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惩恶

    秋高气爽的天气里,沈蒹蒹的伤口如突飞猛长的野草一般恢复迅速。

    为了防止梅氏骚扰自己,沈蒹蒹一直借病住在春茵阁,春茵阁四周都是将军府的将士在防守,梅氏想硬闯进来简直是妄想。

    沈书雁还是一如既往地忙,她抽空来看沈蒹蒹多半是嘘寒问暖,很少在像初次见面那般找她谈心。

    沈蒹蒹多半时日都是拖着下巴看着窗外打发时间,正因如此,她才有幸得见了许多趣闻趣事。

    比如沈家二哥回府当日得知自己受伤,他先是跑来春茵阁确定自己无碍后,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接着沈蒹蒹便在窗口望见沈家二哥在找沈书雁理论,“长姐若不处置那老媪,伯义自行去处理便是,她处心积虑将蒹蒹害成那般,长姐能忍,伯义不能忍!”

    “伯义说什么浑话,你自小只顾读书,现在是两袖清风,双手更是未染尘世,我做何处理自有我的思虑,何劳你这呆子费心。”

    “你回府的时日并不长,对这府里的腌臜之事你更是闻所未闻,这里不是未染尘世的九溪山,更不是可以公然博弈的殿前!蒹蒹若靠你这般意气用事的保护,此事发生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你只管回去读你的圣前书,长姐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可好?”

    “可是……”

    “可是什么,我此番替你从一商贩那里换来了好些书籍回来,长姐现在便带你去瞧瞧……”

    “是何书籍?”

    “不知,伯义自己去看看就是……”

    见沈从被沈书雁拖着走远,沈蒹蒹顿时感慨万千,她既羡慕沈家姐弟血浓于水的亲情,也感慨自己在这异世中,也能有幸得到沈家二哥的真心呵护!

    见沈蒹蒹成日趴在窗口发呆,莺歌端着汤药进来笑道:“姑娘看什么这般出神?该过来喝药了!”

    沈蒹蒹上次不吃药,莺歌竟然将沈书雁请了过来,沈蒹蒹可不敢每次喝药都去劳烦沈书雁过来监督。

    她顺从的端起汤药,刚抿一小口,便欣喜的问道:“奇了怪了,今日这药为何不苦,可是换了药方?”

    莺歌莞尔道:“孟公子还是心善的,孟公子听说姑娘怕苦,唠唠叨叨一翻,最后还不是往药方里多加了一味话梅。”

    “其实孟公子除了说话难听些,心地还是好的。孟公子昨日还与奴婢和闻香说,他就住在离我们不远的天府巷,拐两个巷口便到了。孟公子说我们以后再遇到险情,自可去寻他来帮忙。孟公子还说,他十有八九不在府上也是有的,但我们去碰碰运气总比等着天降神兵要强……”

    莺歌比起先前,明显开朗许多,她此刻将孟曜的三分嘴毒,七分凉薄硬是学了七八分,沈蒹蒹被她逗得咯咯直笑。

    笑完又问:“闻香呢?”

    “多半在外面摘果子呢,长姑娘院里果树多,闻香多半呆得乐不思蜀了……”

    最近得沈二哥亲自上门授课,连莺歌的用词都精进了不少,沈蒹蒹没有想到,自己患病的这段时日,竟然是她们度过的最轻松快活的时光。

    趁莺歌出门放汤钵之际,沈蒹蒹又百般无聊的重新趴到了窗口。

    “娉娉——”

    听到呼唤声,沈蒹蒹好奇的张望过去,终于又见到了传说的霍大将军。

    “将军从哪儿摘来的花。”

    沈蒹蒹惊讶的发现,在霍青面前,沈书雁竟然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清冷,她此刻站在高大的霍青身边宛如小鸟依人般娇媚可人。

    “自然是从外面摘来的,本来看它们颜色鲜艳,此刻与夫人一比,这些颜色竟不如夫人的万分之一。”

    沈蒹蒹没有想到面相粗狂的霍大将军竟然可以说出这般温柔如水的话语来,就跟唱歌似的好听!

