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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罪证

    神州,流水阁。

    “妖族退兵了。”

    先一步来此的离宫星官对随后而来的库楼说道。

    “退了么?”库楼听到此语,没有多么欢喜,反倒有了几分难言的彷徨。

    “看师弟的样子,不怎么高兴?”离宫微微皱眉。

    库楼笑了一下,摇头道:“不过是遗憾罢了。远来神州,还不曾与妖魔一战。”

    离宫淡淡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库楼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看身后随他而来的一众弟子,对慕云龙说道:“左右无事,先安排大伙休息吧。”

    慕云龙知道自己这个师兄的脾气,点头道:“好。”

    库楼松了口气,信步走到江边,看着幽幽流水,心里却是有些难以散去的阴霾。

    惨死的东斗星君,举止怪异的神宫副宫主,以及那个神秘的宫主,阑珊宫内的一切,和当初比起来,好似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初入宫中时那种轻松惬意,快意恩仇,早已变成了剪不断理还乱的琐碎无常,如同连绵数月的阴雨般让人烦闷。

    默默看了一会江面,库楼心里却更觉得压抑,想要到处走走,恰好碰到两名流水阁弟子,正在低声交谈着。

    “那剑仙子当真凌厉,上次我只是远远看了她一眼,就跟掉进了冰窟窿似的,半天没缓过劲来。”

    “嘿,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道行,据说荡魂谷中,剑仙子一人便能独战数位妖王,逼得那山妖暴跳如雷,只能亲自出手,还被她斩了一剑。”

    “啊?这剑仙子不是方才突破星君不久么?连山妖都伤在了她手中?”

    “不然妖族是怎么撤的?这人与人呐,总是有差距的,像是剑仙子那样的,只怕在星君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据说大帝也颇为看好她,说不定以后……”

    “以后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嘿嘿,这个还是不能说,不好说……”

    库楼听着奇怪,眼见身旁这两名流水阁弟子渐行渐远,忽然转身追了上去,问道:“打扰了,不知二位先前所说的剑仙子是何许人物?”

    “你谁啊你……”两名流水阁弟子不耐烦地转过身来,见库楼身着阑珊宫长老的道袍。不禁吓了一跳,顿时收敛了许多,朝着他拱手行礼。

    “星官大人见谅,我们方才只是随便聊聊,哈哈,随便聊聊,当不得真的。”

    库楼皱眉道:“中天何时出了一个剑仙子?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过?”

    两位流水阁弟子对视一眼,道:“其实就是天璇星君,大伙私底下这般叫的……”

    “天璇?”库楼听后一愣,这才想起来,之前似有天象异动,但是他也不曾多加留意,不禁追问道:“她突破星君了?”

    两名流水阁弟子点了点头。

    库楼心中感慨,他虽与天璇没有什么交情,勉强也算相识,不禁问道:“她现在在哪?”

    两名流水阁弟子道:“向北走十里,再向东三里,就是剑仙子所居的聆音阁了。那一带都是星君静修之地,我们不便过去,星官大人若要拜访只能自行前往了。”

    库楼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两名流水阁弟子告退转身,又不禁嘀咕道:“说起来那妖星君也在,好似就住在剑仙子附近。”

    “也不知道那妖星君和大帝又是什么关系,当初看大帝的样子,妖星君可是不太讨喜。”

    “等一下,”库楼又叫住了这两名弟子。

    两人愣了愣,转过身来。

    “那妖星君又是何人?”

    两名弟子苦笑道:“星官大人见笑了,其实就是天一星君,不过这位一直传说和妖族关系密切,私底下就有了个妖星君的名号。”

    中天星官代代相传,都是用同一个名号,为了区分前后几代人,好事者往往会给取一个外号,好比商宿星君姜小雅便以商君称之,不过更响亮的倒是她阑珊宫主的名号。天璇和子黍都是新近突破的星君,自然也有了自己的外号。

    库楼听后摇头失笑,“好吧,没事了。”

    两名弟子这次也不敢再闲聊,生怕又被库楼抓住问东问西,一溜烟就跑了,库楼等这两人走后片刻似乎才突然反应过来,天一星君,不就是杜子黍么?!

