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拾伍 暗室逢灯

    屋里还是亮堂堂的，云啾啾也喘过了气，变得活泼起来，它不时发出两声轻快的叫声，像是劫后余生的欢歌。

    绛春将我扶了起来，她忍着身上的伤，将我扶至榻前。

    “绛春，你可还好？”

    我费力地问出一句，眼皮子也有些沉重，看着绛春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不清。

    “我不碍事的娘子，只挨了两三鞭子，现下已经没太多痛楚了。”

    倒是娘子，可把绛春吓坏了。”

    她说罢眼里又包着泪花，刹那就要哭出声来。

    “傻丫头，我这不还活着。”

    “绛春等夜深了就给娘子寻药去，等他们都睡熟了。”

    我握握她的手，轻轻一笑，转头盯着窗外，窗户撑开了一半，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清。

    小亭离我的院子不远，就在院墙后面，可我现下却无力去听墙角。

    “娘子是不是想知道萧小公子同老爷说了些什么？绛春替娘子去听听。”

    “不可，你带着伤，且若是被发现可就惨了。”

    绛春丧了气，握着我的手，眼里说不出的失落。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自己想去听些有的没的。”

    我无力地与她调侃，虚弱地朝绛春笑了笑。

    “瞒不过娘子，绛春就在墙后听，听完便回来。”

    “那你可得小心些，别被逮住了。”

    这小丫头跟我打了保票，一定不会被人逮着，站起身时扯着后背的伤“哎呦”了一声，便又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一溜烟儿便跑出了屋门。

    她是胆大的，譬如她为我挡鞭子。

    但她也不过是十岁的孩童罢了。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绛春偷摸着跑了回来。她转身关门时，我瞧见她后背的衣衫仍然醒目的血痕，难免心下一紧。

    “娘子，我听清了听清了！”

    她蹲在我的床榻边，我偏过头向她凑近了些，浑身仍然乏力。

    绛春叽叽喳喳，激动地说了一通。

    她道萧承在亭子里将一些礼赠给了云临，后来同他说着奇怪的话。

    “云伯，家父家母很喜欢云二姑娘。”

    我的意思是，喜欢云二姑娘，所以喜欢云家。”

    不知云伯懂不懂这个理，也不知云伯在边塞那边的商情好不好，更不知萧家在云家的重量有多少？”

    绛春道，萧承这话一出，云临愣了几分，接着便一个劲儿地附和，赔着笑脸。

    我的泪洇湿了枕头，云澈何德何能让萧承与萧家如此维护。

    可怜也罢，喜欢也好。

    我都不值他们如此。

    教我如何还这恩情。

    我仰头瞧着床榻帘顶，泪便淌进了耳框，抽动着的身体牵扯到伤口，又传来一阵阵真实的痛感。

    恰如暗室逢灯。

    “娘子莫哭了，萧小将军多好呀，娘子而后不用再受老爷折磨了。”

    “正是因为他太好了……”

    好得我还不上。

    “澈澈。”

    窗户蓦地被推开，接后便听见了这声澈澈。

    我抬眸便见萧承从窗框上翻身而下，微喘着来到我的床榻前。我隔着帷幔见他一袭黑衣，笔直又端正地站在那处。

    他悄声问我。

    “澈澈，我可否进来瞧瞧你？”

    我点点头，绛春会意，转身束了帘幔，加了盏烛灯，恭身欠礼示意萧承进来。

    萧承向前了几步，忽而顿住了步子。我不敢瞧他，我现在的样子狼狈极了，就像是最落魄的丧家犬。

    可耻又不堪的家事，却要他来解决。

    “澈澈。”

    他不再言一语，在我身边蹲下，轻轻拭去了我脸颊的泪珠，他的手甚至是有些颤抖的，在触到我的那一刻。

    “不怕了澈澈，我来了。”

    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似崩塌了一般，我哭得失了声，半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本能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却滞在了空中。

    全是肮脏的血。

    我收回手，将头埋得更低，整个人都在颤抖。

    萧承却轻轻靠在了我的头上，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说。

    “他不敢再欺负你了，澈澈不怕了。”

    我惊住了神，从未想到他会如此举动。我瞪大了眼，死死地盯着地。

    可耳边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我呜咽起来，而后变为号啕大哭，紧紧抱着他。

    “嘘，澈澈小声些，我翻墙进来的，见不得光！”

    他悄声同我说着，我却被他逗笑了，眼角还挂着泪。

    “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