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3

    车辆驶过颠簸的减速带,强烈的震动感摇晃着方浅的头,像一只无形的手敲打着想要将他唤醒,即使他不愿意醒来........方浅缓缓将双眼撕开一条极小的缝隙,眼前的是狭小而封闭的车顶,带着一条条又粗又长的条纹,高低起伏。

    方浅感动一阵恶心,眼前黑一阵白一阵,似乎还没有从认知障碍中缓过来。总算是驶过减速带了,车辆又恢复了平静,只能隐隐约约的听见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和前面那两阵呼吸,一阵悠悠的懒懒的,方浅觉得跟自己家以前那只老猫在睡午觉一样,那是一只敏锐的老猫,虽然总是懒懒散散的,但是它总会出现在自己需要它的时候安静的躺在脚边,平淡的呼吸着,仿佛在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安心。另一只感觉有些急促呢,听起来很不均匀,仿佛胸口有块大石头一般,显得那么焦虑........方浅重新合上双眼,他不愿意醒来,醒来就意味着重新回到现实,他讨厌现实,讨厌这么早醒来的自己.......车里空气比想象中的好闻,清新的茶香包裹着淡淡的烟味,茶香真是种神奇的香味,那么包容,那么自在,方浅喜欢这种味道,这是温柔的味道。

    隐约记得,母亲好像也偏爱清茶的香气,父亲却不这么认为,他爱抽烟,还喜欢用那难闻的烟味掩盖母亲身上的茶香,好像是在高调的宣示主权一样,自私的占有着母亲,直到他出生了,烟味就从母亲身上跑到了方浅身上,缠绕着不肯离去,那茶香也依托在那抹香烟中,自方浅出生就为他披上了青烟般的衣服,当他想要触碰时,却又调皮的从指甲,从手指的缝隙中溜走。方浅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再一次披上了那件久别重逢的青衣.......好困啊,方浅任由那困意为他抚下眼皮,这次,一定可以睡个好觉吧。

    柳曦雯努力的控制着车速,但今天这台老车不知道为什么,异常难驾驭,总是会动不动就加速,柳曦雯只能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那只踩着刹车的踏板,紧紧的崩着。到了,柳曦雯仿佛看到了希望,车速顿时加快,该死!这车早该换了,那只死贴着刹车的脚猛地一用力,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了4局门口。医疗部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其中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抽着烟,和身旁那个女孩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脚边还有好几支没有完全燃尽的香烟,看起来似乎等了许久。

    那男人随手丢掉香烟,身后的医疗部的人熟练打开车门,抬起担架,将方浅放上,整个过程如流水线一般自然,机械。全程没有人说一句话,只是在安静的完成自己的工作,没有感情的,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一旁的柳曦雯和陈克平一眼,那白色的制服合着白色的走廊,融为一体,所有的焦虑,所有的悲伤,所有的愤怒,在这一抹白色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处施展。

    时间似乎是被人截去了一段,柳曦雯缓过神来,刚才的焦虑也像是随着那时间一起被截去了一般,那么突然。

    “医疗部的人真是……怎么也习惯不了啊。”柳曦雯回到车上,瘫在座椅,一旁的陈克平依旧默默的点着了烟“……少抽点吧,多活两年。”柳曦雯有些无力的说到,手臂搭在眼睛上,看上去很是疲惫。

    “为什么那样说?师傅,当坏人就这么好玩么?”柳曦雯用余光瞥着陈克平。

    ”开车吧,警察局那边已经等着了。”

    “......”

    汽车缓缓发动,像一条老马一般,一步一步的稳健的行驶着。陈克平看着窗外的景色向后倒退,高耸的楼房逐渐被一些瘦弱枯黄的街边树木取代,附近正好在开发中,空气里弥漫着黄沙,震耳欲聋的施工声敲打着车玻璃,陈克平将额头放在车玻璃上,感受着这震动。

    不一会儿,车辆越过了城市,来到了郊区。陈克平再次摇下车窗,清新的空气将车里的灰尘一洗而净,路边的树木也开始茂盛了起来,绿色的苁蓉的自在的随风摇曳,也不知飘忽的是车里的自己还是周遭,陈克平将身子向后仰去,把座椅放了下来,半眯着眼。

    ”方浅......不适合做这一行。”

    柳曦雯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开着车。

    “他老爸,是我大学同学,跟方浅那傻小子不同,他老爸,是个天才啊,绝无仅有的天才,是我们4局的骄傲。”柳曦雯咬着嘴唇,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用力,是啊,她当然知道,方浅他老爸是个天才,一个几乎仅凭一己之力就建立了字典体系,让整个夏国在奇迹应用方面彻底超过世界的天才,公认的世界第一记术者。

