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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他的方式

    这天晚上,冯驰心烦到失眠。并不是只是因为苏梓颜被喜欢自己的女生欺负,而是因为苏梓颜的那句话。

    离开篮球馆的时候,他明明听见苏梓颜在说了那句“随你便吧”之后还说了一句话。她说:“能不被人欺负,能不被人讨厌吗?”她说的时候声音很轻,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中只有一种迷茫和无所谓。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个问句,她说的却好像只是一句陈述,不抱任何希望的陈述。

    那一刻,他心疼了。虽然这个年纪的他还不是太懂什么是心疼,但他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心脏紧紧的收缩了一下,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是疼的,他就是心疼了。

    是呀,谁会想要被人讨厌呢?即便不在乎会不会有人喜欢自己,可是谁又想被人讨厌呢?苏梓颜毕竟也是个人啊,还是个花季少女,即便她冷冰冰的,不关心集体,不在乎同学,没有朋友,可能她自己和未来都不太上心,可她也不至于喜欢被人讨厌吧?就如她所说,即便他能保护她不被欺负,他还能拦着别人讨厌她吗?而这个“冯驰女朋友”的身份才是她被讨厌的源头啊!

    他一直以为自己算是了解苏梓颜的,起码是比这个学校里的其他人都了解,可他今天发现,他对苏梓颜的了解还是远远不够的。因为和自己的相处中,苏梓颜总是表现的很聪明,很冷静,很清醒,甚至很成熟,所以,在他的心中苏梓颜虽然瘦小,却是和“柔弱”这个词不挨边的。他总是觉得她那么聪明,即便有什么事情,她也会用的她的智慧来解决,身材体力根本就不是问题。可是回想今天的事,她又能怎么样呢?以她的能力自然是不能跟篮球的女生抗衡的,以她的性格自然也是不会哭哭啼啼或是大吵大闹的,比起待在篮球队训练,她应该更看不得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吧?她那个瘦弱的肩膀,其实是扛不起任何事的。

    责怪她没有跟自己说更是没有道理,她的那个性格,怎么可能来跟自己“告状”?让她怎么开口?对于苏梓颜来说,即便自己是她真正的男朋友,她也不见得会向他来求助,更何况他们只是别人心中的男女朋友。想到冲着苏梓颜发火的自己,冯驰真的觉得无地自容。

    也许当时,在她被邱晓彤缠上的时候,他就不该冲出来的。以她的聪明,即便要费点力气,估计她也能处理的。他更不应该吃了人家送给她的早餐,他如果只是把早餐留在那里,苏梓颜起码可以知道她有个人要拒绝,再说他凭什么自以为是的判断她不会喜欢那个小眼镜儿?

    冯驰此时回忆起来这一出一出的事情,头脑清醒,思维全面,调理清晰,可当时他做下这一切的时候,却是如鬼使神差一般,不知如何发生的。这实在不像是他的做事风格,他这个人,除了在踢球的时候是不顾一切的,其他的事情都能算得上是这个年纪孩子少有的“三思而后行”的。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还能怎么办?像她说的,跟她分手吗?这眼看着也不太现实,两个人在一起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再闹一次“分手”,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要跟着来,搞不好会给苏梓颜带来更多的麻烦。再说,即便是要分手也得先解决眼前的事再说,总不能让苏梓颜真的练成一个篮球队员吧?

    苏梓颜回到家的时候,苏杨已经等在门口了。她本想问他不是有钥匙的吗?转念一想就会明白,苏杨继然让自己住在这里,便是当成是她的家,不会不经允许擅自进入,因为不想给苏梓颜造成任何的不舒服,要她能更安心的住在这里。这算是命运总算待她不薄吗?让她有这样的一个哥哥。

    苏杨带了些外卖过来,他不经常来,知道她平时吃不到什么家常菜,所以每次来,都会带一些吃的过来和苏梓颜一起吃。他这个霸道总裁一身昂贵的西装再拎着些外卖盒的样子,实在是很特别,特别的温暖。

