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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传法

    上清,清微峰。

    从山顶下来后,子黍便和宇文晏说起了北国的事。当中,自然免不了要提及宇文家,提及宇文燕秋。

    宇文晏道:“大姐她其实一直是清醒的,只是她在乎的和我不一样。”

    子黍点了点头,宇文燕秋在乎的是家族的利益和荣耀,而宇文晏在乎的只是一种家的感觉。当一个家族失去了亲人间的温暖和关怀,只剩下利益和权势之后,对宇文晏而言,反倒比身处陌生人之中更为痛苦。

    所以他离开了宇文家,甚至离开了北国,不远万里来到灵州,只为了寻常一个心安之处。

    “那师兄你还回北国么?”子黍问道。

    宇文晏看了一眼身旁的乐萱,笑道:“也许吧。”

    也许会,也许不会,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最在乎的人,北国的事,早已淡忘了。

    子黍看着宇文晏和乐萱,眼里闪过几分歆羡,却听乐萱忽然说道:“对了,小师弟,最近我们上清又多了一位天渊星官,猜猜她是谁?”

    子黍听后一怔,苦笑道:“我猜不出。”

    乐萱抿嘴一笑,道:“我若直接说出来便没意思了,如今她正在林间练剑,你随我去看过便知道了。”

    子黍听乐萱这么说,也起了几分好奇,随着乐萱踏入一片青枫林中,只见一名身穿上清道袍的少女正在舞剑,剑若惊鸿,卷起飞花落叶,人亦如游龙,夭矫转空碧,显然已是有了极深的剑道造诣。

    当那少女转过身来时,子黍却是一惊,他没有想到,这林中舞剑的少女,所谓的天渊星官,竟然就是梅青衣。

    梅青衣见到子黍的那一刻,也是怔住了,呆呆地看了片刻,才确信真的是子黍,不由得惊喜地喊道:“子黍哥哥!”

    子黍笑了下,只见她已是跑到自己面前,小脸通红,满是喜悦之情,浑身上下都带着青春少女的活力,心中更是感慨。

    从当初孤苦无依的小女孩,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这些年来,梅青衣身上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他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子黍哥哥,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我……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呢。不是,我不是说……不是说子黍哥哥回不来了,就是……”梅青衣看着子黍,有些语无伦次,羞得满脸通红。

    子黍道:“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就不提罢。”

    梅青衣听后连连点头,“嗯嗯,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子黍哥哥,这次回来,你不会再走了吧?”

    面对梅青衣满是期冀的眼神,子黍却是选择了沉默,梅青衣也看出了几分不对,连忙又说道:“不管怎么样,子黍哥哥能平安回来就好。子黍哥哥,我……卫师姐也很想你呢,你不去看看她吗?”

    子黍听后,这才想起来卫霜,当初他与上清结缘,本也是因为卫霜。

    “好,你带我去吧。”子黍暂时和师兄师姐们告别,随着梅青衣回到了上清主峰,在一众弟子居所中找到了卫霜的那间小院。

    自从梅青衣成为天渊星官后,上清众人都知道她与卫霜交好,对卫霜也是恭敬有加,不过卫霜却极少外出,平素都在院内清修。

    和往常一样,梅青衣出去练剑后,卫霜便煮了一壶香茗,等到梅青衣回来,茶水温度便刚刚好,不过这一次,当梅青衣带着子黍踏入院中时,茶水方才煮开。

    “今日怎么这般早?”卫霜有些奇怪,抬眼看去,却见梅青衣满脸喜色,而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竟是杜子黍。

    “你……”卫霜惊愕地看着子黍,子黍见到卫霜亦是感慨万千,拱手道:“卫师姐,好久不见。”

    “你从北国回来了?”卫霜这才回过神来。

    子黍点了点头。

    卫霜默然片刻,道:“回来也好,他们都说你勾结妖魔,残害同胞,我是半点也不信的。”

    子黍对此只是笑了一下,而后道:“卫师姐,我帮你恢复断臂吧。”

    卫霜听后一愣,梅青衣却是惊喜道:“子黍哥哥,你真的有办法?”