    “上大学那会儿我就在想,这是什么怪物,认知障碍的限制对他来说跟闹着玩儿似的,真的有人可以凭借那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印象百分之百的复刻出奇迹吗?呵呵......他可以做到,他总是可以做到,可以轻易的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我当时其实嫉妒惨了,发了疯的想要超过他啊,知道么,在遇到他之前,老子也是天才啊!可跟他比,我又算个什么东西.......“陈克平语气有些颤抖,连带着那夹着烟嘴的无名指和食指也颤动着。

    “不算那帮老家伙的话,我跟他都是第一批次接触系统化学习奇迹的,那会儿可没有字典这种东西,国家迫切的想要在这方面领先其他国家,迫切的想产出大批的人才,那段时间,每天都有人搞奇迹搞得脑子坏了的,坏了怎么办?国家给补贴,养你后半辈子,然后换个人接着搞。说实话,我当时对奇迹真的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哪怕那么一点点也没有,但是,国家需要我,因为我是当时所有天才里最天才的那一个!所以我去了。仅仅只是因为国家需要我,我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在院里我的待遇远远超过其他人,除了比其他人更严格的监视和保护以外,几乎我的所有要求都会被满足。简直像被.......关起来的皇帝一般啊,但是我却很享受这种感觉,直到那天......啊.......”

    “那天,除了我,所有人都在欢呼,所有人都在庆祝,方元,一个刚进来不起眼的家伙,他在那天,发明了字典。”

    柳曦雯回忆着那举国欢庆的一天,那一天因为字典的发明,奇迹复刻率从以前的百分之十不到攀升至百分之三十,这意味着奇迹技术民用化的可能,要知道,那时候的字典还只是第一版。然而那时的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的父母当时激动得泪流满面,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表情激动的快要抽搐起来,抱在一起又蹦又跳,从房间那头跳到房间这头,吵醒了当时尚且年幼正在熟睡的柳曦雯,柳曦雯的父亲是当时的市长,平时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像这样失控的样子,她还是头一回见,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她看向一旁的陈克平,意外的是,陈克平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很平静的说着仿佛与自己无关的事。

    “到了。”

    柳曦雯停好车,顺手拍了拍陈克平,陈克平撇撇嘴,调回好座椅,跟着下了车。

    “潘局,久等了。”眼前这个身着便服看上去十分干练的男人伫立在这栋郊区的小公寓楼下,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了。

    “柳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潘玮阳笑着摆了摆手,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陈老。”

    陈克平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你们那边怎么说?有什么收获。”柳曦雯问到。

    “你也知道的1,2局那帮自以为是的家伙,死者尸体不让我们查看,住处也封锁了,现场你们刚才也看了,基本没什么有用的线索。”潘玮阳目光有些凌厉,看起来很是不满。

    “凶手就是住在这里吧,很偏僻啊。”柳曦雯四周观察着,这是一个很是偏僻的社区,看上去有些老旧,常青藤爬满了整栋公寓楼,楼底的草坪也杂乱无章,最高的甚至长到柳曦雯半腰了,四周也没什么路人,只有风吹动草地的声音沙沙作响。

    “是啊,我的人已经在楼上等着了,咱们上去吧,对了,方同志呢?阿就也联系不上。”

    “方浅,刚才被认知障碍侵蚀了,现在还在治疗,阿就……”柳曦雯低着头,垂下的刘海遮住了此刻落寞的双眼。

    “啧,罗永就那小子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没事儿就爱多愁善感,天天顶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老子一大把年纪了都没他愁眉苦脸!管他干什么,小姑娘没他做不了事了?”陈克平呵斥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团像是生气揉捏的纸团。

    潘玮阳叹了口气“走吧,上楼。”柳曦雯点了点头,显得有些乖巧,这让原本就很生气的陈克平更是恼火,心里狠狠地咒骂着罗永就那个负心汉,狗杂种,计划着下一次见到他非狠狠的打他一顿才解气。

    犯人住在七楼,正好是楼顶,由于公寓楼老旧,再加上昨天下过大雨,楼道处的房顶上有些渗水,地上也是湿漉漉的,生锈的楼梯护栏淋过雨后看起来有些脆弱,上面的护木也早就发黑的发黑,长苔藓的长苔藓,看上去竟意外的让人有些安心。

    “潘局。”门口蹲着的的几个便衣警察三三两两的站起身,异口同声的说到。

    “这两位是4局派过来协同调查的,导术者柳曦雯女士和施术者陈克平老师。”

