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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螭吻

    翌日,祁英唤起了子黍,带着他出了芷兰岛。

    “姐姐要视察各处的封印,只好让我来带你去囚龙岛。”

    到了岸边,早已有一只灵鳌趴在沙滩上等候,体型庞大若小山,散发着大妖的气息。

    祁英轻轻一跃,落到了灵鳌的背上,子黍愣了一下,这才跟着跃上,心中却在暗暗奇怪为何不飞过去。

    “小心了。”祁英说着一挥袖袍,形成一道光幕,那灵鳌也恰好在此时潜入了水底。

    湖水涌动上来,围在光幕四周,子黍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十分神奇,伸出手去,竟然可以透过那道光幕感受到外边的湖水,可收回手时,那些湖水却并未渗透进来。

    灵鳌在湖中潜行,实际上游出的距离并不远,又或者是它的速度太快,不到一刻钟后便迅速往上游去,随着哗啦一声,已是到了岸上。

    祁英撤回了光幕,子黍往四周看去,却见一片漆黑,不禁愣住了,“英姐,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这里便是囚龙岛的内部了,囚龙岛四周都是坚固的岩壁,只有下方有一条水道可以通行,所以我们要乘灵鳌而来。”

    祁英解释了一句,之后又带着子黍往昏暗的岩洞深处走去。

    子黍再次听到囚龙二字,不禁有些心虚,试探着问道:“英姐,这个岛上莫非真的住着一条真龙?”

    祁英微微一笑,道:“想什么呢,纯血的真龙,妖族历史上也不过只有那一条罢了。如今这岛上困的,乃是其后裔螭吻。”

    “螭吻?”子黍想起那龙生九子的传说,不禁追问道:“是那龙首鱼身的龙子?”

    祁英指了指前方,道:“你自己看便是了。”

    子黍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已是走到了囚龙岛的中心,四周的岩壁上有一些夜光石在散发微光,微光之下则是一片漆黑的水潭,幽静而诡异。

    水波忽然动荡起来,仿佛那栖息其中的异兽也感觉到了有人来访,庞大的龙首首先破水而出,黑水流淌而下,紧跟着是细长的鱼身,一半潜伏在水中,可见其背后尚有鱼鳍,果真是那传说中龙首鱼身的螭吻。

    螭吻足有几十丈长,一眼望去,倒像是海中蛟龙,虽无龙爪,却是龙威十足,一双龙目扫视着下方的两人,洞中一时间只听见黑水滴答之声。

    祁英道:“这螭吻先天不足,本是难以孵化,自出生之后,便一直在此静养,如今也有百年了。你若是能够击败它,我们便传你《原道经》第二篇的完整心法,怎样?”

    子黍看看那螭吻,这样的上古异兽,虽然尚未突破天妖,但也绝对是大妖之中最顶级的存在,看来这所谓仙灵的考验,果然不是那么好通过的。

    “要是我输了……额,会怎么样?”

    “怎么样?”祁英眼眸微动,道:“它也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子黍当场呆住了。

    祁英抿嘴一笑,道:“你想什么呢!真当我们这儿是龙潭虎穴,有去无回吗?”

    子黍擦了擦额头上冷汗,道:“是不是有去无回我不知道,现在可真是进龙潭了。”

    “快去吧,小吻也好久没活动过筋骨了。”祁英轻轻推了他一把,自己却是轻飘飘地落到了一旁。

    螭吻看着子黍,身子不动,却是喷了口气,两条龙须便拍打下来。

    这两条龙须比当初王女离裳的金鞭还要厉害,擦过岩壁,岩石都被打出一道深深的鞭痕,真要抽到子黍身上,只怕和刀锋一般,能把他直接切成两半。

    子黍见了这般声势,知道祁英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要他和这螭吻斗上一斗,赶忙抽出了幽篁剑迎击。

    不料还没等他挥剑,却见一道白光闪过,却是祁英遥遥一卷衣袖,将他的幽篁收走了。

    “啪!”

    龙须抽到,子黍赶忙避开,半边衣袍却已被劲风撕裂,吓得脸都白了。

    “英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嗖嗖!”

    龙须飞舞,又是两鞭子抽下来,子黍一时间上蹿下跳,狼狈不已,虽没被抽到,但那劲风拂过,也觉得火辣辣的疼。

    “这剑里只怕还有瑶姬姐姐的力量,可不允许用哦。”祁英轻笑着收起了幽篁剑。

    子黍喊道:“可这龙须也好厉害啊!”

