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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怪人

    入洞中后,越走越窄,最终只容一人通行,天璇走在最前方,忽见前边豁然开朗,多出了一处巨大的平台,地面以玉石铺就,四周却干干净净空无一物,唯独在石壁上刻了一些文字,不由得令人起疑,不知三百年前火德星君既然发现了此地,又为何要将之封上?若非当中有什么惊天秘密,想来不至于行此事。

    凝神看了片刻,天璇轻轻一跃,落入石室当中,环顾四周,皆为玉璧,当中所刻文字极其古老,是上古篆文,一时也不解其意。

    子黍进去看了片刻,因为先前去过仙遗谷,倒是认得一些篆文,却不解其意,只是念道:“昔上帝修德……天命所属,不唯黎疆……故远赴中土,无愧……”

    “堂哥,这上面说了什么?”杜子云忍不住问道。

    子黍摇了摇头,“我也只看懂一点,好像在说打仗。”

    云陌也在看着这些字迹,看着看着忽然流下泪来,却浑然不知。

    杜子云见了大感奇怪,“云陌姑娘,你怎么哭了?”

    “什么?”云陌微微一惊,抹了抹眼泪,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那石壁上的文字说帝君要与火君共分天下,相邀在中天紫微峰上一会,火君深知帝君有兼并天下之志,不过念及万千生灵,还是甘心赴会,想将天下托付给帝君,自己便回来和儿女安守一方乐土。石壁上还说,他担心帝君不能容人,不会让他就此隐退,前去赴会恐怕有杀身之祸,又想到他一旦身死,追随他的大小数十个部族皆要反抗,又会惹得天下大乱,心中两难,实在无法抉择。当初与妖魔作战,与妖君相抗,一心只想救护人族,因而奋不顾身,甘当一方领袖。如今天下安康,却与帝君生了罅隙,无论如何不愿再起相斗之心,就此赴死,又担忧妻女家人皆为所累,痛如剜心……”

    云陌说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只是低头掩泪。众人皆是听出其文辞当中的凄楚之意,当真是进退维谷,处处皆与本心相违,不由得也听得心绪黯然。

    过了片刻,子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云陌姑娘,你识得这些篆文?”

    云陌摇了摇头,“从来没有看过,可是却好像很熟悉很熟悉,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子黍心里一惊,“那你在仙遗谷时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云陌想了想,点头道:“有一点,只是在那里的感觉没有在这里熟悉。”

    子黍更加惊疑不定,觉得云陌来历不一般,可看她样子绝没有半点修为,不知又是何故。

    在石室之中环顾片刻,子黍又发现了一段文字,却是较为熟悉,是用现今的文字书写而成,不由得看了杜子云一眼,杜子云点点头,对他说道:“是火德老祖写的。”

    子黍认真看去,只见其上写道:“上古往事,遗恨几多?火君虽失天下,然一心为民,至死无悔,实则天下第一圣贤也。其女二人,尽皆夭亡,一化精卫以填沧海,一化山鬼以唱离歌,长恨绵绵,绝于千古,天道不公,又何至于斯!何至于斯!今观火君之言,方知帝君必不容于此二女,一则坠海,一则葬山,天下岂有此等巧事?况妖君兵败之后,瑶姬曾藏于此境内,帝君早有疑心,借以诛火君,鸩帝女,灭宿敌,一天下,何等快意!唯吾辈生平一恨人也,每念及此,常愤懑难以自释,不知帝君之对错何如。方今巫山之上,瑶姬身葬息壤之中,魂寄灵芝之内,常化山鬼以招孤魂,幽篁之下,暗不见天,凄风冷雨,思之断肠,想来恨血千年犹碧也。”

    读罢此文,石室之中众人皆惊,石壁上所书史事与正史不合,却是火德星君当初手书,莫非这仙境之中的神女瑶姬真的是为帝君所害,死后魂灵化为山鬼长存巫山?

