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阁中对饮
能臣贤者多国受封并不罕见，王公贵族也是如此。
百年前曾有风华绝代的纵横家七国拜相，甚至有命途多舛的女政治家一生嫁与三国王侯，权倾天下。
“朕可以册封云湘公主，也可以向晋唐施压。但是有一件事，尔未免想的太简单。”
嬴天心不愧为深思熟虑的皇者，一语道出问题所在：“唐国固然好说，可就算云湘公主以秦国贵族之名借道回楚，晋国未必买账。”
听到此言，殿中反对者顿时沸腾起来，纷纷附议。
“陛下所言极是啊！晋国称霸之心路人皆知，秦晋迟早会兵戎相见，为何要借道？”
“世人皆知大秦铁骑之威，晋国也不傻，不怕假途灭虢吗？”
秦扬不知如何作答。
嬴天心的问题才是他最大的烦恼。晋国兵力虽然不如秦国，但绝非随意可以恐吓住的弱国。
单凭一个册封，固然可以名正言顺，可强势借道无异于先撕破脸皮，晋国又凭何忍气吞声？
嬴天心大袖一挥，让文武们噤声。
“此事先到这里，散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天心再也未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百官从秦扬身边经过，不少唏嘘、嘲讽之声飘入耳中，可他却无计可施。
从潼山归来后，嬴天心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此时虽未当众拒绝，但已经将问题摆在台面上了，和直接否决也没有太大区别。
倘若不能解决借道的问题，其他都是白费功夫。
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吗？
秦扬立于原地，微微惆怅时，却见一名宫女走上来，低声说到：“陛下请您前往摘星阁一叙。”
秦扬虽然不知道嬴天心还要和他谈什么，但眼下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跟着那名宫女离开问天殿。
殿外还在下雪。
那名宫女撑起一把油纸伞，为秦扬挡雪。
秦扬不忍让矮他一头的女子撑伞，伸出手说到：“还是我来吧。”
“奴婢不敢。”
宫女不愿和秦扬多讲话。两人行色匆匆，直奔问天殿东南方向的摘星阁。
秦扬一路心不在焉。
云央宫气势恢宏，雪景之下更凭添几分神秘、肃穆。
行至一长亭时，那宫女收起伞。
亭下清池之上覆着一层薄冰，雪花落在其上，渐渐化作池水，清晰可见。
纵然此情此景美的不可方物，但他哪有心思去欣赏？
快到长亭尽头时，一道石阶出现在眼前。阶下两侧，站着两名侍卫。
至于石阶上方通往何处，因被亭檐遮挡不得而知。
那宫女忽然站住，“沿此石阶上去，便是摘星阁。”
秦扬向那宫女微微点头，随后独身踏上石阶。
石阶通向一座九层石塔的顶层，阶数整百，阶下悬空，每隔二十阶，下方便有一根一尺粗的朱红梁木作为支撑。
乍一望，石塔顶上建了一座高台，上面修一小阁。那座阁楼想必就是嬴天心邀请他所赴之处。
登百阶对秦扬来说不算难事，不消一会的功夫，便到了塔顶阁前。
果然如秦扬所想，阁楼上面的墨石匾上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摘星阁。
阁门虚掩，似是为人所留。秦扬轻轻叩门，只听阁内传来嬴天心淡淡的应声。
“进来。”
秦扬随即推开阁门，只见嬴天心双手藏于袍袖中，从挑开的一扇楹窗中向外远眺。在她身后，几名宫女俯首而立，站在阁壁旁边。
摘星阁内空间不大，仅仅摆放了一栋书架，一张红杨琴桌，两把松木圈椅。书架上零零散散躺着几本书，旁边放了若干古玩。
一阵清香袭来，秦扬这才注意到，琴桌边藏了一座小小的火炉，上面热着一个长嘴紫金壶。
嬴天心转过身，身后的宫女想要上前把支在窗上的叉竿摘下，被她阻止。
“不必，阁外雪景正佳。你们退下吧。”
其中一名岁数较大的宫女看了秦扬一眼，上前请奏：“陛下，和生人独处，恐有不妥，况您身边得有人侍奉——”
嬴天心挥了挥手，那宫女便不再多言，喏了一声，领着其他人悉数离开。
阁内只剩秦扬和嬴天心两人。
“朕让你来这里，是想与你小酌一杯。”