    “柳小姐,陈老。”几个年轻人微微欠身,柳曦雯和陈克平也点了点头以示回应。这几个警察刚入行不久,脸上的稚气和热血还没沉淀。

    “小刘,小陈,小王,他们三个都是刚入行不久,可能有些事情还不太懂,你们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告诉他们就行。”潘玮阳挨个挨个指着身旁的部下,每指一个,那个被介绍的人总会昂首挺胸的,标准的敬礼,在他们看来,能被介绍给导术者和施术者这样的人才是莫大的荣幸和骄傲。跟着潘局果然是前途无量啊!三人不约而同的对潘局更加敬佩。

    “行了,好好配合,别捣乱。开门吧。”潘玮阳轻轻拍了拍身旁警员的背。

    这间屋子的门上贴满了小广告,甚至掩盖住了脱落的油漆和生锈的门扉。警员将贴在钥匙孔的那张刁钻而嚣张的小广告撕开,有些费劲的插入钥匙孔,吱呀的,门被打开了。

    柳曦雯戴好手套,先一步走了进去,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几乎是严丝合缝,按理说这样的房间空气流通不干净,应该会有异味才对,然而,除了一些弥漫的咖啡味儿,整个屋子气味异常干净......这小区管理十分松散,回想起贴在钥匙孔上的小广告,对比起其他的显得很新,下过雨后随手一撕就能撕开,这间屋子的主人大概已经三四天左右没有回来了

    柳曦雯摸索着电灯开关,打开,屋子顿时明亮起来,客厅的地板干干净净的,沙发,茶几都有好好收拾过,房子的构造十分简单,厨房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顺着往里走就可以看到唯一的一间卧室,厕所就在卧室旁边,可以说是最大化利用了空间,阳台旁有一个很隐蔽的书房,应该就是他工作的地方。

    由于这几天都在下雨,地板被泡得有些发胀,天花板也被浸得深一块,浅一块的。潮湿充斥着整个屋子,墙壁上的挂历停在了六月五日,到今天已经过了四天,屋主有划日历的习惯,看着前面一排排的简单斜划线,很随意,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仪式感或者习惯之类的,只是为了划而划么……

    柳曦雯小心的取下日历,向前翻着,五月份依旧是百无聊赖的斜线,甚至到了五月最后几天,斜线都有些模糊,显得更加随意。再往前……四月。柳曦雯皱了皱眉头,四月二十七日往前,记号变成了叉,对比后面显得十分郑重,显得十分认真,每一笔都清晰可见,每一笔都是慢慢的……好像是很重要的日子一样,其中,四月十三日被特别的圈了起来。柳曦雯默默记下,接着向前翻去,然而,到了三月,便什么标记都没有了,页面崭新远超之后的月份,像是从未被动过一般。

    柳曦雯闭上双眼,感受着。

    这是一间单人住的房间,单人到似乎连客人来家做客这种事情都未曾考虑,卧室的单人床,单张的毛巾,洗漱用品只有一把牙刷,一支牙膏和几个刮胡刀刀片,都被好好的包了起来,厨房里只留了一双筷子,柳曦雯认得这种筷子,超市里都是以一把来卖的,不会单独卖,毕竟这样的便宜货可不是什么专用筷子,有些空荡的冰箱还剩四瓶牛奶,八个鸡蛋安静而整齐的被分好了类分别躺在二三格。衣柜里仅仅用来换洗的一床棉被,一排整整齐齐的男士衣服,都很老旧的了,不仅是衣服老旧,连款式也一样,柳曦雯捏了捏其中两件皱巴巴的衣服,这两件明显被和其他衣服隔开了很大的空隙,比起其他的因为潮湿有些发润,这几件衣服湿的要更加透一点,感觉像是没晾干就收了进来,看了看阳台,没有晾衣服,看起来出门前收拾过了。回忆了一下,四天前似乎天气预报就已经说过会连下几天雨了……这人看起来走得很急,而且应该是计划长时间外出,但是有没忘记收拾好再离开。

    屋子的四周都仿佛在诠释着这个孤独的人,然而,柳曦雯却并不感觉这是个冰冷的屋子,相反,这里充斥着希望和憧憬,甚至是……爱恋。这里四处都流露出另一个人的痕迹,那个被思念,爱恋着的人的痕迹。

    四十九岁的他爱着某个人,就在这个小小的,寒冷的屋子里,怀揣着不安和喜欢,想象着那个人,渴望着和她见面,期待着她或许会前来拜访自己,但是却又害怕着,恐惧着被人发现这份感情,他要守护这份秘密,将它藏在心底……