    他也在流水阁中?!

    一念及此,库楼已是按捺不住,当即往流水阁弟子所指的方向走去。

    流水阁三百亭台之境,以紫微大帝所居的御星楼为中心,四周楼阁之中零零散散足有十几位星君,北斗星君的居所便是栖凤阁,而天璇所居则是紧邻着的聆音阁,这两处地方自成剑域,修为弱的人根本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若是强闯,甚至会被剑气所伤。

    库楼来到此地的时候,自然也感到了凌厉的剑气,北斗星君的剑域还要柔和一些,天璇的剑域则是令人望而生畏,还未靠近便心中发寒。这倒不是说天璇有意谢客,而是星君修炼之时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息。

    库楼犹豫片刻,还是没有靠近,他倒不是真的想见天璇,而是想见子黍,也不知道那两名弟子说的是真是假,附近除了北斗和天璇的居所之外,剩下几处楼阁都是空空荡荡,哪里有子黍的影子?

    正在徘徊之际,库楼忽然见到,那大帝所居的御星楼当中缓缓走出一人,却不是大帝,而是杜子黍!

    果真是他!

    库楼远远瞧见子黍,已是大喜,而子黍也是心有所感,目光望来,见到了库楼。

    “杜兄!”库楼朝着子黍招了招手,“我在这!”

    子黍身影一动,已是来到库楼身旁,笑道:“库楼兄,别来无恙啊。”

    库楼笑道:“无恙,无恙。杜兄,哦,你现在可是星君了,该喊一声前辈。”

    子黍哈哈笑道:“你我之间,还谈这些虚礼做什么?走,我们去喝几杯再说。”

    两人酒量都不怎么样,不过倒是一对棋逢对手的酒友,子黍说罢便拉着库楼去喝酒,库楼也没有拒绝,只是有些欲言又止。

    等到了附近的酒楼中,摆上几坛好酒之后,子黍倒了两碗,笑道:“这些年来,不知兄台酒量可有长进?可别再一杯倒了啊。”

    库楼脸一红,“什么一杯倒,我那是千杯不醉!”

    说罢,抓起酒碗一饮而尽。

    “喝!”子黍也是大口喝酒,不过与其说是品酒,倒不如说是抒愤。

    库楼在阑珊宫中这些年只觉得压抑异常,有很多事不敢说,也没人可以说,此刻见了子黍,也是放开了使劲地喝酒,越喝越狠,仿佛要借着喝酒将这些年的压抑与不快统统吞下肚去。

    子黍心中的悲痛自然绝不会比库楼要少,一个人喝闷酒,毕竟不如两个人痛快,如今的他也多多少少明白了自己的师尊,明白了西斗星君为何喜欢喝酒,甚至要找宇文晏当他的酒友。有些事情,糊涂时比清醒要好,好很多。

    两人就这般发狠喝酒,什么话也不说,先是喝了几大坛酒,等到醉意上头,这才放缓了速度,彼此看着对方,都有些欲言又止。

    子黍是星君,自然不容易醉,库楼也不会因为喝了一点酒就酩酊大醉,对这两人来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很多清醒的时候不方便说的事,还是醉了的时候再说为好。反正是醉了,哪怕说了一些糊涂话,等到清醒的时候,也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杜……杜兄啊,东斗星君他……他在我们阑珊宫遇害,你不怨我么?”库楼又喝了半碗酒,犹豫着道。

    “怨你什么?是你干的吗?”子黍瞪了他一眼。

    库楼当即摇头,“当然不是我,我哪有那本事。”

    子黍嘿嘿笑了起来,“那你怕什么?我要真觉得是你做的,还会和你喝酒吗?”

    库楼又饮了一口酒,摇头道:“我不是怕,不是怕你……唉!我是怕……”

    “怕谁?”子黍看似无意地问道。

    库楼也是不吐不快,索性直截了当地放下酒碗,道:“我是怕宫主!”