    子黍点了点头,取出了不死筠竹枝。

    当初的他只是星官,无法发挥出不死筠竹枝的威力,如今他却已经基本掌握了不死筠竹枝的用法,虽是时隔多年,但想要帮助卫霜恢复手臂,应该不成问题。

    卫霜见此,倒是有些紧张,“需要我做什么?”

    这些年来,她几乎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连睡梦中也不敢想自己还能有断肢重生的可能,不过如今的子黍却亲口对她说出了这句话!

    子黍道:“会有些痛,你忍耐一下便好。”

    说罢,已是坐到了卫霜身旁,掀开了那截袖子。

    卫霜见此,脸色一红,“我自己来便是。”

    说罢,解开外衣,露出了那截断臂。当她自己见到左手断臂之时,不禁心中一颤,移开了目光,不太愿意去看。

    梅青衣倒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却也不敢出声,生怕打扰到子黍。

    子黍指尖并拢,真元化为凌厉的真气之剑,忽然间又削掉了一小截断臂。

    “唔!”剧痛袭来,卫霜咬紧牙关,哪怕早有准备,也险些疼晕过去,不过很快,手臂上的剧痛便被一种舒缓痒麻的感觉所替代。

    还有几分冰凉,好似露珠滴落。

    卫霜不禁侧目看去,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断臂竟是在迅速地生长!原本被子黍真气所伤的手臂,并没有流出多少鲜血,而是在晶莹绿光的覆盖下不断化为血肉,而子黍手中的竹枝上还有晶莹露水滴落,仿佛在促进手臂的生长。

    “这……是神药吗?”卫霜见到如此神奇的一幕,终于忍不住问道。

    子黍没有说话,正全神贯注,操控着不死筠竹枝,将生机源源不断送入卫霜体内。

    认知决定眼界,当初子黍确实以为断肢重生是神乎其技的手法,唯有神药能有如此功效,不过如今的子黍已是明白,断肢重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南国秘传的还魂术,连死人都能复活,又何况是断臂?人本就是一团血肉而来,只不过后天失去了重生肢体的能力,而有些动物反而终生保留着这种能力,不断蜕皮,不断新生,即便是断掉了肢体,在下一次涅槃中也会重新长出,而如今他运用不死筠竹枝,就是激发促进卫霜体内的血肉重新回归婴孩时的状态,去按照天道本来的规则重新长出一条手臂。

    他不是造物主,不可能按照自己的意志给卫霜造一条手臂,他能做的就是顺应天道,自然而然地促进卫霜体内血肉的自然生长,并且用不死筠竹枝提供生机加快这一过程。

    不过这在卫霜和梅青衣眼中,已是神迹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卫霜原本的断臂便已经重新生长出来,只不过相当细嫩,和婴孩的手臂一般。

    卫霜心意一动,手臂便有了动作,哪怕还有些笨拙,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她看着这一幕,愣了片刻,竟是掩袖哭了起来。

    只有失去过才懂得珍惜,这些年来,她因为这一条断臂,不知忍受了多少痛苦,又如何能够想到,竟然还会有失而复得的一天?想到过往种种,悲喜交加,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太好了,太好了……”梅青衣也是激动喜悦,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子黍收起了不死筠竹枝,微微有些头晕,帮人断肢重生,对他来说也是有消耗的,不过并不多,打坐调息几日便能恢复了。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卫霜抹去了眼泪,勉强笑道:“对不起,刚才一时激动,有些失态了……”

    子黍道:“想哭就哭,想笑便笑,又何必在意?”

    卫霜怔怔地看着子黍,此时的子黍,无论是风度还是心境,都和当初大有不同了,就像是得道高人一般,万物不萦于心,洒脱自然,颇有几分西斗星君当年的风范。

    子黍又道:“这断臂虽是重生了,不过尚还稚嫩,以后要注意左手的锻炼,才能一点点和右手相互协调起来,这却是水磨工夫,马虎不得。”

    卫霜道:“好,我知道了。”

    子黍站起身来,道:“好了,断肢重生,消耗的生机不小,卫师姐你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卫霜经过子黍这么一提醒,确实觉得浑身无力,一阵阵头晕。不过看着子黍起身欲走,又喊道:“等一下。”

