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武侠仙侠 > 拂水龙吟凤梧扬 > 第一章通宝阁

第一章通宝阁

    硝烟慕云,万丈际会,且寻千古风流。

    名将嘶马,美人掩镜,又听孤寡悲笑。

    剑纵龙吟,刀落惊甲,几度河山依旧。

    风波起宫阙寂凉,斜阳下鸿泣声绕。

    但见那,青山石陵、野草土冢,葬了多少苦求。

    莫忘心湖,南风依人,邀月相顾白首。

    江湖桃花,纷呈人面,只见初衷意晓。

    七弦错,玉珠帘断,是谁人间逍遥?!……

    原河东节度使刘崇,本是后汉皇帝刘知远胞弟,听闻郭威起兵,本欲挥师南下讨伐,却被郭威谎称立其子刘赟为帝所骗,怠误战机。待郭威称帝中原之后,刘崇便也建国称帝,改名刘旻,立都太原,仍沿用大汉国号,因岭南之地亦是以汉号为国,故时人分称为北汉、南汉。

    太原城南原是河东节度使行衙处地,周边十分繁华,待刘旻称帝后,把行衙改成了皇宫,拆移了许多民房商铺,原先距离行衙不远拥挤的乌衣巷,新修了几座白墙青瓦的官邸,道路变得宽大。

    这日午后,有一顶官轿抬入的乌衣巷,停在一个挂有“程宅”的广亮大门前,门口的仆人见状立即上前,掀起轿帘,从中走出一位面容清瘦年约五旬的紫袍官员,这位官员姓程名正,原是刘旻的幕僚,刘旻称帝后,提拔为尚书省侍郎。

    程正径直往院中正厅行去,那厅正中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下面摆放着两张太师椅,中间放着一张茶几,刚入座太师椅上,便见厅外步入一位气态端庄,面容慈祥的妇人。身着对襟镶白边的水蓝色锦袍,梳着盘桓髻插着银制华胜,正是程正夫人楚氏。

    “老爷回来啦……”

    程正点了点头,却不作声。

    楚氏见他神情不快,便问道“何事闷闷不乐?”

    程正啜的一口茶,叹气道“前段时间晋州兵败,皇上想依附契丹,我等劝谏终是无用,今日契丹使臣来朝,接受皇上求援,不日又将起兵攻周。那使臣……言道听说我们的柔儿貌美贤淑,请求将柔儿许配给蔚州吴都护使的公子。”

    楚氏闻言大惊“这是哪个坏厮出的主意?那皇上答应了没有?”

    “那都护使正是这次契丹援兵统领,即使要求将公主下嫁,皇上也会答应。”程正叹息道。

    楚氏娥眉紧锁,沉默了一会言道“皇上引狼入室,大祸不远了,契丹人凶残暴虐,这蔚州都护使同流合污,定然也是一位坏厮,柔儿决不能嫁去他家。”

    程、楚二人本育有一男一女,儿子幼年夭折,只剩一女,年方二八,视为掌上明珠。欲招婿入赘,哪肯舍得将女儿远嫁蔚州。

    “那夫人的意思是……逃吗?”

    程正颇是能干,但家内事事皆是楚氏打理,如今祸事临头,一时间自也希望楚氏能有办法。楚氏应道:“当然要逃,总不能眼睁睁让柔儿受苦,难道老爷还留恋这官位?”

    “连柔儿幸福都保不住,要这官位何用?”程正神情绝然,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道“可是自皇上应允了婚事,我想府外已布有禁卫军耳目,如何能逃得脱?”

    “可曾说何日迎娶?”楚氏略一思索道。

    “十日后。”程正答道。

    “今日七月廿十,也就是八月初一……”楚氏沉吟片刻后道:“八月初七是先老爷的忌日,老爷明日上朝,禀明皇上务必力争将婚期延后十天。”

    “这是为何?”程正一时惊疑。

    “老爷稍等,妾身去取样东西……”楚氏迟疑一下,转身出了厅堂去了内室,不一回便抱着一个小木箱,来到程正跟前。

    把木箱放在茶几上打开,从中取出一块红布包的物件,边打开边说:“这是南风前年来探望你我时交给妾身……说是若有难处,可携此物去通宝阁,阁中之人自会相助。”

    程正接过手中定睛一看,却是一面巴掌大的铜牌,正面刻有一个“宝”字,反面则刻着一耸山峰,翻了翻这毫无岀奇的铜牌,满脸疑惑不解看着楚氏道:“这是何物?”

