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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王七舅

    “小心蚊虫叮咬。”

    浅奈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掀开手掌一摸,除了肿起来的半边腮,什么都没摸到。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再次出声提醒旁边的男孩,得到了他的一个白眼:“怎么小心?这虫子飞得跟窜稀似的。”

    浅奈像是头一次听到这种比喻,很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再次得到了男孩的白眼。

    他们相识才不过七日,起因是同时加入了一个“三无组织”。这是民间的戏称,指无背景、无资源、无人才的小帮会,参加这种帮会没有前途,只能焉焉地等帮会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现在看来民间传言确实不假,墨君鸣咬牙骂到自己自讨苦吃,他比浅奈早加入一月余久,除了每天在尘土满天飞的训练场上打木桩,什么都没干。好不容易等到袁野下命令,居然就是让他们巡这一座小破山?

    他瞥向一边的女孩,暗暗吐槽,巡山也就罢了,分组的时候居然分到这个傻蛋。不是他瞧不起女的,像帮会里另外一个女的丹梦鸳看上去就不简单,墨君鸣抬着眼皮打量她,单从体形看,实在是毫无优点可言。

    第一天被带到公会,就是快死翘翘的样子,拖着尸体一样惨白的身子,除了和老友相识痛哭一场后,再没见她挪动过,窝在顶多十二平方的屋子里长毛,整晚传来好似噩梦般的呻吟。

    想到这里,墨君鸣突然有些担心,要是这次巡山她不小心挂了,龙潭和芸蚀会不会把他弄死?他又回忆起来这几天龙潭和跟屁虫一般缠着浅奈,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样子,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瘆得慌。

    正思考着,他发觉身上被蚊虫叮咬过的地方开始发痒,而且痒意逐渐扩散,密密麻麻的连接成一片,就要伸手去抓,却被浅奈一个抢先拦住,她漆色的眸子闪了两下,疑惑道:“你以前没见过它们?”

    墨君鸣离家出走四处闯荡已经好多年了,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最烦别人拿资历和见识说道他,虽然这浅奈看上去是无心之举,但他仍是尖酸的辩解:“我只是没来过这一带而已。”

    浅奈点点头,平静解释道:“这里人都叫这种虫子王七舅。”

    “怎么还他妈有名有姓的?!”墨君鸣满脸嫌弃,厌恶的伸手赶走了一只落在他鼻尖的王七舅,骂道,“你别告诉我他们是人变的。”

    “倒也有这种说法。”浅奈沉默地听他爆完粗口,笑着继续道,“被王七舅叮咬后,切记不能用手去挠,不然身上的肿包会越来越大,越来越痒,相反如果忍着一开始的痒意,不出分秒,便可消肿的。”

    墨君鸣看着身上的咬痕,果真如同浅奈说的那般,已经褪去了大半,只留下一颗不大不小的红点,颜色也逐渐淡了下去。浅奈从旁边的草丛中拔出一根带着绒絮的叶子,攒成球状扔了过去,等对方两指夹稳后,温声道:“可以挤出来汁水附在上面,消解的会更快。”

    墨君鸣若有所思般攥到手心,快步跟了上去,也许是刚刚浅奈的一番话让他有所改观,竟然主动讨论起来这次巡山:“你说,袁野那糟老头子让我们上来究竟有什么意图?”

    浅奈认真思虑半晌,点头道:“或许是一次考核?或许是在暗中监视我们的举动?”

    墨君鸣不以为是道:“那他怎么不分成三人两队,现在三队,人手都不够,还监视个屁?”

    说来也是,好歹是一个天佑城审核通过的帮会,居然只有两名领导者,未免也太寒酸了些。浅奈这些日子才有所了解这些事情,也不好做评价,沉默之际却听墨君鸣懒散道:“不过,你知道公会审核条件是什么吗?”