    “我怎么觉得你最近瘦了,是不是课业太紧?”苏杨和苏梓颜面对面坐在家里厨房的长桌上吃饭,苏杨看苏梓颜的脸觉得好像是瘦了些,想来高三的学习生活必然是很紧张的,于是开口安慰道:“你也别太累了,成绩差不多就行,英语多上点心,等你毕业了我就给你办手续,高考的事不用太较真,有个差不多的成绩就行。”想当年苏杨高考的时候成绩是非常优秀的,他一直很优秀,也很勤奋,他的成绩可以说是对得起他高三的那一年没日没夜的刻苦努力的。可到了苏梓颜这里,他倒是像个慈爱的隔辈家长,对孩子竟有些慈爱的感觉,成绩什么的倒是不看重了,别累坏了身体才是真的。

    苏梓颜点点头,“没事,可能最近天热,胃口不太好,过一段儿就胖回来了。”她当然不能告诉苏杨她在学校和冯驰的事,孔妮的事自然是更不能说的。

    苏杨走的时候给苏梓颜留下了一大摞资料,是很多国外大学的资料。资料很多,从美国加拿大到英国澳大利亚,几乎所有英语国家的名牌大学的资料都有。内容也很详细,从大学所在地的人文地貌,到大学中各优势专业和就业情况都有很全面的说明。苏杨说了让她有空的时候慢慢看,不知着急决定,但只要是她选中的,他一定送她去。

    苏梓颜看着这厚厚的一叠资料,这可能是最近发生的唯一一件令她还算开心的事情吧?一年的时间而已,不对,高考的时间是在六月份的,而现在已经是新学期的九月末了,其实是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这样想想,也能略微的感觉到一丝欣慰吧?毕竟等毕业了之后,所有在学校里故事无论真的假的都会烟消云散,而肖云和苏温茂也再没办法以“大人”的身份来约束她这个“小孩子”,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第二天一早,冯驰对前一天的事并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追问苏梓颜准备怎么做,还是带着他那个痞里痞气的口气跟她问了好,一副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苏梓颜实在懒得理他,也不想管他要做什么,反正她也管不了。如果他真的可以体会到她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情,装作不知道就最好;若是不能,也随他去吧!只是他这装着没事发生的样子到让苏梓颜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好像是黎明的枪声响起前的那种分外的平静。

    冯驰总说苏大小姐从来不让他失望,而他又怎么能甘拜下风?他也自然是不会让苏梓颜失望的,当放学后苏梓颜在篮球馆看到冯驰带着几个足球队的队友拎着一大堆东西来到篮球馆的时候她倒是有了种“该来的总会来”的放松感。

    孔妮没想到冯驰突然来了,还带着几个人,几个高大的男生就这么成群的走进来看起来也是还是很有压迫感的。虽然知道即便冯驰生气也不至于在篮球馆里对女生动手,可心里不免还是有些紧张。

    冯驰走进来之后,左古右盼了一番,发现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就对他带来的几个队友说:“我看也没什么地方放,就放地上吧!”

    几个人聚拢了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篮球场的场边地上。有人就这么突然闯入自然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放下了手里的事围了过来。看着堆在地上的几大袋东西,竟是奶茶,炸鸡和薯条。

    冯驰一样一样的把食物从袋子里面摆出来,然后问:“谁是队长啊?”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出声,谁也不想做这个嘴欠的人,毕竟大家也不确定冯驰到底是来干嘛的,虽然他带了这么多吃的来,似乎是很友好的,可孔妮难为苏梓颜的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谁能确定这男朋友来了不是来报复的。奶茶搞不好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泼的;鸡翅薯条也可能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扔的。

    孔妮此时倒也实在没必要躲藏了,她本来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再说,她当时把苏梓颜弄来等的不就是这天吗?于是走上前,承认说,“我是队长。”

    冯驰哦了一声,从地上拿起一杯奶茶塞到孔妮手里,“那这杯先给你。”

    不等孔娟有什么反应,那杯奶茶已经握在手里了,不等她开口说话,冯驰又细心的递上了吸管,“原味的可以吧?”

