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至亲关爱

    吃过午饭,西平顾不得休息,要到镇上去买爆竹和纸钱,本来也可托村里人带回来的,不过他还要到镇上去看望姑姑和姑父,所以必须要跑这一趟。

    西平本想骑家里的摩托过去,哪知根本发动不了,不知是没油了,还是放久了没骑,哪个部件生锈了,反正怎么弄一点反应都没有。

    幸好家里还有一辆单车,虽然也锈迹斑斑,在中间链条上抹一些黄油,转得还挺溜的。

    在村里西平不喜欢穿皮鞋,一是跟村里人脱节,容易招来闲话。二是穿皮鞋的确没有穿拖鞋舒服,反正是去自己的姑姑家,也顾不得许多,穿了一双旧拖鞋,推着单车出了门。

    因穿着长裤,避免被弄脏,便挽起裤脚,倒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农民形象。

    骑着单车到程家村山脚下时,有辆小车迎面开来,车上坐着的正是舒福贵和刘云,刚从市里开会回来。舒福贵看到前面骑单车的人很眼熟,似乎是西平,便问刘云前面那人是谁?

    刘云视力好,一眼便认出是西平,笑着说,是艾书记。

    舒福贵笑道,哪里还有什么艾书记,早已经变回农民了。要司机把车拦在西平单车的前头。

    西平本来尽量往路边骑,没想到小车还是把去路堵死,正往车里看,舒福贵和刘云已经从车上下来。舒福贵夸张大声叫道,这不是以前莲花乡威风八面的纪检书记艾西平同志吗?怎么混到骑破单车的份上了?说完,又指着西平的两只腿对刘云笑道,你看看,两只裤脚,一边高一边低,果然是一副十足的农民形象。

    西平知道他来者不善,不想理他,推着单车想从另一边过去,被舒福贵抓住单车的龙头,嘲笑道,艾副乡长,虽然你早已不是莲花乡的副乡长,可我还是喜欢这么叫你,你不会见怪吧。你这是要去哪里,见到我这个班长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是不是太没有风度了?

    西平不说话,冷冷看着他,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舒福贵对刘云说,把新买的数码相机拿出来,给我和艾副乡长合个影,免得别人说我舒某人无情无义。

    刘云转身钻进车里把相机拿了出来,舒福贵也不管西平同不同意,拉着他的手臂在路上摆拍,刘云只是飞快按着快键门,抓拍下无数个瞬间,数码相机不用装胶卷,就算重复了大不了删除便是,又不会浪费什么。

    等刘云拍得差不多,舒福贵又握住西平的手笑道,我听人说你出去打工了,是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又回来了,如果有难处尽管跟我说,虽说我们以前合作并不太愉快,可我这人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给你承包个砂石场砖瓦厂什么的,还是没问题,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西平冷笑说,谢谢,不用。

    舒福贵见他还不肯服软,心里有几分恼怒,皮笑肉不笑道,你这人,总好面子,以前为了一个女人跟我作对,现在又如何,还不是离开你了?知道昨晚我在哪里过的夜吗?不妨告诉你,在明月花园过的夜,金红那个小娘皮整晚粘着我,用尽心思要我搞她,喊我老公心肝喊了一个晚上。而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了,穿一双拖鞋还是烂的,跟我斗,醒醒吧!说罢用手背在西平左脸上轻轻拍打了几下。

    西平怒视着他,右手五指握得紧紧的。

    舒福贵不屑道,想打我啊?有胆就打一下试试,我保证之后的几个春节你会衣食无忧在牢房里度过。说完,狠狠把手里抽的烟丢在地上,头也不回上了车。

    小车在西平身边经过时,舒福贵从车里伸出头一口痰吐在西平的脸上,假装歉意笑道,不好意思,喉咙里有痰,不吐不快,你说你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一点眼力劲,站哪里不好,偏偏站在这里堵住别人吐痰,没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说罢把头缩回车里,得意大笑不已。

    西平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到自己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和舒福贵抗衡,不要说舒福贵可以利用手里的权力整自己,就算暗中叫几个混子拍自己的黑砖,恐怕也是防不胜防。当即俯身对着路边的小溪里洗了一把脸,心里暗暗打算,等明天给父母挂了清明,便远走他乡,免得被舒福贵这个小人算计了。

    骑着单车赶到镇上,先去了一趟菜市场,想买几斤猪肉明天上午带上山,他却忘了,这不是江口,下午菜市场根本没人,只得去菜市场旁边的店里买爆竹和黄纸,没想到卖黄纸的人是自己初中同学李明,西平起初没认出李明,是李明先认出他,西平这才认出李明,李明脸上竟然是满脸的晦气,细看还是以前的李明,却没有半分生人的气色。

    西平问他是不是最近身体一直不好?

    李明惊讶问西平怎么会知道?

    西平不好直说,问他这个纸钱店开了多久?

    李明说,有一年多了。

    西平说,你最好把店转让出去。

    李明不以为然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赚死人的钱不好?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没人卖这些祭祀用品,你们又去哪里买这些东西?

    西平见他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他同样对自己的第一感觉不能确定,便笑了笑,没有再多说话,付了钱拿着爆竹和黄纸走了。

    西平想着姑姑姑父年纪很大,吃不了硬东西,在街道转弯处的水果摊买了五斤多红提,又买了半大挂香蕉,用胶袋装好,兴冲冲提着东西来到姑姑家。

    姑姑今年已经八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每天还要买菜做饭给最小的孙子吃。姑姑见西平过来,一眼便认出是自己的侄儿,眼一红,一手拉着西平的手,一手抹开了眼泪,说起了西平母亲刘惠,说刘惠不该比自己先走,搞得她现在出门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又怪西平不该乱花钱,要他记得把钱节俭下来,有合适的女子就娶进门,不要长得漂亮,能生儿育女会过日子才是最好的。又叮嘱西平,千万千万要记住姑姑的话,东平只生了一个女儿,你必须要生儿子,为老艾家传下香火,不能让你爷爷父亲成为没有后裔的孤魂野鬼。

    西平旁劝姑姑不要太难过,免得伤了身子。举起水果袋子问她放到哪里?

    姑姑又责怪他不该浪费钱,见里面有一大串红提,高兴说,毛毛最喜欢吃这个了,等他放学回来,不到明天,恐怕便看不到葡萄的影子。

    西平知道她说的毛毛是小表哥的儿子,今年十四岁,因表哥夫妻在外面打工,便让毛毛跟着老父老母在一起,彼此好有个照应。

    西平从兜里掏出六百块钱给姑姑,姑姑起初坚决不肯要。西平说,这是侄儿孝敬您二老的,除非您老认为我这个侄儿没出息,不要我这个侄儿,否则不能不收。

    姑姑这才把钱收了,抹着眼泪说,哪还有什么出息不出息的,只要人身体健康,能吃能睡,就比什么都强。

    这时姑父睡醒了,坐起身子,看着西平。姑姑指着西平问他,认识这个人吗?

    姑父笑着说,认识。

    姑姑说,你说认识,那你说说他叫什么名字?

    姑父看了西平一眼,笑着说,不记得了。

    姑姑笑道,这么说还不是不认得。

    西平知道姑父有轻微的老年痴呆症,便俯身过去,看着姑父笑道,姑父,是我,我是小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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