    沈蒹蒹正看得痴迷,见霍青张开臂膀要来抱沈书雁,沈书雁吓得连忙扭捏起来。

    “将军胡闹,会被看见的。”

    “哪里有人!”

    霍青不过故作巡视一翻,结果正好抓住偷窥的沈蒹蒹。

    “你这女郎,可知非礼勿视。”

    沈蒹蒹懵懂无知的回道:“我自己的姐姐和姐夫,有何不能看。”

    霍青被她的无知言语堵得哭笑不得,又冲沈书雁笑道:“夫人这妹子,倒是有点意思。”

    沈书雁也笑道:“蒹蒹以前见到将军,如老鼠见到猫儿一般胆小,不是躲便是藏,如今病了一场,胆子到是变大了。”

    “可是被那恶奴毒害的妹子!”

    见沈书雁点点头,霍青冲阁楼上的沈蒹蒹大声道:“你躲在上面有何意思,敢不敢下来跟姐夫去见识一些好玩的。”

    沈蒹蒹最不怕的就是挑衅,她愉悦的冲窗口挥挥手,“我这便下去!”

    见沈蒹蒹活泼的身影一闪而过,霍青极为赞赏的笑道:“为夫竟不知夫人府里还有这般爽朗的女郎!”

    “将军等会见到蒹蒹,还会发现她野性难驯!”

    霍青打趣的刮刮沈书雁的鼻梁,“哦,难道比夫人还难驯?”

    “将军又说浑话……”

    沈蒹蒹倒没想到霍青竟然是带她来听审张乳娘的,除了沈蒹蒹,沈府的人多半都被叫了过来。

    依旧是霍青坐正主位,沈书雁从旁,沈蒹蒹,沈从与梅氏等人左右分居而坐。

    不知是不是在沈书雁那里受了打击,梅氏从进门就不像原先那般与自己故作亲密,她只是欲言又止的看了沈蒹蒹几眼,便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再无声响。

    倒是那张乳娘被霍青的侍卫压上来便哭天喊地的叫冤,她先是带着哭腔给在座的各位依次拜了大礼,最后才朝主坐的霍青与沈书雁哭述道:“青天大老爷明鉴啊,老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三姑娘好,都是为了沈府好,老奴实在冤枉啊……”

    向来不拘小节的霍将军都被她气到笑,“你这泼妇,本将军还未开审,你有何冤屈?”

    “将军不知啊,这两日那些人对老奴是百般折磨,非逼老奴说出什么幕后主谋!此事因老奴疼爱三姑娘所起,哪有什么幕后?哪有什么主谋?哪有什么居心叵测?三姑娘也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啊,老奴疼三姑娘都来不及,怎么会害她。”

    这老媪胡诌起来一板一眼,跟提前预备好似的,堵得霍大将军都无奈凝塞。

    ”在将军面前你还敢睁眼说瞎话,三姑娘的半条命都差点折在你手里,这也叫为她好?”霍青虽坐主位,但现在看来多半是来替主审沈书雁压镇的。

    那老奴听了沈书雁的话,又转向事不关己的沈蒹蒹拜道:“三姑娘,三姑娘,老奴对你的爱护之心日月可鉴,老奴只是不忍三姑娘受疾病困惑,惹旁人非议,三姑娘,老奴是真心疼爱你的,老奴冤枉啊……”

    沈蒹蒹见识过这老媪的诡辩能力,她此刻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回避道:“我头痛,痛得厉害……”

    梅氏找准时机,此刻更是泣不成声的为张乳娘辩解道:“沅儿小时候也得过乳娘的喂养,乳娘也算是沅儿的半个长辈啊,她怎么会害沅儿……”

    梅氏这番厚颜无耻的辩解气得坐在沈蒹蒹旁边的沈从都听不下去,沈家二哥直接跳起来指责道:“二姨娘真是糊涂,这老媪算个什么东西,她怎配做我沈府女娘的长辈!”

    对上沈从的怒气,梅氏禁了声,老媪又猛扇自己耳光,“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错信那道人,是他说能治好三姑娘的失魂症老奴才信的他啊……”

    “蒹蒹的失魂症连修文都治不了,你这蠢奴竟然错信他人!”

    沈蒹蒹啧啧嘴,沈家二哥真是在何时何地都不忘赞赏一翻孟曜的才能!

