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门户高

    谢青山想着,赶紧将菜送到傅家,再回家不耽搁吃午饭,所以一路赶的很急。快到晌午时候就到了清虚观后山脚下,距离傅家的山间别墅直线距离是近了,但垂直距离还隔着长长的石阶,才能真正看到傅家别院的大门。

    添了二十文香油钱,将骡车暂寄放在清虚观中,平安背着那一篓菜蔬就开始爬山。

    他们父子是走惯了山路的,何况这修好的整整齐齐的石阶?不一会儿,就到了傅家大门口。

    擦了擦头上的薄汗,只见傅家别院正门紧闭,只旁边开个角门供人出入。此时那角门边正坐着个小厮,穿着青衣夹袄,带着六合一统帽儿,正坐在门房里喝茶,上一回看门的老叟倒不见踪影。

    谢青山上前陪着笑道:“小哥,烦请通报一声儿,说谢家老汉送菜来了!”

    “送菜?买菜不是由后厨的张管事下山采买么?怎地送到正门来了?”那小厮捧着杯热茶,懒洋洋的问。

    “老汉不是专门送菜的,上次傅老爷说俺家的棚子菜种好了,要尝尝俺家的菜种的如何。这不,俺割了一篓子来,给傅老爷和孙少爷尝尝鲜。”谢青山就笑着说道。

    “俺家老爷说的?”那小厮这才仔细打量了谢青山父子两个,见他们穿青灰色棉布裋褐,头带网巾,是个平民人家模样,就不甚在意道:“老爷正闭关炼丹呢!谁都不许打扰,你们回去吧!”

    “这位小哥,既然傅老爷忙着,那禀告孙少爷也是一样的。”谢青山皱了皱眉头,只得又陪下道:“上次孙少爷也说要尝尝俺家的菜哩!”

    “既然如此,你们先等着,我去禀告孙少爷!”那小厮有点不情愿的将茶放在桌儿上,起了身往里面走,嘴里还一边嘟哝着:“什么金菜银菜,还巴巴的送来,俺傅家在京城什么菜没吃过……现在来巴结的人咋一点儿眼色都没有……”

    平安毕竟年轻气盛,听那小厮嘟哝的话儿,心中就有些不平,口中不由得怨怼道:“爹,咱们来给他们送菜,反倒求着他们哩!咱这是图个啥?”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他这是嫌弃咱没给他人情钱哩!”谢青山这才反应过来,“傅老爷和傅家孙少爷都是极和善的人,咱不能因为他家一个不懂事的小厮就生气……”

    等了越有一刻时候,就见那小厮一溜烟儿小跑过来,看到谢青山和平安还在,就赶紧弯着腰笑道:“我是厥着屁股看天——有眼无珠,冲撞了两位,还请两位莫怪。孙少爷请两位过去呢!”

    谢青山和平安被这小厮的前倨后恭弄的有些不解,连忙客气道:“小哥儿过谦了!请小哥带路吧……”

    一路上假山流水、曲径回廊自不必提,更有那四季常开不败的花草,在这万物凋零的时候依然郁郁葱葱、葳蕤茂盛,极是罕异。

    穿过仪门,转过蔷薇架,行过木香棚,九曲回廊,走到一处暗香氤氲之处。谢青山定睛看去,却是一棵虬枝古劲的绿萼梅,足有三丈多高,苔生古枝,满树梅花开的娇嫩欲滴。古树下一张古朴石桌,三张石凳,铺着石青的锦缎褥子。

    那傅小官人穿着茶白斜襟玉绸道袍,脚踏云缎粉底靴,头上戴着松花色逍遥巾,正坐在一张石凳上。石桌上古铜卧牛水火炉中正燃着银骨炭,上面放着松竹梅铜壶,水已经开了,正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儿,小官人却浑然不觉,手中正拿着一本书看的入迷。

    小厮走近了,脚步越发轻灵,小声道:“孙少爷,客人小的带来了!”