    陈克平死死的盯着那一叠从书桌抽屉里找到的写满了奇迹的纸张,净是些基础奇迹,和一级嵌套模型。这个大学教授没有正规字典,他只能笨拙的用自己仅有的那点知识,日复一日的,在这张桌子上尝试着,像是一个年轻的傻小子在给自己心爱的女孩写着情书。一张又一张……书桌上那些教材,笔记,教案整整齐齐的摆放着,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翻动。一旁的纸质奇迹字典上满满的圈点,标记,贴满了便利条,纸质字典并不是正规的字典,只是笨拙的打印材料罢了,认知障碍的缘故,这种字典并不能帮助人们写出高级的奇迹,只是学生们初学的参考材料罢了,真正的字典并不会对大众开放,陈克平想到了自己以前似乎也是这样每天翻着厚厚的字典……

    陈克平一页一页的翻着,这种基础词条奇迹,他根本不需要字典,凭借那印象就足以推断出来。这些纸上奇迹大都存在极其低端的语法错误,每一个都没什么进步,只是低劣的用着穷举法,愚蠢的尝试罢了……最后一页,这似乎是个完整的奇迹,虽然并不完美。陈克平仔细的阅读着这个一级嵌套的像是小孩子玩意儿一般的奇迹。

    “无聊的东西……”陈克平随手讲这张纸像扔垃圾一般,扔给了柳曦雯。

    “花这么多时间就写出这么个垃圾……真是个废物。”说罢,陈克平向外走去,默默地点上一支烟。

    柳曦雯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纸张,随后将手放在了这张奇迹上面。她要试试看,使用这张奇迹,使用奇迹对身体是极大的消耗,哪怕是连嵌套都没有都基础词条,但是……

    她长舒一口气,合上双眼,心里默默地浮现着这个奇迹的规则。使用奇迹有两个条件;第一,就是必须完全了解这个奇迹,在心中复刻出来,它的用法,它的效果,它的语法,它的规则,一旦有偏差,奇迹就无法发动。第二,媒介,奇迹的书写需要媒介和准确度,准确度越高,效果表达越清晰,媒介越复杂,奇迹越强大。纸张,是最简单的媒介,并不能释放出很强大的奇迹,这奇迹的准确度也看起来很一般,所以柳曦雯不担心会出现意外,现在,她只需要专注的在脑海里浮现就好……浮现这个浪漫的,奇迹。

    风,吹过耳畔,清凉的是从清澈的河流上游吹下来,柳曦雯的头发被温柔的解开,轻轻托起,美丽的飘在空中,风,正借着她的头发描绘自己的形状,流动的是水流的形状,那一缕缕调皮的是河间跳脱的鱼儿,末梢的一抹棕红色是夕阳,是夕阳下美丽的少女。

    渐渐的,她的双脚也轻盈起来,长长的风衣外套被提着两个角,像一对翅膀,张开,蝴蝶在这种时候总是喜欢翩翩的扇动自己美丽的翅膀,跟着风去花丛的地方。

    “潘……潘局长,这……”少年被这美丽所震撼,呆呆的指着那一抹夕阳,发着愣。

    “别说话……”

    “这……这就是奇迹么?太美了……”憧憬的目光,震惊的,羡慕的投影在蝴蝶身上,少年们总是喜欢美丽的蝴蝶,所以才会在那个夏日,开心的追逐着她吧。

    她,看见了。

    柳曦雯缓缓睁开双眼,双脚轻盈的点着地。

    “太厉害了!柳小姐!太厉害了!”三人不约而同的拍着手,仿佛刚看完一场永生难忘的表演,激动的眼角有些闪烁。

    然而,柳曦雯只是落寞的垂着眼帘……她,看见了。

    师傅,你说的没错……真是个……无聊的奇迹啊。

    “潘局长……杨建华的资料能帮我整理一份么?明天,我们去一趟那所大学。”潘玮阳,默默地点了点头。“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能整理出来。”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们那边有找到什么么?”潘玮阳摇了摇头,他讨厌这间屋子,没来由的讨厌着。

    “走吧,帮他把门锁好。”

    ……

    深夜,潘玮阳擦干了身子,看着床上那件便服,缓缓坐下。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搜到,但是……

    潘玮阳将衣服内袋的,那枚略微有些沉甸的掏出,这是他在杨建华家里找到的,他没有告诉柳曦雯,甚至心中感到庆幸,庆幸是自己先一步找到了它。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潘玮阳看着手中那漆黑的,像是一只眼睛一般的注视着他。

    那是一枚熟悉的棱形吊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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