    楚氏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个令牌之类的信物吧。”

    程正苦笑道“夫人莫要病急乱投医,南风远在陕地,一去一回再快也要二十余天。我知道他幼年习武,有些武功。但不说是他一个人,就是有十个百个也抵挡不住禁卫军呀!”

    楚氏摇头道“虽然与弟弟极少相聚,但妾身了解南风,他行事素来稳重,他说有难时可持此物去通宝阁求助,一定有他的道理。你明日自当争取将婚期推后,先人忌日之重,我想皇上也不能免俗,只要南风到来,定会设法脱困。”

    程正未出仕为官在老家陕西时,倒能一年见上妻弟楚南风一两回面,自离陕来到河东后,每隔三五年才能见到一面,还都是楚南风来探望他们,眼下只知楚南风在太白山书院收些学子,教武习文。忖道,即使推后十天,想来也是无济于事,但见楚氏一脸镇定,却是生出信心,便也点头答应。

    次日午时将至,程正回到家里,对着等候消息的楚氏点了点头说道:“成了,皇上应允推延十日了。”

    楚氏愁颜一展笑道:“那老爷且去用饭。”

    待用过饭后,二人到了正厅,程正对楚氏言道:“夫人,之前我对通宝阁略有耳闻,只知它是一个银号,一些达官贵人或商贾之士存取之所。今日特地向一些同僚询问,却是听到一些岀奇之处……”

    楚氏望了望厅外,应是觉得时间尚早,也颇有兴趣问道:“有何出奇之处?”

    “听说在十余年前,吴越有个商贾想到云州买些马力,于是把银子存在当地的通宝阁,约好在云州取岀,不料这商贾在河东境内碰上劫匪,身上银两被洗劫一空,包括那取票。那商票几经波折,几乎沦为乞丐,到了云州。”

    说着拿起碗茶喝了一口,又道:“去了云州通宝阁,找到管事,将缘由说了,那管事就让他看了一张票据。你猜是甚?竟是那商贾的取票。”

    楚氏愣了一下,奇道:“这是为何?”

    程正摇头道:“暗语,听说通宝阁的取票上藏着常人看不见的字,只有通宝阁的人用特殊的药水才能显现。就是说即使有票据,还要对了上取票隐藏的暗语才能把银子取走。那些歹人却是不知,自也对不上暗语,那管事便知事情有诈,便将来人送至官府。”

    “还有一个传说,不知道是真是假。传说在前朝贞明年间,晋军攻陷镇州,兵众烧杀抢掠,也将镇州通宝阁洗劫一空,后来不知何故,那时的晋王李存勖还将带头抢掠的头目斩首示众,并将抢来的银两归还通宝阁。明面上是安抚人心,恐怕其中并不简单。”

    楚氏脸色一喜道:“看来这通宝阁甚不简单,可知东家是何人?”

    程正摇头道“不知道,听说通宝阁原名通宝楼。在黄祸之后,各藩镇陆陆续续便开有分号,才更名通宝阁。现在各朝国听说大的州县都设有分阁,就是契丹也有几个,看来应是不简单。”

    楚氏站了起来:“那妾身去将那铜牌取来,就辛苦老爷去趟通宝阁了。”

    城内有条街叫太平街,地处城中心,是太原府最繁华地方。这太平街长有二里余,分东西两段,酒楼、客栈、当铺银号等各行各业店铺招牌林立,通宝阁就在东段的中间。

    时值未时,天气有点闷热,街上行人不多,程正打着油纸伞,来到挂着“通宝阁”牌匾的楼前,见到门口台阶站着两位身着青衣的引客招呼之类的汉子,就举步上前,未待开口,左边的一个汉子已先抱拳施礼道“贵客是?”

    “老朽是来寄存一些物件,不知管事的可在?”程正收了油纸伞拱了拱手道。

    那汉子打量了一下程正说道:“那贵客请随我来。”

    跟着那汉子进了楼内,只见这进门的正对面屏风墙上挂着一幅财神画像,底下是一张铺着红布的案台,上面放着一个大香炉,炉上正燃有三柱香。屏墙两边各开有过道,在两边距墙有五尺左右距离处,各置放着的配有案几的两张交椅。

    “贵客稍候,小的进去禀告管事。”那汉子引着程正来到交椅前,言罢便转身走进左边的通道之中。

    不一会儿,那汉子便走了出来,向并未落座的程正道:“贵客请……”

    跟着汉子转过屏风墙,眼前便出现个铺着青砖的大院井。左右两边都有一排房间,其中有两个敞着门,房内都有人走动行事。院井的正前方是一座左右两边各有三格、雕有花型镂空木窗的厅堂,厅门前走廊两侧各站着两名身着绿衫的丫环。