    孔妮怎么样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冯驰会主动给她送奶茶,还是这样带着微笑,而且细心的问她原味的可不可以?不管她的心里怎么想,她的行动已经先于思想做出了反应,她点了点头礼貌的回应,“可以的。谢谢。”

    冯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对孔妮说,“不好意思,今天看来是耽误你们训练了。不过偶尔一天应该没关系吧?最近天气也热,你们练球也辛苦,让大家都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见孔妮没有拒绝,冯驰让他带来的几个队友把奶茶和鸡翅分给大家,一帮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都是轻松自在不拘小节的年纪,大家见也没什么合适的地方坐,便索性的围坐在地上,一下子就嘻嘻哈哈的打成了一片。这时候苏梓颜就显得很显眼了,因为她是那个唯一一个没有和大家坐在一起谈笑风生的人。

    冯驰从一个单独的袋子里拿出一杯奶茶,走到苏梓颜身边递给她,“这杯你的,多糖少奶不加珍珠。”冯驰说的时候,口气显得很平常,就好像他这只是他经常给女朋友买奶茶的日常。

    这一操作,马上引起了大家的注意,虽然大家都不好意思直接看,可目光也都有意无意的瞄过来,耳朵也都竖起来想听听热闹。毕竟这一对CP在学校里同框的景象似乎是从没见过的,他们可算是“首映礼”的观众。

    苏梓颜无奈的接过奶茶,不等开口说话,冯驰借着她拿着奶茶的力帮她把吸管插了进去,把奶茶的杯子微微向苏梓颜推了推,又用手背在奶茶的杯子上贴了一下,点点头说:“还行,不太凉了。”

    冯驰的戏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她要是不喝就实在显得太矫情了,把吸管一到嘴边喝了一口,确实是多糖少奶,也不太凉,就跟她上次和带他去骗纪斌白的时候点的一样,果然他也是个好记性的人。

    “累不累?”冯驰轻轻理了一下苏梓颜额前的碎发,语气温柔的和她聊着天。

    苏梓颜无奈的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满脑子只有两个字“戏精”。

    孔妮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眉头不由得皱起来,心里的感觉五味杂陈。她当然很难过,她喜欢了那么久的男生就在她眼前和别的女生秀恩爱,是谁都很难开心起来吧?可心里似乎又有些释然,她不是一直对冯驰和苏梓颜的关系很怀疑吗?现在两个当事人就在她眼前,看起来和普通的情侣并没有任何不同,如果这是作秀,那这个秀也非常的养眼,演员的演技也非常自然。更何况,自己有什么资本让人家为了自己演一场戏?

    冯驰是个聪明人,知道苏梓颜忍耐已经在临界点,这个时候也是该见好就收了,再说今天来的目的也不是来秀恩爱的。于是转头问孔妮:“她球打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问完,所有人一下子静了,孔妮的脸上也变得有些尴尬,其实篮球队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苏梓颜是不会打篮球的,别说她的身高身体素质个方面都不适合打篮球,就从她从来没打过篮球这种经历来说,她当然是不属于这个篮球队的。但即便这样,也没有人会站出来帮助她,说到底这事情和她们是没关系的,她们没必要为了苏梓颜得罪孔妮。再说,有热闹谁不愿意看呢?这就是为什么苏梓颜在篮球队训练了半个多月,消息竟封锁的这么好的原因。

    每个人都沉默着,假装摆弄着手里的奶茶,或者是专心的吃着鸡翅,眼睛偷偷的瞄着孔妮,等她回答,想着这是不是要开始算账了?

    孔妮心里也在打鼓,拿不准冯驰的意思,看他的样子和语气倒不像是生气的,但故意问出这句话,明显有些明知故问的意味?他想听她答什么?假装寒暄说她打的还行,还是实话实说她根本不会打,然后道歉?