    云陌看着,掩袖抹泪,哽咽道:“想不到世上还有人知此情由,若是告诸天下,就要说他大逆不道了。”

    杜子云望之敬仰,“火德老祖一生持正自修,仗义敢言,堪称后辈楷模。他既然如此说,想来是真有此事了。”

    子黍多看了云陌两眼,见她神情激动,却也没有探问下去,而是又走向石壁另一侧,发现当中还刻着一些篆文,玄妙莫测,不知何解。

    石室当中除了这些古怪篆文,还有一处莲台,想来是火君静修打坐之处,此外一无所有。想到三百年前火德老祖就来过此地,石室中若真有什么宝物,想来也早已被取出,倒也并不如何失望。只可惜这面石壁上的篆文并非如仙遗谷中一般是子黍所修的原道经,想来是火君自己的修行功法,他却是看不懂。

    想到此处,子黍忽然愣了一下,又回头去看那火德老祖的石刻文章,再环顾石壁一圈,除了那些看不懂的篆文之外却再无痕迹,一时之间觉得哪里不对。

    “堂哥,你在找什么?”杜子云问道。

    “不对,这里不止是火德老祖来过。”子黍皱眉苦思,“爷爷给我的地图是天一星君手绘,天一老祖既然来过这里,为什么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莫非是火德老祖后来再来时把痕迹抹去了?”

    杜子云一愣,挠了挠头,“石室出口是火德老祖封上的,这事只有火德老祖知道了。”

    子黍摇了摇头,仍然觉得有些蹊跷,出口封闭的很巧妙,以天璇的能力尚且不能踏入,杜家的火雷秘法却可以炸开巨石,可见是火德老祖精心设计专为自己后辈所留。既然是专为自己后辈所留,不可能只是这么一间空荡荡的石室,在仙遗谷下方尚且还有妖君的两把神兵……

    天璇在火君山外逗留良久,听了两人的对话不由得有些失望,为此空无一物的石室花费十数日时间当真不值,见那打坐的莲台晶莹剔透,想来上古火君所用之物绝不会差,倒想试试是否有修行奇效,便足尖轻点,落在那莲台之上盘膝坐下,却是微微一怔,似乎觉得这个莲台晃了一下。

    子黍见此,忙喊道:“天璇师姐,你快起来!”

    “怎么?”天璇心知这莲台有异,也怕火君设下了什么机关,当即从莲台跃下。

    子黍往洞口看了一眼,这洞入口外大内小,便说道:“你们都退后一点。”

    几人见他神色郑重,都是往后退出几步,到了洞口处,子黍这才伸手摸上莲台,先是敲打几下,继而试着用力一扳,只听轰隆隆一阵声响,石室中心忽然露出一条地下通道来。

    杜子云见此奇道:“堂哥,你怎么知道这里还有一条密道?”

    子黍笑道:“先前我们在仙遗谷就见过这样的密道,你忘了吗?”

    杜子云恍然大悟,说道:“想不到这火君和妖君一样,都喜欢留一条密道,把好东西全藏在里面。”

    子黍摇了摇头,“真有什么宝物想来也留不到今日。”

    仙遗谷中的神兵凶戾无比,用的时日久了难免为心魔所入,因而先前诸位星君皆不曾取走,倘若这火君山内有类似之物,想来也是如此。

    “小心!”天璇忽然抽出玉寒剑,朝着密道入口劈去。

    恰在此时,密道之中竟是跃出一人,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伸出一抓竟是硬生生抓住了天璇手中之剑,紧接着发出一阵及其怪异而凄凉的笑声,令人心底发寒。

    “你……你是人是鬼?”杜子云喝道,心里却先怯了,这密室封闭了起码有三百年,当中怎么可能还有活物?