    傅君之扭头看见谢青山父子,连忙放下书站起来,笑道:“谢老丈今日怎么有空来此?可是又有什么好药材不成?”

    谢青山上次已经知了这傅家在京城乃是为官的人家,真敢轻慢?见傅小官人起身相迎就要弯腰磕头,平安也放下菜篓子,跟着磕头。

    傅君之赶忙上前两步搀住了,“老丈怎行如此大礼?您将方子送给百草堂,行此高义,小辈敬佩不已,以后就不要再如此客气了!”

    “不敢,不敢……”谢青山诚惶诚恐。“老汉这次来是送点棚子菜,给傅老神仙和小官人尝尝鲜。先前因说了要种冬季菜,老神仙说要尝尝俺家种的菜,这不,就给贵府送来了……”

    傅君之就走到菜篓子边看了看,笑道:“哎呀,你们家还真种出来了!长得比俺家庄子上还好些。”

    谢青山问:“怎么,小官人家里也种菜?”

    “奶奶在世时一向茹素,家里盖了暖棚,冬日里种些菜蔬花草,给奶奶添个菜。”傅君之笑道:“我瞧着,那暖棚里的菜还没你们种的好呢!”

    “侥幸,侥幸而已。”谢青山就连忙自谦。

    “怎不见萱妹妹来?”傅君之看看谢青山身后,不见那灵巧的身影,不由得问道。

    “唉,天寒地冻,小孙女懒怠出门,见笑了,见笑了……”谢青山就破不好意思的说,“小官人想见她?我下次再带她来就是。”

    “哈哈,原来如此。”傅君之笑说:“那下次一定带她过来,我倒有几句话儿想问她呢!”

    又问平安是谁,作何经纪,成亲了不曾,谢青山都一一答了。末了,傅君之问道:“你们这一路赶来,吃饭了不曾?”

    听闻谢青山父子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吩咐厨下做饭,让小厮带他们到醉霞阁内吃喝,好好服侍。

    告辞了傅君之,谢青山和平安跟着小厮的脚步,去往醉霞阁中。

    路上,小厮殷勤道:“先前不知老先生和孙少爷是旧识,冲撞了两位,还请两位不要与我一般见识哩!”

    谢青山见他也不过十四五岁,就笑道:“小哥儿说笑,哪里有什么冲撞!都是误会罢了!”

    那小厮愈发欢喜,一路带领谢青山父子二人来到醉霞阁,又是催饭,又是催酒,陪着小意儿服侍。

    一时,慢慢的上了饭菜,先是上了四个果盒子,白生生雪藕儿,黄橙橙山东柑,焦脆脆瓜子儿,甜丝丝糖炒榛栗;又端上四盘儿现成凉菜,分别是香浓浓糟鹅胗掌、切片儿腊鸭、秋天腌的肥蟹、黄登登泰州鸭蛋。

    谢青山和平安正为傅小官人厚意而感慨时,见小厮抱上一坛金华酒,亲自拍开封泥,斟与谢青山和平安吃。

    推辞了一番,就见外面又有小厮陆续端上四只里外青花瓷盘儿,里面盛着整只的烧鹅、晶莹莹荔枝猪肉、香嫩嫩清蒸鱼、肥秃秃油炸烧骨,主食是一沤香米饭,另有一海碗酸甜汤佐食。

    因那小厮只顾殷勤侍候,谢青山和平安两人这顿饭吃的颇不自在,再三邀请那小厮上席同吃,那小厮只说不敢。

    末了,谢青山和平安吃的肚儿溜圆,松了几回腰带,再撑不下了。

    桌上饭食还剩下小半,只得勉强直起了腰,就要向主人告辞归去。

    闻说小官人上课去了,另有一个小厮拿着一包银两酬谢,谢青山再三推辞不过,只得收了,又遥遥拜了两拜,背着空篓子下山归家去。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