    子黍看着卫霜,卫霜抿嘴想了半晌,本想说出口的感谢之语,却变成了另一句话,“你以后也要多保重。”

    “嗯。”子黍点头,转身出了小院。

    梅青衣已经看出了卫霜此时神色疲惫,扶起了她,道:“师姐,我扶你去休息吧。”

    “好……”卫霜此时确实消耗了大量生机,甚至想就此趴在石桌上睡去,勉强被梅青衣扶着进入了房中。

    片刻之后,安顿好了卫霜,梅青衣又走出院子,只见子黍还在外边,不禁问道:“子黍哥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本事啊?”

    子黍淡淡一笑,“怎么,想学?”

    梅青衣道:“能够救人的本事,谁不想学啊。不过,你要是不方便教的话,我也不强求。”

    子黍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以后好好修行,我便教你,好不好?”

    “好啊,”梅青衣眼睛一亮,道:“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教我。”

    “嗯。”子黍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杨百喜,“这些年,你下山去过吗?”

    “下山?”梅青衣一怔,神色黯淡下来,“有的,我每年都会去看一次杨哥哥。”

    子黍笑了起来,欣慰地笑,“你带我去看看吧。”

    “好。”梅青衣转身,带着子黍离开了上清。

    杨百喜只是一个凡人,乱世之中微不足道的凡人。但是子黍不会忘记他临死前说过的那段话,梅青衣也不会忘记。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超越生命的,那么在子黍看来,只有爱和责任。

    而这份责任,是杨百喜教给他的。

    不然,如今的杜子黍,或许只是一个逃亡中受尽白眼和折磨的难民,又或许早已死在了荒野之上。

    有些责任,是生而为人所必须承担的,只有承担起这些责任,人,才配称之为人。

    杨百喜的墓就在汉水之滨,并不起眼的小墓,却打理得很干净,显然是梅青衣的功劳。

    当子黍看到杨百喜的墓时,就想到了狼妖,想到了清儿。

    “子黍哥哥,”梅青衣唤了子黍一声,子黍转身看去,却见她望着墓碑,道:“我成就星官之位后,下山游历了一段时间。当年曾经伤害过你的狼妖,也被我找到了。”

    子黍听后忙问道:“那狼妖如今在哪?!”

    梅青衣抽剑一挥,地上多出一道裂痕,其中竟然埋着一个碧玉盒子。

    子黍愣了下,却见梅青衣俯身拾起盒子,打开之后,当中盛着的正是一颗血淋淋的狼头!

    哪怕时隔多年,子黍还是第一眼认出了,这就是当年的狼妖!

    “好,好,哈哈哈,好!”子黍看着这颗狼妖头颅,百感交集,忽然扬天长啸,一吐胸中郁气,心境又有了一番变化。

    结束了,彻底结束了。当年的一切,如今已烟消云散,而未来的路却还很长。

    梅青衣收起玉盒,重新埋于地下,道:“子黍哥哥,我也想像你一样游历天下。”

    子黍道:“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你如今也走出了自己的路。”

    梅青衣听后,若有所思,却听子黍道:“我传你一套功法,你要用心学习。”

    “好,我一定好好练,将来和子黍哥哥一样。”梅青衣听到子黍要传自己功法,眼里有了不同寻常的光彩。

    子黍笑了笑,当即盘膝坐下,却是将自己修行的原道经传给了梅青衣。

    虽然他所修的原道经也只是残篇,不过仅仅凭借这些残篇,也足以应付人族和妖族之中同境界的天才了。

    梅青衣听得很认真,学得也很快,虽然没有完全弄懂,三个时辰后,却也已经将所有内容记了下来。

    子黍起身道:“好了,回上清吧。”

    “嗯。”梅青衣此时还是若有所思,想着子黍传给她的原道经,不知不觉间,已是被子黍用御风之术带回了上清主峰。

    当子黍和梅青衣落地之时,玉皇殿内也传来了一道声音,“师弟,可愿随我去一趟望云台?”

