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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隐忍

    南疆,泽国。

    自上古时期,妖君率众与帝君争天下,兵败之后,部族逃散,南徙于此,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的泽国。因此泽国之中,掌权的族群被称为九黎遗族,姓氏也大多稀奇罕见,相传乃是上古遗姓。

    泽国之人沿水而居,川峡连绵;沿山设屋,竹楼百里。其地多深林大雾,百里沼泽,群山环绕,丘陵起伏,因地势险要,极少与外界往来,加上巫术横行,更为其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子黍在这鸟冠族中生活了几日,对于泽国也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不过心中毕竟还是挂念着小薇,一心只想赶快回到南国,因此这一日他觉得身上伤势大致痊愈之后,便打算同邹羊辞行,绕道中天返回南国了。

    不过正要去同邹羊辞行之时,却见到邹羊同其妹妹邹绵兄妹二人竟是披麻戴孝,神色异常哀戚,四周的鸟冠族人一个个义愤填膺,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邹兄,你们这是……”子黍走上前来,神色有几分迟疑,前一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有了这番场景?

    “杜兄,刚刚收到的消息,家父……家父归途遇到九凤族人,不幸遇害……”邹羊勉强说了一句,已是泣不成声。

    四周的鸟冠族人一个个都红了眼睛,哇啦啦地大喊着,子黍在泽国的时日不算长,但也大致听得懂,在泽国语言当中,这些人喊的都是报仇二字。

    邹羊的妹妹邹绵不是个忍气吞声的弱女子,抹了抹眼睛,忽然抓起一杆长枪,道:“哥哥,那些九凤族人肯定还没走远,我们这就去报仇!”

    邹羊却是摇头道:“九凤乃是大族,我们如何招惹得起……”

    邹绵愤愤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难道因为九凤族的势力大,我们就怕了他吗?!”

    邹羊道:“妹子,做哥哥的我如何不恨?但这青羽寨近千号人,莫非都要为此送了性命么?杀父之仇,一定要报,但是不能,不能连累了全族性命啊……”

    邹绵气得牙痒痒,忽然间双手一掰,竟是将一杆长枪掰成两半置于地上,含恨而去。

    邹羊则是神色哀戚,跪在地上,点起了白色的纸钱,无坟可祭,便唯有取父亲生前衣物,做一个衣冠冢来哀悼。

    子黍见了这一幕,原本想好的辞别之语,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了。

    他被冥君追杀时,是邹羊出手相救这才逃过一劫,今日鸟冠族有难,他如何能轻易离去?

    不过,邹羊显然很理智,族长死后,他就是这鸟冠族的少族长。鸟冠族势力不算大,但是在附近也有好几个寨子,数万人口,他若是一个不慎,便会连累得数万人一同身死,又岂能冲动行事?

    至于那九凤族,子黍在这段时日已是了解到,乃是泽国的六大部族之一。九凤族人口上千万,当中强者不可胜数,更有族中老祖翼宿星君坐镇,鸟冠族若是去招惹九凤族,可以说毫无胜算,自取灭亡。

    如今看来,邹羊大概率会选择息事宁人,那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再观望一段时间了。

    入夜之后,忽然听得族中一阵骚乱,邹羊带着一群族人四处搜寻,还听得他大喊道:“找,无论如何也要找回来!”

    子黍听后神色一动,走出自己休息的竹楼,只见邹羊手持火把,面色阴沉,四周的鸟冠族人一个个则是手足无措。

    “邹兄,怎么了?”子黍上前问道。

    邹羊沉着脸,过了片刻,道:“妹子她,她失踪了。”

    子黍听后一惊,“莫非……”

    邹羊咬牙道:“一定要把她追回来!”

    早已有鸟冠族人领命追出寨子,不过青羽寨还在和白虎一族交战,虽然白虎妖王不会动手,不过附近山林之中却有不少白虎小妖,甚至还有几只白虎大妖,黑夜出寨,本身也是相当危险。

    子黍见此,主动请缨道:“邹兄,若是信得过,令妹的事就交给在下吧。”

    “你?”邹羊一怔,“白虎一族还在附近活动,杜兄乃是客人,这又是我们的家事,岂可因为家事而劳烦客人?”