    祁英道:“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子黍心中无奈,看着祁英笑意盈盈的样子,显然不会将幽篁剑还给他,虽然说了不会有性命之忧,可要是被这龙须抽一下,只怕也会痛得死去活来,他可不想挨上一鞭子。

    “轰!”

    一块巨岩被龙须抽断,岩石碎屑飞到子黍脸上,螭吻还在黑水潭中看着他,面露轻蔑之色,子黍也不禁激起了几分火气。

    “啪!”

    龙须又一次抽到,却是抽在了星盘之上,星盘颤抖不已,几乎要就此裂开,不过在子黍的真元之下到底撑住了这一击,子黍趁势抓起龙须,怒道:“你抽得很开心啊!”

    此时他也是有些热血上头,竟是扯着龙须狠狠往外拽,却不料螭吻轻蔑地哼了一声,龙首一扬,一股巨力传来,直接带着子黍飞到了半空之中。

    这一下子黍身在半空,毫无防备,螭吻张嘴便要咬来,子黍也不敢再大意,顾不得是否会伤到这神兽,挥手间便是一道血光浮现,却是那把出则见血的血剑逐魂。

    血剑逐魂一闪而逝,速度极快,那螭吻显然也没料到子黍身上还藏着这样一把小型飞剑,竟会直接朝着自己口中射来,赶忙将龙口合上。

    “当!”

    血剑与龙牙相撞,一下子蹦了开去,螭吻口中一时间也是鲜血四溢,龙牙上蹦出了一道口子,这下可算是彻底激怒了这上古异兽,狠狠瞪着子黍,忽然扬天长啸,顿时狂暴了起来。

    “轰!”

    龙须甩动,将子黍砸在岩壁之上,黑水翻涌,螭吻咆哮着朝他冲来,却不敢再张开口,而是用一对龙角顶着他。

    这一刻螭吻发狂,速度极快,子黍根本来不及闪避,只听得一阵轰隆声,龙角刺入岩壁之中,如同刺入土层一般轻易,而他则是恰好在这龙角的缝隙之中堪堪避过一劫,来不及庆幸,他当即展开了星域,趁那龙角尚在岩壁之中,一踩螭吻的龙头,跃到了螭吻的上方。

    “吼!”

    螭吻在水中可谓力大无穷,一个翻身间已是跃入水中,与此同时龙角发光,十道水柱同时冲出,朝着子黍激射而来。

    子黍深吸一口气,挥手间弹出几道雷篆,还有几道水柱却来不及应付,所幸这些水柱在进入星域之后速度被削弱了许多,他尚且还能避开。

    雷霆入水,传导之下,也是电得螭吻微微发麻,子黍趁着这个机会伸手拍向螭吻头颅,使出了一朝水星凌日。

    水星虚影凝聚,水浪在掌中汇聚,形成波涛冲击在螭吻的头顶,可这一掌下去,子黍却觉得如同拍在精钢之上,那螭吻竟是毫发无损,张口便要咬来。

    迫不得已之下,他只得使出步罡踏斗之法,在这狭小水潭石壁之上辗转腾挪,一边描绘星图,尝试以星斗之力来镇压螭吻。

    角亢氐房心尾箕!

    堪堪描绘出东方苍龙的星图之后,他掐诀一指,那苍龙虚影便向着螭吻飞去,却见螭吻哼了一声,仅仅喷出一口气,苍龙虚影便动摇起来,漫天星斗涣散,忽然间化为散乱星子彻底崩塌。

    子黍一怔,这才想起来眼前的可是龙之子,用苍龙七宿对付龙之子,岂不是太可笑了么?

    “吼!”

    螭吻又一次咆哮起来,这一次却是飓风横生,以它为中心旋转,子黍的身法根本起不了作用,整个人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往那螭吻靠近。

    危急关头,子黍也顾不得多想,召回了血剑逐魂,忽然放弃抵抗风力,朝着螭吻猛地杀了过去。

    螭吻见识过那把血色小剑的威力,也是心有余悸,竟是往后缩了一下,趁此机会,子黍冲到了它的身前,也看清了那妖术全由其双角施展,当即挥剑斩在了螭吻的龙角之上。

    他虽然没有学到完整的第二篇心法,但是原道经所谓的万法由心之理,也是有所了然,虽然做不到真正的万法由心,却能看清各种法术的来源,不至于被法术的表象所迷惑。此时这一击算是直指要害,那一对龙角本就是螭吻沟通天地能量的渠道,被他一剑斩去,风力顿时动荡起来,出现了空隙。