    浅奈点点头:“要在一个时辰内杀出天佑城百人阵的围攻。”

    换句话说,他们所在的帮会,只是用了两人,便抵得过那些几十人组团混得的称号,这样看来,这两人绝不是什么凡夫俗子。浅奈这样想到,瞥见旁边的墨君鸣,虽看他一副嫌弃的样子,其实颇为维护袁野,换言之,口是心非罢了。浅奈收回目光,觉得好笑。

    墨君鸣再次观察起来周围的情况:“既然袁野让我们来了,肯定有不对劲的地方需要我们觉察到。”

    她右手虎口安放到刀柄上,静立沉默片刻,犹豫道:“是有些不对劲,有东西混到空气中了。”

    “毒?”墨君鸣瞬间屏住呼吸,将视线放到浅奈身上。

    “我只能肯定,这种东西不会致死,也不会对人体有多大伤害。”浅奈摇摇头,可以说简直毫无头绪,只得试探的去看墨君鸣,却发现对方面上呈现出一种仿佛错愕的静谧,下一秒,这种安静的假象噼里啪啦散开。

    他像只被摸了尾椎的猫一样跳起来,叫骂道:“绝对他妈的有问题!”

    “怎么了?”浅奈瞪大眼睛看去,想从他身上找出来什么不寻常之处,结果一无所获。

    “有没有什么东西,盛产于此地,造成的伤口和王七舅的咬痕差不多,不需要身体接触,只要闻到或者别的媒介,便可扩散到全身!”他这样一说,浅奈瞬间就懂了。

    这做山中估计被人埋伏下了某种毒,发作的效果和被王七舅叮咬后的痕迹一样,如果是在这附近生活的村民,对王七舅习以为常,绝不可能理会身上的异样,殊不知被被掩盖掉的,或许是致命的伤口。好一招瞒天过海,浑水摸鱼!浅奈和墨君鸣相识一望,即可顷身去扒开草丛。

    “找!如果这是测试,那这里一定有另外一种解药!”浅奈用手指去触碰地上的泥土,果断道,“越是松软的地方越值得怀疑,对比周围格格不入的草堆……”

    “正午集合,再加上赶路,我们没时间了。”墨君鸣索性拿起宽刀铲平了一堆杂草,恹恹的发着脾气,“这里刚下过雨,根本没办法观察哪里被人挖过。况且这座山,在我们巡山封锁前,有无数人来过,凭借脚印区分也不可能。”

    “这里是山谷,滑坡和泥石流常见地带,扎根不深的植被不多。”浅奈忽然一顿,虎牙随着弯起的嘴角亮了出来,她连根拽起那株红梅色的花骨朵,兴奋的招呼墨君鸣,“有了,你来看看这一株。”

    墨君鸣应声而去,他已经用浅奈原先给他的绒絮,消下去了王七舅的叮咬,胳膊上剩下的,便是由那不知名的毒素引发的红点,他忒一口唾沫开始咀嚼,把嚼得稀烂的花瓣铺到胳膊上。两人索性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堆黏糊糊的花沫看,直到浅奈提议:“差不多了。”

    他点点头,用右手一把抿干净左臂上的污渍,原本留在上面的红点果然褪去个七七八八,浅奈索性把土甩了甩塞在怀里,惨状连墨君鸣都忍不住皱了眉头,不过他很知趣的没说什么,随着太阳上移的速度,两人开始往规定的方向行去。

    两人气喘吁吁的赶到,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别说剩下的两个小队了,连两个考官的面都没见着。浅奈把花扔到地上,自己也瘫坐下来,她看向同样坐下来的墨君鸣,忍不住出声询问:“你是怎么发现的身上的伤口不是王七舅的叮的?”

    墨君鸣哽了片刻,仿佛马上要骂人,瞪了她一眼,还是解释道:“它要叮也得找对地方叮。”

    浅奈听得云里雾里,满头雾水,追问道:“什么?”

    墨君鸣把拳头攥的咔嚓咔嚓响,别扭的把头转回去,似乎是要无视浅奈的追问,可对方认定什么绝对要搞清楚的,喋喋不休的继续问着,跟王七舅一样嗡嗡的烦人,他只好骂骂咧咧的避开视线:“因为我屁股上也开始痒了!这他妈也是那虫子咬的?”