    子黍道:“邹兄先前相救,又是盛情款待,在下还不曾报答,所幸在下恰巧懂得些寻人的秘术,说不定能将令妹找回。”

    邹羊听后,到底是挂念妹妹,当即点头道:“那就劳烦杜兄了。”

    子黍道:“不知令妹可有何信物?或许有用。”

    邹羊听后,从衣襟内取出一只青色手镯,道:“这是她平素所戴,可还有用么?”

    “足够了。”子黍接过手镯,当即出了寨子。

    邹羊原本也想跟上,可是考虑到自己如今是少族长,寨子内诸多事宜皆要由自己决断,只得留下指挥大局。

    出了青羽寨,子黍便凭借手镯上残留的气息展开神念来寻找邹绵,如今他的神念可以轻易探查到周身五里之内的异样,身为星君,御风而行,很快就发现了邹绵的身影。

    她在青羽寨东北二十里处,行动相当矫捷,像是豹子般在林间跳跃,背着长弓,腰系佩刀,显然是要去找那些杀父仇人报仇。

    子黍身影一动,已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后,但是并没有立刻现身拦下她,而是看着她朝前蹿去,直到前方出现一处营地,挂着一面赤红色的九凤旗帜,旗帜下还挂着好几颗人头,正是鸟冠族的族长和随行族人!

    邹绵见到自己的父亲和族人如此下场,一时间目眦欲裂,跃到附近一株树上,弯弓搭箭,便要将巡逻的两名九凤族人放倒,可长弓只是拉到一半,却发觉自己的手臂竟是被人抓住,惊得她险些从树上掉下去,连忙去抽腰间佩刀,可这只手也被握住,转身看时,才借着不远处营地的火光看清子黍的脸。

    “你……你是什么时候跟来的?”邹绵震惊地看着子黍,她自认为在鸟冠族中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便中天的所谓星官只怕也比不上,却没想到子黍竟然能够悄无声息地一路跟着自己到这里。

    子黍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随即拉着她的手跃下树,向后退到附近一处山峦脚下,这才说道:“你哥哥让我带你回去。”

    邹绵听后,却是眼睛发红,“我不!爹让人害死,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你也许能够杀了这些九凤族人,但是你能对抗整个九凤族吗?”

    “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九凤族要杀,就来杀我好了!”

    “那你的那些族人呢?何况,要是你再出了闪失,你的哥哥又怎么办?”

    邹绵闻言,目光黯淡了一些,低下头,紧紧握着手中的弯刀。

    子黍轻叹一声,忽然问道:“九凤族为什么要杀你爹?”

    邹绵恨恨道:“九凤族是妖君后裔,我们是火君后裔,本就有世仇。”

    子黍奇道:“我记得,上古传说中,妖君和火君本是同出一支呀。”

    邹绵摇头道:“不是的,妖君有自己的追随部落,也就是九黎遗族。九凤就是九黎遗族中的一支,实力相当强大。当初帝君一统天下后,追随火君的一些部落,有的逃到了北国,有的则是来到泽国,和当地的九黎遗族一同生活了下来。我们鸟冠族就是当初火君部落中的一支,只不过我们这些部落来到泽国后,和当地的九黎遗族还是时有矛盾发生,以往都是蛮神居中调和,如今蛮神大人遭人暗算,我们和那些九黎遗族之间的矛盾便也彻底爆发了,双方围绕大荒城不知打了多少场仗,爹爹就是响应姜羊族号召去参加炎火盟会的,不料途中竟然碰到了九凤族人。”

    子黍问道:“那这炎火盟会又是什么?”

    “就是联合各大火君部落对抗九黎遗族的盟会。”

    “原来如此……那这件事,姜羊族不管么?”

    在子黍这几日的了解中,姜羊族和九凤族是同等地位的大族。

    “杀父之仇,难道还要求人来报么!”不料邹绵名字虽柔,性格却十分刚烈。

    子黍看着她的神色,只怕劝不回来,不由得长叹一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换位思考,若是他处在如此境地之下,也断不会放过这些九凤族人。

    “先回去,见你哥哥。”清官难断家务事,子黍无权干涉邹绵的决定,那唯有让邹羊和邹绵自己商议对策了。

    “不回!”邹绵咬牙看着子黍,若是哥哥同意,她又何必私自跑出来?

