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坎坷不夜路

    雪娃重新上路时，天已完全黑下来。老桑树洞为他提供了躲风避雨安全港。他蜷曲在洞里，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也隐约听到家梁的呼喊，却只是一动不动。毕竟昨晚一夜没合眼，他渐渐困倦了，眯起眼睛昏昏睡去。

    雪娃醒来时，听不到风声雨声，眼前黑黢黢一片，只觉得浑身酸麻疼痛，腿脚几乎不能动弹。忽然想起是睡在老树洞里。他身子动一动，两条胳膊和腿脚都麻木得厉害，便试着伸长脖子探出头，模糊看到洞外，黑乎乎的树林，长满杂草的地面。他用力滚动上身，身子掉落在草丛里，在地上躺一会儿，伸展一下胳膊腿脚。听四周静静极了，只有微风摇动树叶的沙沙声响和不知名的虫鸣。雪娃开始庆幸摆脱了家梁叔的追赶，但这地方离红柳崖只七八里路，应该趁风消雨停的时机抓紧赶路。他吃力地爬起来，脑袋碰到老树低垂的枝叶，水滴哗啦啦落下，滴在头发上脖颈里。他拨甩着脑袋从树下钻出来，摸索着找到装有衣物的塑料袋子，要继续赶路了。

    雪娃走出林子。雨后的旷野，空气格外清新。头上是深黛色的夜空，满天星斗闪烁着光亮，像一颗颗眨动着眼睛的幽灵。四周黑森森的所在，是茂密的杨槐树林，长着红柳棵子的土崖。这地方不会藏着猛兽豺狼，更没有邪魔鬼怪，但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他从袋子里摸出仅剩的一个馒头，边吃边小跑着向“红柳桥”走去。壕沟里仍有潺潺水声，倒伏的红柳树干，被风雨击打得完全趴贴在沟沿上，成了地道的独木桥。雪娃将袋子挎在肩上，俯身趴上红柳的树干，猴子似的四肢匍匐着爬过壕沟。在跨上沟沿的瞬间，他的一只手触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雪娃站稳脚跟，弯腰细看，红柳树干一侧，放着一个塑料布包裹的的布包，包上还有一把雨伞。雪娃略一愣怔，立刻猜到是家梁叔留给他的。他把两个袋子合并在一起，斜背在肩头，一手拿上雨伞，便重新走上去孟家集的大路。

    满天星光照着路面。白亮处是积水，黑暗处是硬地。走几步，觉得一只鞋子像是裂了口，另一只脚的底板硌得好疼，大概是鞋底磨破了。想起袋子里有家梁叔带来的一双软胶鞋，便摸出换上，脚丫舒服多了，竟快步小跑起来。

    雪娃独自在夜暗中行走，精力集中于提防脚下湿滑。偶尔抬眼望一下两边的旷野，黑暗中一点神秘的光亮，一声诡异的响动，让他感到惊悚。他两条腿不由加快速度，便顾不得脚下的泥水，刚换上的鞋子早又湿透。走一段，觉得实在累了，便倚在路边树干上歇一歇，但唯恐再睡去，竟不敢眯起眼睛。这样走走停停，天蒙蒙亮时，雪娃来到一个岔路口，矗立的木牌上标示：沿大路继续向前，去孟家集，沿岔路向西北，去运河的益生桥。益生桥？这名字好熟，像是听谁说起过？对了，是家梁叔？他从冰河救起自己，就是在运河上的益生桥附近，那里离冰花的家不远，听冰花妈说，妈妈是从益生桥出发，沿河堤北去寻找自己。这路虽窄了些，但路面似更明光，有车辆通过的痕迹。他决定选择去益生桥这条路，妈妈出发寻找自己，是从这桥出发，那么自己也就从这里出发找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