    子黍听得是钱钺的声音,当即以神念回道:“师兄吩咐,师弟自然遵从。”

    梅青衣还在思索原道经里的内容,子黍送她回到卫霜那儿便身子一动,来到了望云台。

    望云台上,此刻只有钱钺一人负手而立,鬓角斑白,面容虽还年轻,可眼里的沧桑和银发却是掩盖不住的。

    “师兄。”子黍唤了一声。

    钱钺没有转身,只是道:“师弟,你可知道上清最自豪的是什么?”

    子黍愣了愣,道:“大洞真经?”

    钱钺摇头,道:“是上清黄庭经!”

    “上清黄庭经?”子黍之前从未听过这门功法。

    钱钺道:“上清黄庭经乃开派祖师所创,唯有星君方可修习,是我上清不传之秘。如今的上清,能够修习这黄庭经的,也唯有你我二人了。”

    子黍道:“师弟我对符箓之道不算精通,只怕修行起来效果不好。”

    钱钺道:“师弟以为,丹鼎派便是天天炼丹么?”

    子黍听后又愣住了,却听钱钺继续说道:“丹鼎派擅长炼丹的固然不在少数。不过当中真正的高手,却是善于炼身!以自身为丹,以天地为炉,炼出一身不朽神通,不死不灭,这才是丹鼎派的道。而我符箓派的道,你又可曾明白?”

    经过钱钺提点,子黍已是有了几分了然,道:“万千大道,殊途同归。丹鼎派借天地炼身,乃是由外而内;符箓派引动天地之力,便是由内而外了。莫非这上清黄庭经,便是以天地为符箓?”

    钱钺哈哈大笑,道:“师弟果然聪慧!不错,我们符箓派,便是要由内而外,内修圆满之后,举手投足之间,便可毁天灭地。星君善引星光为己用,而这上清黄庭经也是如此,修炼的乃是精气神三元,又以三元为引,引动天地之力为己用,威力无穷,乃上清第一绝学。”

    子黍点了点头。此时的他眼界非同一般,也已经看出了丹鼎和符箓的区别。丹鼎本质是淬炼,而符箓本质是招引。丹鼎要化外力为己有,符箓则是以己力引动外力,一个是自身,一个是天地,侧重点不同罢了。事实上,所有的修道者都在这二者之间徘徊,人道和天道的修道理念,也是基于此而出现的。

    “这上清黄庭经在何处?”听钱钺这般说,子黍倒是有了些兴趣。

    钱钺指了指望云台下,“就在这绝壁之上。”

    子黍听后一怔,翻身跃下望云台,借着御风之术细细观览,果真看到了石壁上的字迹。

    这些字迹并不大,若非钱钺指点,他也绝不会知道,在这上清主峰的背后,竟然就刻着上清绝学。

    不过,上清黄庭经的内容也极为深奥,寻常星师甚至星官也无法看懂,参悟不出内容,就算知道这石壁上刻着绝学,那也是无可奈何。

    钱钺来到子黍身旁,指着石壁,道:“这上清黄庭经,也是当年元师伯主修功法,乃是天道绝学,你若能参悟出其中玄妙,之后去找元师伯也就多了几分把握。”

    “好。”子黍看着上清黄庭经,心中也是惊叹。

    虽然上清黄庭经比不上原道经,也比不上六欲天尊传他的绝学,却也是当之无愧的仙灵道法,其中玄妙,不是他一时能够参透的,不过多加研习,也必定会有所收获。

    就这样,子黍在这绝壁之上停留了两日,大致记下了上清黄庭经的全部内容,而后便回到了玉皇殿。

    “你可记下了?”钱钺见子黍回来,问道。

    子黍道:“还未修行,不过大致清楚了这是怎样一门功法。”

    钱钺点了点头,他的本意自然也不是叫子黍现在就去修习上清黄庭经,即便是他自己,从星官时期就接触此书,到如今也不过是勉强入门。修行这种功法,短则数年,长则数十年乃至数百年,子黍自然没有这个精力和时间,对钱钺来说,子黍只要能看懂这门功法就可以了。

    “这是元师伯的隐居之地,极为隐蔽,你去后要多留意。”钱钺说着,将手中的玉筒递给了子黍。

    子黍接过,大致看了一眼,道:“好,我这便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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