    这老奴惯会顺竿往上爬,她接着沈从的话胡乱认错道:“二公子教训的是,是老奴错信了他们,是老奴该死……”

    沈从此刻终于发觉了情况不对,明明是谋害案,怎么被自己糊里糊涂的审成了欺诈案?他不知如何扭转局势,又求助的望向自家长姐。

    沈书雁对着自己迂曲的弟弟头疼一翻,又冷声喝道:“你确实该死,既然你死不承认自己犯下的罪孽,我这便让你心服口服!来人,将那几个招摇撞骗的法师带上来。”

    话说,沈家长姐不亏是将军夫人,做起事来就是让人诚服,见到被带上来的一众人,张乳娘终于吓得垂下头来,再也不敢言语。

    “你们将事情的缘由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来,若有半句虚言,就不要怪我家将军刀剑无眼。”

    沈书雁话音未落,霍青已经配合的擦拭起手中寒光四溢的刀剑来。

    前面一人吓得哆嗦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什么都说,这就说……”

    “我等本是白云观里一群犯了事,又被师傅逐下山的道士,仗着学了几年道法,便在山下开了一家谋生的道馆。那日这老妇匆匆寻上门来,自称是东街沈府里的乳娘,说是请求我们去府里为府上的三姑娘做法。奇怪的是,她将一包药粉交与我们,吩咐我们一定要让那三姑娘喝下。我等自知此事不简单,但我们道馆至营生以来便生意萧条,为了营生,又因这老妇许下重金,我等才糊涂闯下祸事,才得罪了霍将军,还请将军开恩啊……”

    沈蒹蒹听得胆颤心惊,原来不是自己多疑,梅氏确实对不听她摆布的自己动了杀心。

    霍青更是听得脸色铁青,痛声问道:“那药粉是何物?”

    “我等不知,我等自知其罪难逃,已将那药粉交与了这位夫人处理。”

    见霍青望向自己,沈书雁命人端出法师口中说的白色粉末,解释道:“这便是都城黑店高价出售的寒食散!此药的危害想必将军比我更为清楚!”

    听到此话,霍青气得暴跳如雷,一剑指向本就因事情败露而吓得瑟瑟发抖的张乳娘。

    “对死囚里的敌国奸细都不会轻易用到的恶毒药物,我这懵懂无知的妹子与你这恶妇又有何怨,竟值得你这般毒害。本将军行军打仗多年,见过恶人无数,像你这种卑鄙毒妇,本将军还真是第一日得见,本将军此刻便是一刀砍了你都算便宜了你这老毒妇……”

    老媪早就被霍青手里明晃晃的刀光骇破了胆,此刻除了垂死喊冤,再也无力辩解。

    本来被吓得瘫坐在一旁的梅氏突然起身冲向老媪,发疯一般捏着老媪的肩骨咆哮道:“我自认为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做下此等恶事陷我于不义,你要我日后怎么面对老爷,怎么在这府里度日,你说,你说,你说呀……”

    张乳娘在梅氏的哭声中大声道:“此事是老奴一人所为,关二夫人何事?”

    “乳娘糊涂啊,你惹下这般祸事可对得起我对你多年的信任,可对得起你乡下年迈的父母和庸碌无为的胞弟,他们还巴巴地等着你回去赡养啊,你这可叫他们怎么活……”

    老媪听到此话,突然神色悲壮道:“老奴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二夫人,还望二夫人看在老奴多年侍奉您的面子上,宽恕老奴的罪过……”

    那老媪说完此话,出其不意的挣脱梅氏的束缚,一头撞死在堂下的阶梯上,众人还未从梅氏的哭闹中醒过神来,又被老媪鲜血四溅的场面骇得变了颜色——

    霍青将沈书雁拉进自己的怀里,连忙伸手替她遮挡住眼睛。

    梅氏更是尖叫一声,白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沈从骇得脸色苍白,愣在原地呆如木鸡。

    沈蒹蒹也被眼前的突发情况和张乳娘拼着性命,也要毒害自己的狠毒惊得浑身不适。

    只因自己不听话,便要对自己用这般阴损的毒药,自己对梅氏,就这般重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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