    借此机会,子黍又身子一动,绕到了螭吻的背后,那螭吻也是凶恶异常,发觉不对之后一对龙须飞舞,又朝他狠狠抽来。

    子黍这次来不及闪避,挥手间却是用了一张玄武符符箓,挡住了螭吻这一击。

    他会的的符箓不多,只有那么几种,这几日来便试着炼制了几张带在身上,不料却在这里起了作用。

    符箓催发远比道法要迅捷,玄武符飘在半空呈现玄武之形,两条龙须缠绕在外,子黍则在那玄武虚影体内,趁此机会运起火德秘法,朝着螭吻一连打出十几道火焰星子。

    这些火焰星子落在螭吻身上,当即炸出大片烈焰,螭吻吃痛之下又是长啸,双角之上雷光绽放,一道道雷霆顿时扩散开来。

    子黍没想到这螭吻竟然精通三种妖术,雷霆之力根本闪避不了,身子也是一麻,便要往水潭之中跌落。

    那螭吻当即扑了过来,却见一道血光闪过,血剑逐魂悄无声息地从它眼前飞过,一截龙须就此断裂,虽不甚痛,却是奇耻大辱,恼得螭吻只想将子黍生吞下肚。

    可在要张口时,却见子黍已是逃开,远远躲在角落里。

    “吼!”

    螭吻怒吼着扑向子黍,子黍却站在原地不动,好似被吓傻了一般。

    “嗡!”

    虚空之中,忽然闪过一抹金光,一道符箓凌空直下,落在了螭吻的头上,却是一道上清锁龙符。

    此符既然名为锁龙,那么当真便有几分锁龙之能,螭吻被那锁龙符制住,一时间只觉得力气去了大半,眼前也昏黑下来,竟是一头撞到了岩壁之上。

    子黍趁机跳开,手持星盘,眉心一点天一星芒闪动,朝着螭吻便压了下去。

    时间仓促,这次他只来得及构建出朱雀与玄武七宿,星盘压下,将螭吻牢牢制住,再通过星官之力借诸天星斗之威,连成一片浩瀚星域,彻底将螭吻压在了下方。

    “吼!”

    螭吻还在咆哮,显然不甘心就此被一个人类制服,头顶双角闪动,又冒出烈焰,仿佛要燃尽上方的一切。

    子黍也算对妖术有些了解,真元汇于掌中拍下,当即打散了那一团烈焰。

    风雷水火,这螭吻仿佛精通各系道法,奈何一开始太过轻视子黍,一直没有动用,如今被子黍以星盘压在下方,镇压它的乃是诸天星斗之力,而非子黍个人之力,却是压得它再也起不来了。

    “呜嗷!”

    螭吻几次反抗,终于摆脱不了头顶星盘,无奈之下只得呜咽一声,放弃了挣扎。

    “不错,没想到你真能战胜螭吻。”

    祁英见此,身子一动,落到了子黍面前。

    子黍按着星盘,直累得满头大汗,回想先前的激斗,只要他反应稍微慢一些,只怕都要成为这螭吻腹中的美食,听了祁英这番话,不禁苦笑道:“英姐,听你的话,原来你以为我根本打不赢吗?”

    祁英道:“这螭吻乃是天生异兽,我原想看看你修道的水平如何,并不指望你便能胜它。不过如今看来,你也算是久经战阵,反应机敏,而这螭吻困在潭中,到底少了些随机应变之能。”

    子黍点了点头,也是心有余悸,道:“若是再较量一次,我可不敢说能赢。”

    祁英微微一笑,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螭吻在此地静修百年,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不知你可愿带它出去?”

    “什么?我?”子黍呆住了,愣了片刻后连忙摆手摇头,“英姐,你不要开玩笑了,这可是上古异兽,我哪里管得住啊。”

    祁英道:“你先收起星盘,再看看它便知道了。”

    子黍闻言,收了星盘,眼见那螭吻狠狠瞪着他,连忙一闪身躲到了祁英背后。

    祁英看着螭吻,竟是真的问道:“小吻,你可愿随他出去?”

    螭吻恨恨地盯着那躲在祁英身后的子黍,忽然身影一动,竟是化为一位黑衣女子,道:“出不出去无所谓,我一定要再比一次!”