    不等孔妮答话,冯驰先笑了,眼神没有看着孔妮却看着苏梓颜说:“你看,你这个球技让大家多为难?早说了让你去球场等我放学,你又怕晒太阳,偏要参加篮球队。你喜欢篮球我陪你打就好了,你来篮球队给人家添多少麻烦?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女篮队的排名可是全省前五名,今年有了你怕是悬了!”这话听着似乎都是责怪和嘲笑,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出来语气里尽是宠溺,完全就是热恋中的小情侣的对话模式。

    气氛瞬间缓和下来了许多,篮球队的女生们开始彼此私下眼神交流,甚至窃窃私语,原来人家不是感情不好只是低调,懒得秀恩爱,真的想秀的时候,也是让人甜得掉牙。

    孔妮实在有点儿看不懂今天的情势,难道苏梓颜真的对冯驰说她是自己想来参加篮球队的?这种谎言冯驰要是能信他是不是傻?若是不信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大可以带着他的足球队气势汹汹的来兴师问罪,怎么还会请大家喝奶茶吃鸡翅?这种以德报怨的操作可不适用于一个热血青年。

    此时冯驰已经走到孔妮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其实我今天来,请大家喝奶茶就是跟大家道歉和道别的。她不能再继续留在篮球队了,毕竟高三了嘛,老师找她谈过话了,让她尽量把时间都放在高考冲刺上。所以,明天开始,她就不来篮球队跟着大家训练了,不过她很喜欢这儿,我们还会回来看大家的。以后你们篮球队有什么重活累活,尽管来找我,我们足球队肯定马上来帮忙!”

    几个篮球队带来的男孩儿听到这儿马上跟着连连点头,本来嘛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本来就是很好相处的年纪,又是精力旺盛的年纪,棒女生们干点活根本就是义不容辞的,更何况篮球队也是有美女的。

    “哦,嗯,好啊!”孔妮磕磕巴巴的应着。话说到这个份上,事做到这个份上,冯驰已经是很给面子,很宽容了,她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再说,她之前本来就是因为怀疑他们的关系才找上苏梓颜的,如今看来,这是自己太自大了。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像看起来的那样的,有些人本来就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苏梓颜就这样跟着冯驰走出了篮球馆,手里还握着奶茶,一步步慢慢的走着,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要该说什么。反正事情已经被那个人解决完了,话也都被他说尽了,似乎每个人的感受他都照顾到了,理论上说之后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这件事该是告一段落了。

    刚才的事就像拍了一场你没拿到剧本的电视剧,明明她是女主角,却闲得像个跑龙套的,而且还是那种没什么台词的龙套。不过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她应该也觉得慢慢习惯了吧?毕竟她的男主角戏实在太多,还身兼了导演和编剧的要职,自己想不清闲也不行。而且这个编剧专门喜欢编那种男主角一人主角光环,上能上天摘星,下能下炼狱伏魔,而女主角基本就是英雄系列大片里的花瓶角色,除了闯祸就只会哭。可是明明她既不爱闯祸也不爱哭,他能换个女演员吗?

    冯驰顺利解决了麻烦,神清气爽的走在前面,大步大步的,脚步轻盈,走出了些距离才发现苏梓颜并没有跟在身边,不得不折回去找她,“往这边走,去停车场,我送你回家。”

    “停车场?”苏梓颜还没注意过学校的停车场在哪里?

    冯驰无奈的笑了笑,“大小姐别想多,自行车。”

    苏梓颜明白了过来,因为从来没骑过自行车,当然更没坐过自行车,所以第一反应停车场是汽车的停车场,居然忘了自行车才是高中生最普遍的交通工具。

    “我家很近,不用了。”苏梓颜还是拒绝了,她不用冯驰送她回家,更不想坐他的自行车,更更不想和他讨论刚才的事,更更更不想对他说任何一句赞扬的话,虽然他今天的事办得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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