    天璇见对方以手掌抓住玉寒剑,心中也是惊怒无比,玉寒剑上冰寒之力极强,只是被她师尊北斗星君封印在剑身三寸之内,是以能杀人不见血,将热血在接触剑身的刹那化为寒冰。伸手握此剑之人即便不被剑刃所伤,手掌也会即刻被寒气冻结,可这密道之中蹿出来的怪物却手握剑身,掌心微微泛红,不但将玉寒剑上的寒气尽数逼入剑内,还握得剑身微微炙热,仿佛坠入岩浆之中。

    眼见那怪人摇头晃脑仰天长啸,她施展巧劲,从其手中抽出玉寒剑,继而剑光闪烁,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星光,却是北斗星君传授她的剑招“七星剑式”。

    那怪人见剑光袭来,仍是伸手去捉,只见玉寒剑在半空虚点六下,陡然从中直刺过来,却是七星剑式当中的开阳式,剑尖附上紫微宫绝学紫微洞真经所修真元之力,这一剑便是巨石也可贯穿而过,何况手掌?

    怪人见此剑式凌厉,也不禁开口赞道:“好剑法!”

    天璇听其声音沙哑,却似为女子,不禁一怔,却见这怪人仍是伸手握剑,手上带着浑厚真元,掌心一片通红,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

    待到掌心快要握住剑身,天璇轻斥一声,脚踏七星步,换位之后又是往前一刺。那怪人伸掌欲捉,却是虚招,玉寒剑一点即退,天璇踏出第二步,紧接着刺出第二剑,长剑破空直刺而来,却是七星剑式当中的天璇式,恰恰是她最熟悉精湛的一招,已是有了搏命的打算。

    怪人也不敢再接这一招,身子猛地往后一跃,堪堪避开这凌厉无比的一剑,天璇紧跟而上,玉寒剑顺势而来,恰是从天璇式转为天玑式的一剑横扫。

    “且慢动手!”怪人喊道,眼见这一式不如天璇式凌厉,双掌一合,竟是死死握住了玉寒剑的剑身。

    天璇虽一直提防对方用手握剑,却不料这怪人真元雄厚,掌法也颇为迅捷,竟是硬生生握住了她的玉寒剑。天璇与人对敌之时人人对她这柄玉寒剑避之不及,又有多少人敢空手接剑?是以虽然小心提防,仍是让这怪人握住了剑,一时进退不得。

    “你是谁?”天璇虽仍是握着玉寒剑,左手却已落在腰间,若是情况危急还有几道备用的符箓,或许可以阻挡这怪人一二。只是她向来单凭手中之剑杀敌,并不精通符箓之道,是以所备的符箓都是保命之用,不能拿来伤人。

    “我是谁?呵呵,哈哈哈哈!我是谁?我是谁?!”那怪人听到这一句问话,握着玉寒剑,念了一遍,忽然凄厉地大笑起来,听得人胆战心惊,不断念着我是谁,状若癫狂。

    天璇脸色一变,已是做好弃剑而逃的打算,以眼神示意子黍等人,趁这怪人发疯赶紧逃出山洞。杜子云和云陌本就站在洞窟出口边缘,这眼神其实只是示意尚且在莲台旁的子黍。

    “三百年了!火德,你骗了我三百年!三百年!”只听这怪人大笑发癫了一阵,忽然尖叫起来,声音震得整个火君山都微微颤抖,山外巨石隆隆而下,可见其真元浑厚,竟是堪比星君!

    子黍听到怪人喊出这些话来,心里已是一凉,却绝无法想通火德星君何以将这样一个怪人关在火君山中,却又只字不提,反倒在门前堵上一块外人极难进来,其内的人却可轻易出去的巨石,这又是有何用意?