    “怕宫主?”子黍表面上讶然,心中则是恍然。

    看来库楼也是个明白人,还没有被阑珊宫主控制。

    库楼长叹一口气,眼里有些发红,“宫主她,我原以为她是绝世奇女子……”

    子黍道:“她确实是绝世奇女子。”

    库楼摇了摇头,“不,和我想的不一样……”

    子黍喝了一口酒,问道:“怎么不一样?你希望你们宫主是怎么样的?是天璇那样的,还是小薇……”

    说到此处,子黍自己也住了口,他也有些酒后失言了,不禁默默喝起了酒。

    库楼也没在意,道:“我原以为,宫主是……是……是个好人?”

    说到此处,库楼自己又笑了起来,“世人眼里,宫主她聪慧无比,深明道义,几乎是无所不通,无所不晓,心性也非同寻常,道心坚定无比……平素关爱弟子,心怀天下苍生,顾全大局,不计私利,还教导我们要以己度人,反身自省……”

    子黍默默看着库楼,库楼笑着笑着就哭了,那是一种难言的痛心和绝望,仿佛突然发现自己所喜爱的,所信奉的事物原来本质上并没有那么圣洁那么美好,先前所有的爱,爱的都只是一个表象,一个只会在梦里出现的幻影。

    “宫主她……她……我做梦,梦里都是她啊……”库楼一把摔碎了酒碗,抹了抹眼泪,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我真的不敢相信,宫主为什么会是,会是那种人……”

    对库楼来说,宫主就像是高不可攀的圣洁莲花,他一辈子都只能远远地眺望,不敢有分毫的亵渎和邪念,她在他心目中几乎是至高无上的,但是他毕竟还有自己的理智,毕竟还能看得出来,自己心目中神圣无暇的宫主,实际上是个心机相当深沉的女人,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宫主,又何谈了解与喜欢?

    子黍能够理解库楼,却也只能默默喝着酒。

    库楼对宫主的感情,显然远远不止普通弟子对宫主的那种感情。但是他平素绝不会表露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忠心来掩饰,只要阑珊宫主的形象在库楼心目中是完美无瑕的,库楼就愿意为宫主做任何事,而且绝不会有半分怀疑。

    然而,自从见到东斗星君之后,阑珊宫主那一份完美的形象逐渐在库楼心中崩塌了,当他开始用清醒的眼光去看一切的时候,信任就被怀疑和猜测取代,而心里的痛苦和烦闷自然也就与日俱增。偏偏在阑珊宫内,库楼根本找不到可以倾诉的对象,唯独此时见了子黍,方才敢将心里的感受说出来。

    “那你还会留在阑珊宫吗?”想了片刻,子黍问道。

    “留下?留下……”库楼喃喃着,阑珊宫,曾经的乐园,如今的伤心之地。

    除了阑珊宫,他还能去哪里?哪怕心里对宫主有了怀疑,但是他没法走,也不舍得走。她毕竟是那个自己痴迷了十几年的宫主,从踏入阑珊宫的那一刻起,甚至直到现在。

    子黍轻叹一声,放下酒碗,起身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我不劝你。”

    “谢谢……”库楼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枚珠子,递给了子黍。

    “这是东斗星君留下的。”

    子黍一怔,接过珠子,已经感知到其中别有洞天,乃是一枚空间宝珠。

    库楼笑了下,道:“这东西放在我这里,每天都不安心,我在上清也没有熟人,如今给了你,也算物归原主,总算能松口气了。”

    子黍握着珠子,神念探查之下,发现珠子中留着东斗星君的完整传承,还有一些关于阑珊宫主修炼魔功,暗中杀人的罪证。这当中的许多内容,他从睚眦的记忆里已经了解了,还有一些则是睚眦记忆中也不曾有的,甚至是姜小月留下的,那些在上古姜家之中的记录。

    这些资料,对库楼来说,想来是很大的冲击。

    “你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库楼又端起了一碗酒,却是望着窗外的江水出神。

    子黍朝他抱拳行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酒楼。

    库楼把这枚珠子交给他,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断。

    那么接下来,也该是他做出行动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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