    那汉子把程正引到这厅前,却不进去,躬身行礼道“贵客请进,管事马上就来。”

    程正道了一声谢,就步入了厅内,打量了一下,厅正中摆放着两张中间隔着茶几的檀木太师椅,左右两边各摆放着四张配有茶几的交椅。在右边交椅有丈余距离的墙前,摆放着一排有三个格层的紫色木柜,格层上摆放着各种颜色的异石,左边的那道墙前放着两个三尺余高的青色瓷瓶,上面插放着卷轴的字画。

    程正正准备落座,便见厅外进来一人,身着锦袍年近五旬的胖子,圆脸短须,挺着大腹笑眯眯对着程正拱手道:“贵客请坐。”

    二人分主客落座后,便有两个丫环捧着碗茶放在茶几上,待丫环退下,那胖子笑咪咪拱手道“鄙人许广智,忝为这里的管事,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看着眼睛笑得成一条线的圆脸,程正还礼道“鄙人程正,在尚书省行事。”

    “啊,原来是程大人,幸会、幸会。”

    通宝阁生意多跟达官贵人交集,许广智对于程正表露身份后也不惊讶。各朝国争斗不断,有些官贵大多将金银存在银号,而通宝阁在这行名声最好,只要有银子存在通宝阁,各朝国任何一个有通宝阁的地方都可以取。

    “不知程大人有何宝物要存本阁?”

    程正右手握拳抵着嘴唇,咳了一下:“其实程某并无银两要寄存……”

    看着许广智惊讶的表情,程正从怀中掏出了红布包着的铜牌,打开交给了许广智:“许管事可认得此物?”

    许广智接过铜牌一看,心里就咯噔一下,但他毕竟经过大场面的人物,压下心里的震惊,站了起来对着程正说到“程大人,能否让我把它拿走一会?”

    程正略一迟疑,便也点头答应。

    “多谢程大人,鄙人去去就来。”许广智拱手行礼后转身疾步而岀。

    来到后院,进了书房,走到靠在左墙上的一个壁柜前,拉开柜门,在柜内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从中取出几张拓纸片,拿出铜牌,与其中一张拓有宝字的拓片仔细的比对起来,翻了一面,换了一张拓有山峰的拓纸又比对起来,却是吸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宝”字牌。”

    不同于通宝阁平时办事用的令牌,像程正交到手上的铜牌整个阁里只有三面,而且每面铜牌上刻的字都不同,反面的图案也不一样。分别是“通”字、“宝”字、“阁”字。而“通”字反面是河水图案,“宝”字反面是山峰图案,“阁”字是阁楼图案,见到这三面铜牌如见阁主。

    这字牌几十年也未曾有人使用,真正见到字牌的没有几个,但通宝阁每个分阁都有字牌拓本以备验证。而知情的也只有分阁中管事、长老级别的人物。

    正在程正惊疑不定的时候,许广智笑咪咪地出现了:“啊,程大人久等了,恕罪、恕罪。”

    许广智这回也不坐上主位,却是坐在程正位置下首的交椅上,望着程正道“不知这字牌从何而来……可否见告?”

    程正瞄了眼主位的太师椅,又看了看此下坐在下首的许广智,心里想这字牌的份量当是非同小可,暗喜之下,端起碗茶茗了一口道“这是内弟所赠。”

    “那舅爷是?”许广智问道。

    “太白山太白书院楚南风。”程正答道。

    许广智听了心中又是一震,复道“是太白山书院的楚先生?”

    程正点了点头,反问“莫非管事认得内弟?”

    许广智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对于楚南风他虽未见过面,却也知道楚南风与自家阁主洛寒水关系匪浅,并且知道少阁主在随楚南风学艺,他本对程正的字牌来处有所诧异,当知道是来自楚南风,心中自也释然。

    程正久经官场,见许广智神情似有震惊之色,心忖自己的妻弟莫非是个大有声名之人?但又觉得不可能。惊疑之中,但听许广智道:“那程大人有何事吩咐?”

    “不敢、不敢。”程正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道“小女下月初十出阁,太白山距此逾两千里,不知管事能否传告内弟……叫他务必尽快赶来。”

    “哦?原来是令千金大婚之喜,恭喜程大人了,鄙人自当使人立马传信与楚先生,定不会耽误吉时。”

    许广智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嘀咕,如此重要的“宝”字牌,用来传递参加婚礼之事,看来这程大人真是不识宝物。

    程正脸上一苦,望着放在案几上的“宝”字牌,心念一转道“程某冒昧问一下,这个“宝”字牌在贵阁的份量?”