    一时语塞,浅奈讪讪把头低下去,着实是没想到这个原因,门外传来了一声嬉笑,接着便出现了两个身影,也是些许狼狈。同样的,女子手中夹着两朵没有完全绽开的花骨朵。

    她小步走到桌前,一个跃身便坐了上去,裙摆下双腿叠起,脚掌出现一个自然的弧度,向斜下方耷拉着。浅奈冲她笑笑,便望向还立在门口的男生,迅速招呼说:“芸蚀。”

    芸蚀笑着应了一声,他长着一副很是无害的脸庞,就算是静默着也让人感到亲切,更别提笑起来的时候,毛茸茸的讨人喜欢。分开三年有余,还能重逢再见,浅奈闭上眼睛在心里连念三遍世界万岁世界万岁世界万岁,偏过身把人迎进来才算完,纵然如此,仍感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氛。

    墨君鸣微微蹙起眉毛,虽然没有说出口,不过暗暗将自己的屁股又往角落里靠了靠,丹梦鸳倒是有兴趣的看向两人。浅奈没办法忽视,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芸蚀略微诧异的扬起眉毛,很快摇摇头,又恢复了平时那样的模样,柔声道:“并无大碍。”

    坐在角落的墨君鸣扮起鬼脸,无声将芸蚀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便,最后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去看了。正在这时,忽然间从门外闪过一个身影,快的连他都没反应过来,已经扑倒过来,大叫:“浅奈!”

    后者一下子倒下去,脊柱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差点没被震断,她用手肘撑着上半身,呼噜呼噜揉起来龙潭头发,像是在揉只动物那般顺手。

    芸蚀盯着扑倒浅奈身上蠕动的身影,竟然闪过一丝阴翳,皱眉道:“龙潭,够了……”

    “哎!”墨君鸣自始至终就看不惯芸蚀假正经,刚刚又听浅奈将龙潭的事情,貌似心神只停留在五岁,惨兮兮的,有些不忍,便开口打断,“让他黏着呗,喜欢谁不就黏着谁吗?没做亏心事你拦什么啊?”

    这话说得太阴阳怪气,芸蚀默不作声,眼神被略长的发丝挡住,他僵硬的转过身去笑,硬邦邦道:“两者有何因果?我拦他,是因为怕牵扯到浅奈伤口。”

    没等两个人开始互怼,另外的身影不稳的冲了进来,伏在门框上喘气,当他一脚迈进门栏的瞬间,屋内几人缠在手腕上的铃铛响了一声,这是袁野提前就设置好的计时,表示正午已到。

    踩点到的男孩一下瘫软在地上,泣声哭诉:“没迟到吧?”

    浅奈看到他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被龙潭抛下的可怜兮兮的倒霉蛋,无奈的捂脸半响,低声训斥道:“怎么能抛下别人先走?”

    龙潭很委屈的噘着嘴,恹恹弯着腰听她训,原本已经没有力气的男孩焦急的挣扎了下双臂,被附近的芸蚀欠身拉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傻傻站在那里。

    他修剪的很整齐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分成两三小缕,看上去滑稽极了,浅奈叹口气,很愧疚道:“对不起。”

    龙潭闻言便乖巧的弯下腰,只是两腮鼓的像河豚,有些憋屈道:“对不起!”

    董莲默默咽了口水,红了大半张脸,连连摆手。却见浅奈拉着龙潭到旁边,语重心长的做思想工作。

    语气宛如九十多岁的老母亲,在教育儿子一样。

    墨君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于这种婆婆妈妈的行为很是看不惯,关键他听力不错,一句话没漏全钻进耳朵,脸皮皱的更厉害了,满肚子苦水无处倒的模样,他缓缓把视线移到门口,发现董莲也是满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只好坐在原地不断摇头。

    丹梦鸳依旧没离开桌子,只不过眉眼笑得更加弯了,明眸善睐间好似找到什么稀奇的钻石,她盯着还在弯腰苦口婆心的小姑娘,起了些许逗她玩的想法。正当她要开口时,门口传来步伐不一的声响,领头的那个慵懒的叼着一根草,含糊不清道:“小朋友们好。”

    浅奈拉着龙潭向后退了两步,芸蚀也快步走过去和他们站成一排,坐在桌上的和地上的两人也都或麻利或磕磕绊绊的并到一起,一间小屋子里,刚刚还祥和的气氛忽然就变了,倒真有——村头二大爷开会的气势。

    领头的见状,吐出嘴里的草,回头和身后跟着的人调笑:“冀岳,你瞧这群小朋友乖不乖?”