    子黍听了这声音,又从祁英身后偷偷看了一眼螭吻,只见那螭吻竟是化为了一位脸含煞气的俏脸美女,此时正柳眉倒竖地看着他,当真是雌威凛然,看得他瞠目结舌,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

    祁英轻轻避开两步,让子黍和螭吻有了相处的空间,而后微笑道:“你看,小吻还要和你再比一次。”

    子黍回过神来,看着那黑衣女子满脸的煞气,心里发毛,连忙摇头道:“不比了,再也不比了,我认输。”

    螭吻瞪着眼看他,“你说不比就不比了?再来!”

    说罢,竟是身影一动,又朝子黍扑了过来。

    子黍吓了一跳,好在这螭吻化为人形之后,手脚反倒没有之前那么利索,虽然同样是力大无比,抓岩石如同土块,妖术也是层出不穷,但比起那显出真身的螭吻来倒还要好对付一些。

    这般乒乒乓乓打了一刻钟,这螭吻也当真是胡搅蛮缠,虽然化为人形,但是急了之后还是想咬人,眼见自己拿不下子黍,气急败坏之下,最后竟是一口咬住了子黍的手臂不放。

    “哇啊啊!英姐救命啊!吃人啦!”子黍被螭吻咬得手臂剧痛,眼见血哗啦哗啦地流,也顾不得脸面,连忙喊着向祁英求救,可祁英却是笑盈盈的在一旁看着,毫无阻止之心。

    无奈之下,子黍也只得狠下心来,拿着血剑威胁道:“你再不松口,我刮花了你的脸!”

    螭吻见了这一幕,眼见那把血剑越来越近,到底怕了,一把推开了子黍,吐了口唾沫,“呸!什么肉啊!酸死了,一点也不好吃。”

    “你!你……”子黍捂着自己的左臂,看着满嘴鲜血的螭吻,当真是欲哭无泪,只得向祁英道:“英姐,你这儿有药吗?”

    “哼,人类就是没用,才咬了一口就要吃药。”螭吻见了当即轻蔑地笑道。

    子黍苦着脸道:“我怕得疯狗病啊。”

    祁英噗嗤一笑,轻轻一挥,一个玉瓶便落入了子黍手中。

    螭吻倒是呆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顿时又是大怒,“好啊!你骂我是狗!”

    子黍打开玉瓶,见其中是一片雪白的膏药,当即敷在了手臂上,同是还不忘损道:“就你那黑潭子,脏也脏死了,被你咬上一口,就算没痛死,恐怕也要被毒死。”

    “你!气死我了!”螭吻气得直跺脚,忽然身形一动,又要上来和子黍拼命。

    子黍这回学乖了,直接躲到祁英后边,螭吻要追来,他就绕道另一边,总之是跟定祁英不放了。

    祁英见此笑道:“你们两个,真是没大没小,还不快住手?”

    子黍也跟着道:“就是就是,还不快住手?”

    螭吻听了委屈地看了祁英一眼,指着子黍委屈地道:“英姐姐,他骂我!”

    祁英柔声道:“小吻,你瞧瞧你,多大点事儿,便闹得要死要活的。这百年来,你因为先天有损,在这囚龙岛上温养,如今虽是养好了身体,可对这人情世故却还是一知半解,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只可惜我和你皇姐姐都出不了湘庭湖,若是让你独自出去,人心险恶,我们却也并不放心,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个年轻人,对妖族也并无偏见,你若是能随他出去,学到的想必比在此百年还要多。”

    螭吻听了,撇了撇嘴,神情复杂地看了子黍一眼,道:“我才不想和他走呢。”

    子黍也是松了口气,道:“不走最好,小螭吻你安心在这修炼啊,可千万别出去咬人。”

    螭吻狠狠瞪了子黍一眼,却是不再和他斗嘴,转身回到了黑水潭中。

    祁英见此轻叹一声,道:“既然通过了考验,我也该传你第二篇心法了。你随我来。”

    子黍摆脱了螭吻的纠缠,倒比得了原道经第二篇心法还要畅快,转身便要跟着祁英出去,走出几步之后,不知为何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螭吻。

    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见,水潭复归于宁静,不知这螭吻在此地百年,漫长的光阴又是如何度过的。

    一想到那种昏暗与混沌,仿佛暗无天日的牢笼,虽然无人囚禁,却被天地所禁锢,这所谓的囚龙岛,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如今的他虽已不再那么多愁善感,可目光落在那一片黑暗中时,不知为何还是有了一些难言的忧郁,仿佛那幽暗也蔓延到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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