道元！！！是他，还活着，而且看情况还很正常，并没有出现溃烂和发狂，好像没有被白雾影响，那为什么没有出来，而是在战场最中心呢？

    没有时间想明白问题的答案，白雾内开始有人影冲了出来，不断朝着洪道元冲去，白雾好像有意识一般，被这黑甲男子挑衅，很不开心，操纵着它的玩具开始发出猛烈的攻击，势必要将这黑甲也吞噬殆尽。

    轰轰轰

    矛影横飞，黑甲男子动作很快，全身劲力流动，一道道袭来的人还没有到他面前，或被砸中，或被斩断，加入到他身边的残躯大军中，这就不难看出之前那些人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外围的其他人此时也见到了雾内的情景，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胆小的直接被吓傻了，裤脚下流出温的热淡黄色液体。

    洪家堡后方之处聚集了一群黑甲骑兵。之前乱战黑风骑兵并没有什么优势，所以散开，分头行动，他们有着马匹，又不在中心，在白雾散开之际，较他人更快就跑了出来，没有被吞噬。重新汇合后，迟迟不见少主，一个一个面色着急，他们和其他士兵不一样，大部分都是洪道元亲自挑选的，和他一起长大、训练，亲如手足，洪道元可以说就是他们的天。他们早就想要冲进去，却被最前方一人拦了下来。

    黑风骑的副统领，他身为仅次于洪道元的三次气血高手，已经感觉出来了白雾的不对劲，可以说有进无回，所以打算先观察一番，少主非一般武者，必定没有什么可以难住他。

    果然，众人看见洪道元生龙活虎，长长呼出一口气，喜上眉梢，哪里有平时的冷酷，迫不及待想要去和少主汇合。

    不过有人比他们更快，蔡寅从楼上一跃而下，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他身边没有护卫，又经历了如此之久的战斗，肯定消耗了大半气血。自己刚刚突破，天赐良机。他决定去会一会这飞业之虎，身影不断腾挪间，前进了几十丈，也不管白雾，一股脑钻了进去，朝黑甲青年急速冲了过去。

    嘶~

    一进入其中，蔡寅就感觉很不对劲，这白雾就像是无数只小虫子组成的一般，无孔不入，全身上下皮肤瘙痒难耐，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入到自己体内，让人忍不住想要抓挠。也不知道是不是吸入了白雾，脑子开始有些昏沉，他急忙屏住呼吸。

    扑通扑通，心脏急速的跳动起来，蔡寅直接运起了劲力，维持在体表，阻止白雾的入侵，这才好受一些，他知道维持不了太久，再次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