    子黍摇头叹息,既然答应了邹羊,便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一念及此,他一把抓起邹绵的胳膊,拉着她一跃而起,便往青羽寨方向赶去。

    “放开我!”邹绵拼命挣扎却是无济于事,她这才发觉原来子黍的修为这般高,她那足以与巨象搏斗的气血之力此时竟是根本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杀父仇人近在眼前,却被子黍拉着离开,可谓是功亏一篑,邹绵又急又气,奈何挣扎不开,不由得一口狠狠咬在子黍胳膊上。

    这回可轮到子黍痛了,他虽然可以用真元护体,但这么近的距离很容易把邹绵震伤,只得忍痛赶路,拖着邹绵回到了青羽寨。

    “杜兄!”眼见子黍带着邹绵回来,邹羊当真是大喜过望,可是等走近了一看,却是惊愕地发现自己妹妹近乎是挂在子黍身上,咬着子黍的胳膊又打又闹,像是个撒气的小孩。

    “诶呦!邹兄,你这妹子可咬死我了!”子黍见了邹羊,也是哭笑不得。

    邹绵见到哥哥,这才松口,推了一把子黍,转身就跑,“我恨死你们了!”

    “回来!”邹羊却是脸色一沉,大吼道。

    邹绵止住脚步,但也没有回头。

    邹羊看到子黍胳膊上的牙印和那殷红的血,先是面带愧色地对子黍说道:“家妹素来不服管教,行事粗野,让杜兄见笑了。”

    看得出来,邹羊是真心仰慕中天文化,也知道一个小姑娘在外人面前如此闹腾是大大的失礼,若是中天的大家闺秀,是无论如何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但是鸟冠族的生活本就接近上古之时,不受礼教约束,率真质朴,若让邹绵去学中天的礼仪举止,却也相当困难。

    “这些不碍事,令妹也是一心为父报仇。”子黍摆了摆手。

    邹羊叹息道:“家父遇害,在下的心情也是一样沉重……”

    “那你为什么……”邹绵转过身来看着邹羊,已是哭得梨花带雨。

    邹羊走过去拉住邹绵,将她抱着,低声在她耳畔说道:“好妹子,这仇我们一定要报,但是报仇的方式却不能这么直白。你想的报仇,无非就是杀了那些九凤族人。这样做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你暗杀了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还有一种就是你杀了他们,并且明确告诉九凤族这些人就是你杀的。如果是第一种,九凤族即便怀疑是我们做的,但没有证据便还有缓和的余地,两族之间不至于彻底决裂。如果是第二种,那么就是明确的宣战了。宣战的话,同样也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胜利,另一个则是失败。我们战胜九凤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有希望的便是先找一个大族依附,借助大族的势力再击败九凤族,但那样我们鸟冠族很可能会沦为他族附庸,付出的代价相当惨重。至于失败,更不用说,几乎是灭族的下场。”

    邹绵听后,抹了抹泪,“那,那我去暗杀了他们?”

    邹羊道:“你这么做的意义呢?暗杀的话,即便不留下把柄,九凤族也会猜测是我们做的,何况你很难瞒过九凤族的长老。传出去了,一样是我们鸟冠族畏惧九凤族的势力,所以连杀父之仇也不敢报,只能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法去泄愤,无疑更让人看不起。”

    邹绵听后完全没了主意,“那哥哥你说,这仇到底要怎么报?”

    邹羊深吸一口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九凤族远比我们强大,受了欺负,也只能怪我们弱小,最好的办法,便是先忍下这一口气,厉兵秣马,发展壮大我们鸟冠族的势力,直到我们真正能够和九凤族抗衡的时候,再去彻底击败九凤族!”

    邹绵听后恨恨道:“哥哥你这么说,不就是不报这个仇了吗?”

    邹羊厉声道:“当然要报!但不是现在,而是以后!我不会忘记这个仇,你也不会忘记这个仇,我相信鸟冠族数万族人,都不会忘记这个仇!但是我们现在去报仇,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真正要报仇,首先要活着,而不是一时激动就把自己的脖子白白送到别人刀下去屠杀,那才是真正的懦夫!”

    这番话说下来,不要说邹绵,即便是子黍也是大为震惊。邹羊年纪虽轻,可这般见识和决断,已是无愧于少族长之名了,只要给他机会,给鸟冠族机会,未来数十年卧薪尝胆,鸟冠族未尝不可能比肩九凤族,发展成为泽国真正的大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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