    “前辈,我们误入火君山,仓促之间和前辈动手实在该死,还望前辈饶我们一命。”生死关头,子黍心思电转,知道此刻怪人情绪激动,决不能承认自己和杜子云是杜家之人,只说他们无意入山,好让这怪人念在放她出来的情面上饶过几人性命。

    怪人大喊大笑了一阵,此时情绪略微平复下去,天璇见她仍握着玉寒剑,一时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要放手,正在犹豫之际,却见那怪人微微松开了手。

    天璇自知不是怪人的对手,将玉寒剑收入剑鞘之中,往后退出几步,来到出口处,见子黍却走了上去,不知是要做什么。

    子黍心想这怪人尚且还有几分理智,先前的行径估计是在密室被关三百年所致,等到心中怨愤发泄了一些之后,此刻或许可以沟通一二,因此以后辈弟子的礼仪拜见了这怪人。

    怪人打量了子黍两眼,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将这密道打开,虽是误打误撞,却也救了我的性命。嗯,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便尽管说来,我自会为你们取来当做报答。”

    子黍抬头看向这怪人,发现她虽是头发凌乱久不梳理,一身衣衫也早已破烂不堪,面容却仍是清丽,或许是久处密室,肤色更是白皙异常,只是眼底不时闪过一丝火光,想来是所修内功导致。

    他不禁心中一凛,想到这女人被困三百年而容颜不老,恐怕是位星君,当即恭敬地说道:“我等踏入这火君山本是偶然,并未料到前辈竟会困在密道之中,怎么敢向前辈讨要赏赐?”

    “嘿嘿,你倒是乖觉,不过我向来不愿欠人恩情,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怪人冷笑片刻,甩了甩衣袖,望向洞外天空,被关密室三百年,自然极想出去看看。

    子黍也看出了这一层,心念一动,说道:“前辈刚出密室,想来身子虚弱,便随我等出去修养一二,届时前辈功力全复,晚辈再求前辈办一件事作为报答,前辈以为如何?”

    从南国山村到幽篁仙境,这半年里子黍经历了许多世事,慢慢从一个懵懂无知的乡村少年变得成熟稳重起来,虽然性格上还有些犹疑,却也养成了遇事多思索的习惯,若换了以前他便绝不会这样说,只会老老实实地听这怪人吩咐。

    怪人显然明白子黍话中深意,笑道:“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想让我一路跟着你们么?只怕也放心不下吧?”

    子黍摇头说道:“以前辈的功力,天下之大自可来去自如。”

    “天下之大来去自如?天下之大来去自如?”怪人喃喃念了两遍,忽然心灰意冷,淡淡道:“我若是真能来去自如,何以被困密室三百余年?”

    子黍一时有些尴尬,自知说错了话,只好不答。

    怪人却摆了摆手,说道:“也罢,这世上如何,想来我也不清楚了,便随你们去看看也好。那密室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便是有,也给我用了,你们也不用再去,要是想看自己下去便是,我是绝不会再回去了。”

    子黍看了天璇一眼,见天璇没有反应,便说道:“前辈既然这么说了,我们也不会在此多留。”

    怪人略一点头算是许可了,接着看向天璇,目光中似有深意,“这位紫微宫的弟子倒是不错,想来是北斗星君的高徒吧?”

    天璇神色微动,“前辈……认得家师?”

    “北斗星君名扬天下,谁人不知?这玉寒剑当初曾在她手中杀敌无数,我又怎会忘了?”怪人说着,走出了山洞,神色颇有些寂寥。

    子黍和天璇对视一眼,皆觉今日之事十分蹊跷,不敢多言,跟着走出去,同杜子云和云陌一起下了山,等到入夜之后才在附近找了一户空屋留宿。其时正属正月,本该是团圆之日,只因兵荒马乱,附近乡村之中却处处是空房,倒方便了几人居住。

    子黍本想回去看看师兄师姐的情况,中途遇见天璇去了火君山,却带出这么一位怪人前辈,看上去与火德星君有着深仇大恨,这一下生怕回去走漏了风声引来杀身之祸,因此只是暗中示意杜子云不可多言,也并不急着去找师兄师姐,只在附近山村逗留,偶尔看似无意地谈起往事,想要引怪人说话,探听她是为何被关在石室之中,又与火德星君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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