    许广智精明之人,但见自己恭祝之下,程正脸显苦色,又打听字牌份量,心猜这婚事或是非程正所愿,便笑道“程大人若有苦衷,尽管说来,这“宝”字牌在此,鄙人别的不管保证,至少会保证程大人所言绝不会有第三者知道。而且本分阁只要力所能及,也定当与程大人分忧……”

    程正眼晴一亮,收起“宝”字牌,略一沉吟道“那程某就实话实说了。”

    “但讲无妨。”许广智正色道。

    “小女婚事实非程某所愿。”程正定了定神直言道“而程某虽有官位,却无法阻拦,故准备弃官而去,故而想请……”

    话未讲完,许广智便打断道:“嗯,鄙人明白。程大人但请安心归家等候,楚先生那边三天内就会收到消息。”

    “当真?”程正一震,太原距太白山近两千里路,三天内将信息传到却是令人震惊。

    “放心,通宝阁有日行千里的宝马,也有日翔千里的飞鹰。不过这“宝”字牌先与鄙人一用,明日自当送上门归还。”许广智道。

    程正一怔,躇踌片刻,终是将刚放入怀中的字牌取出递与许广智,许广智便将程正送至门口,互相拱手道别。

    望着程正渐渐远去的背影,许广智回过神来,立即转身进阁,行到大厅走廊时向站在墙角的丫环沉声道“传箭卫的执事到后院见我。”

    通宝阁在各地的分阁都训养着许多信鸽用来传递消息,每个分阁都训有固定地段传送的信鸽,负责一站一站接力传递,每一站收到后,都会在信鸽返回之时留下特定暗记,表示收到信件。而在一定的时间内信鸽若是没有返回,就会派人员查探,以防飞鸽路途中被人射杀误事。

    许广智回到书房立即持笔写信,写了两封内容相同的信件,待墨迹晾干后,卷了起来分别放入小指头大小的竹管内,打上蜡封好。这时门口来了一位身着劲装的汉子,对着许广智躬身道“见过管事。”

    许广智将桌上的两根小竹管交给来人:“立刻飞鸽传递至太白山书院,交到楚南风楚先生手上……以防万一,再着人快马递送。”那劲装汉子领命而退。

    许广智关上房门,转动了一下壁柜左边的一个青瓷花瓶,一阵咔咔声响起,壁柜缓缓的向右移动,露出了一个小门,许广智看了看肚子,摇了摇头侧身挤了进去。在里面的墙上一个凹洞处取出一盏油灯,和火折子,将油灯点亮,伸手在凹洞里按了一下,壁柜便又缓缓回到原位。

    顺着暗道的台阶往下走,走完台阶眼前便是一条约有七尺高的通道,约摸走了半柱香功夫,便看见前面出现台阶,台阶顶上有个方洞、盖着一块石板,许广智走上台阶,吹灭手中的油灯放在一边,接着顶开石板,一道光线射了进来,到了上面,看了眼周围又看下肚子苦笑了一下。

    原来这地道藏在一个假山之中,而这假山有个窄小的岀口,将石板封好后,许广智猛吸一口气,那大肚竟然收平,岀了外面。呼了一口气大腹便便又自出现,拍了拍肚子上的土尘,用脚踢了一下假山,嘴里嘀咕着什么,穿过徦山边种植的花草来到了庭院园中。

    在离假山不远处有个凉亭,亭上正有两个老者下棋,看到许广智到来,其中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笑道“嘿嘿,有什么急事能让管事大人走这条恨不得把它填封了通道。”

    许广智讪讪一笑,走进凉亭,坐在亭内的青石板上,摸了摸肚子道“陆长老见笑了。”

    另一个身着青袍的老者看了看棋盘,将白子一放,道“每次管事一来,翁某就心神不宁,这盘算我输了。”

    许广智不以为意,笑了一下,道“有件事麻烦两位操个心,总阁的归来醉嘛,明日我一定送一坛过来,让两位品尝品尝。”

    那执黑棋的陆长老冷笑道“管事的又来诳人了,三月前说到现在,应该不下五六次了,我们连归来醉的香味都没闻到。管事大人倒喝了不少我们的酒。”

    “此次决不失言。”看着翁陆二人鄙视的眼神,许广智笑咪咪道:“如果这次诳骗两位长老我我就卡在那石门上。”说罢用手指了指那假山。

    陆姓长老道“是石缝,不是石门。”

    许广智嘿嘿一笑,改口道“我就卡在石缝中。”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