“陛下盛情，臣自当奉陪。”
两人对桌而坐。嬴天心拿起紫金壶，将桌上两个空盏斟上热酒。
秦扬颇感失礼，站起身：“陛下，这种事自当由臣来做——”
“来这里就是让你随意些。既然来赏雪饮酒，就不必过分拘泥。”
“臣遵旨。”
嬴天心将紫金壶放回炉上，推过来一盏酒杯。秦扬默然拜谢，将酒杯握在手中。
嬴天心以手指将酒杯轻转，看着秦扬，不知何意。
半晌，轻声问道：“你......在潼山中可曾受伤？”
秦扬微微一愣，未曾想嬴天心竟然关心起他来。
但不论如何，将此番纠葛化解，总归是件好事。
“谢陛下关心。臣在山中翻滚时无意间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若非陛下提起，臣都忘了向陛下谢赐神兵之恩。”
“能活着回来便好，朕敬你一杯。”
秦扬将杯中热酒一口饮下，看着尚在以袖掩面的嬴天心，内心犹豫不决。
但等她放下空杯时，终归还是忍不住问到：“陛下，您为何要追到潼山？”
嬴天心并不作答，再次以紫金壶斟满两人的酒杯。
“朕已经拟诏，通传各国，册封楚云湘公主赵晚晴为大秦涟汐公主。前往唐国的使者也已经派出，朕特让使者态度强硬些，不日就能复旨。”
秦扬听闻，恍若置身梦境。
就这样答应了？
“可——”
刚要开口问询，嬴天心打断他说到：“朕知道你想问什么。晋商来秦，贸易税务取二成盈利。朕以一又七成税，来让晋国借道。”
秦扬听闻此言，握着酒杯的双手竟难以自己地颤抖。
他从来不敢提，甚至不敢想，去让嬴天心以秦国的利益来换取向晋国借道的资格。
但此时此刻，嬴天心所说的话，他字字听清。
历时两个月，千里奔袭、东躲西藏、生死大战，终于从重重死局中绝境逢生！
一时间，秦扬眼中竟然微微发酸。
“臣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秦扬如此兴奋，嬴天心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落寞。
“在前往上庸城的路上，你曾经答应朕三件事。第一件已经履行——”
嬴天心站起身，持着酒杯，走到秦扬身边。
“现在，朕要提第二件事了。”
百年前曾有风华绝代的纵横家七国拜相，甚至有命途多舛的女政治家一生嫁与三国王侯，权倾天下。
“朕可以册封云湘公主，也可以向晋唐施压。但是有一件事，尔未免想的太简单。”
嬴天心不愧为深思熟虑的皇者，一语道出问题所在：“唐国固然好说，可就算云湘公主以秦国贵族之名借道回楚，晋国未必买账。”
听到此言，殿中反对者顿时沸腾起来，纷纷附议。
“陛下所言极是啊！晋国称霸之心路人皆知，秦晋迟早会兵戎相见，为何要借道？”
“世人皆知大秦铁骑之威，晋国也不傻，不怕假途灭虢吗？”
秦扬不知如何作答。
嬴天心的问题才是他最大的烦恼。晋国兵力虽然不如秦国，但绝非随意可以恐吓住的弱国。
单凭一个册封，固然可以名正言顺，可强势借道无异于先撕破脸皮，晋国又凭何忍气吞声？
嬴天心大袖一挥，让文武们噤声。
“此事先到这里，散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天心再也未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百官从秦扬身边经过，不少唏嘘、嘲讽之声飘入耳中，可他却无计可施。
从潼山归来后，嬴天心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样。此时虽未当众拒绝，但已经将问题摆在台面上了，和直接否决也没有太大区别。
倘若不能解决借道的问题，其他都是白费功夫。
难道真的山穷水尽了吗？
秦扬立于原地，微微惆怅时，却见一名宫女走上来，低声说到：“陛下请您前往摘星阁一叙。”
秦扬虽然不知道嬴天心还要和他谈什么，但眼下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跟着那名宫女离开问天殿。
殿外还在下雪。
那名宫女撑起一把油纸伞，为秦扬挡雪。
秦扬不忍让矮他一头的女子撑伞，伸出手说到：“还是我来吧。”
“奴婢不敢。”
宫女不愿和秦扬多讲话。两人行色匆匆，直奔问天殿东南方向的摘星阁。
秦扬一路心不在焉。
云央宫气势恢宏，雪景之下更凭添几分神秘、肃穆。
行至一长亭时，那宫女收起伞。
亭下清池之上覆着一层薄冰，雪花落在其上，渐渐化作池水，清晰可见。
纵然此情此景美的不可方物，但他哪有心思去欣赏？
快到长亭尽头时，一道石阶出现在眼前。阶下两侧，站着两名侍卫。
至于石阶上方通往何处，因被亭檐遮挡不得而知。
那宫女忽然站住，“沿此石阶上去，便是摘星阁。”
秦扬向那宫女微微点头，随后独身踏上石阶。
石阶通向一座九层石塔的顶层，阶数整百，阶下悬空，每隔二十阶，下方便有一根一尺粗的朱红梁木作为支撑。
乍一望，石塔顶上建了一座高台，上面修一小阁。那座阁楼想必就是嬴天心邀请他所赴之处。
登百阶对秦扬来说不算难事，不消一会的功夫，便到了塔顶阁前。
果然如秦扬所想，阁楼上面的墨石匾上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摘星阁。
阁门虚掩，似是为人所留。秦扬轻轻叩门，只听阁内传来嬴天心淡淡的应声。
“进来。”
秦扬随即推开阁门，只见嬴天心双手藏于袍袖中，从挑开的一扇楹窗中向外远眺。在她身后，几名宫女俯首而立，站在阁壁旁边。
摘星阁内空间不大，仅仅摆放了一栋书架，一张红杨琴桌，两把松木圈椅。书架上零零散散躺着几本书，旁边放了若干古玩。
一阵清香袭来，秦扬这才注意到，琴桌边藏了一座小小的火炉，上面热着一个长嘴紫金壶。
嬴天心转过身，身后的宫女想要上前把支在窗上的叉竿摘下，被她阻止。
“不必，阁外雪景正佳。你们退下吧。”
其中一名岁数较大的宫女看了秦扬一眼，上前请奏：“陛下，和生人独处，恐有不妥，况您身边得有人侍奉——”
嬴天心挥了挥手，那宫女便不再多言，喏了一声，领着其他人悉数离开。
阁内只剩秦扬和嬴天心两人。
“朕让你来这里，是想与你小酌一杯。”
“陛下盛情，臣自当奉陪。”
两人对桌而坐。嬴天心拿起紫金壶，将桌上两个空盏斟上热酒。
秦扬颇感失礼，站起身：“陛下，这种事自当由臣来做——”
“来这里就是让你随意些。既然来赏雪饮酒，就不必过分拘泥。”
“臣遵旨。”
嬴天心将紫金壶放回炉上，推过来一盏酒杯。秦扬默然拜谢，将酒杯握在手中。
嬴天心以手指将酒杯轻转，看着秦扬，不知何意。
半晌，轻声问道：“你......在潼山中可曾受伤？”
秦扬微微一愣，未曾想嬴天心竟然关心起他来。
但不论如何，将此番纠葛化解，总归是件好事。
“谢陛下关心。臣在山中翻滚时无意间受了点皮外伤，并无大碍。若非陛下提起，臣都忘了向陛下谢赐神兵之恩。”
“能活着回来便好，朕敬你一杯。”
秦扬将杯中热酒一口饮下，看着尚在以袖掩面的嬴天心，内心犹豫不决。
但等她放下空杯时，终归还是忍不住问到：“陛下，您为何要追到潼山？”
嬴天心并不作答，再次以紫金壶斟满两人的酒杯。
“朕已经拟诏，通传各国，册封楚云湘公主赵晚晴为大秦涟汐公主。前往唐国的使者也已经派出，朕特让使者态度强硬些，不日就能复旨。”
秦扬听闻，恍若置身梦境。
就这样答应了？
“可——”
刚要开口问询，嬴天心打断他说到：“朕知道你想问什么。晋商来秦，贸易税务取二成盈利。朕以一又七成税，来让晋国借道。”
秦扬听闻此言，握着酒杯的双手竟难以自己地颤抖。
他从来不敢提，甚至不敢想，去让嬴天心以秦国的利益来换取向晋国借道的资格。
但此时此刻，嬴天心所说的话，他字字听清。
历时两个月，千里奔袭、东躲西藏、生死大战，终于从重重死局中绝境逢生！
一时间，秦扬眼中竟然微微发酸。
“臣谢陛下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秦扬如此兴奋，嬴天心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落寞。
“在前往上庸城的路上，你曾经答应朕三件事。第一件已经履行——”
嬴天心站起身，持着酒杯，走到秦扬身边。
“现在，朕要提第二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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