    被称作冀岳的男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的点点头,站在他身后挺直了腰板。浅奈不是第一次见到冀岳,但是却是第一次细细打量他,自从她出逃后偶然遇到两人,再留在拾贰已经过去一些日子,可对于冀岳的了解依旧是片空白,印象中他只是站在袁野身后,似乎受过伤,腿脚还不利索的一个普通人。

    浅奈下意识伸手挡在了龙潭和芸蚀前面,才发觉不妥当,又讪讪收了回去,可正因为这个动作,冀岳却看过来,正对上她的视线。

    不知是什么在作祟,浅奈竟然哑口无言的怔住,因为她才发现,面前这个矮小壮实的男人,明明肤色因为长时间暴晒而起皮,变得树木枝干般坚硬黝黑,但仔细看去,才发觉沉闷的装束下一双眼睛却蓝的突兀。

    和墨君鸣的瞳孔颜色不一样,浅奈迅速在脑海里回想,勾勒出来的颜色是深邃的、风起云涌般的湛蓝,而冀岳的蓝眼睛,却是罕见的近乎透明的蓝色,干净的如同白云揉在里面和出的色,向四周融进眼白。

    直到冀岳疑惑地皱了皱眉毛,浅奈才倏地把目光收回,刚刚还在心里潜意识的提防已经消失殆尽,她还不习惯用直觉去判断什么人或者事情,对这种莫名的信赖有些抵触,却又毫无办法。正当她思虑之际,袁野率先开口道:“看来这次的巡山大家完成的不错,有什么想说的吗?”

    墨君鸣暗自腹诽,果然是把我们扔到山上自生自灭,俩人不知道去哪里风花雪月了。丹梦鸳却歪着头,狡黠反问道:“这样如此,我们算是合格了?”

    袁野哈哈一笑,大喝说:“当真可以说是考察,不过和别的帮会不同,这次的考察,是双向的。”他晃了晃手里的传音铃,紧接道,“由我带着的路不会好走,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好你们的未来。如果反悔,东西一交,走人!”

    “我不是什么神仙,带你们享受不了荣华富贵。”袁野说的潇洒,丝毫没有招揽的欲望,冀岳也没有要提醒他的意思,依旧是默默的站着,低沉道:“只有一点:舍得。”

    “什么?”龙潭来回打量着身边的人,疑惑道。

    “先说得吧。”袁野不做理会,自顾自的解释,“进入公会前,你们可以说一个要求或者愿望,等你们离开的时候,我可以确保实现它。”

    “再来说舍。”冀岳踏步往前,终于和袁野并列到一起,他目不斜视道,“为了确保某些隐私,我们需要……让你们服下一种毒。”

    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墨君鸣下意识和浅奈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山上的那种?”

    冀岳默默点点头,继续道:“你们也见识过了,它不会致命,顶多就是让你浑身发痒。花只是暂时解毒,可缓解一月之久,但过后会再次发作。永久的解毒丸在我手里。”

    芸蚀眯了眯眼睛,怀疑的看向冀岳,即将要发问的架势,浅奈突然就不想看到冀岳被质问的样子,只好把他一把拦下:“留个后手,这个我可以理解。只是……如果退出,你们能确保把解药给我们吗?”

    冀岳看了他一眼,好像对她袒护颇为意外,缓缓将右手并拢举过头顶,他还没开始起誓,芸蚀突然哼笑了一声:“让我们半条命放在你们手里?就用这种玩笑话担保吗?”

    “你可以不信。”袁野猛得拉下冀岳的胳膊,同样冷笑道,“这就要怪你防范意识不强了,随便加入这种三无公会,下场就是这样哦。瞧你这么反感的样子,好像急着跑路呢。”

    浅奈勾了一下攒在手心的指节,暗自把不好的预感消除掉,看向芸蚀,他迎面对上袁野那双鹰一般狠戾的眸子,温声道:“……不会。”

    没有理会芸蚀的话语,袁野走向前,笑着摸了摸浅奈和龙潭的头发,潇洒的转身绕过他们,倒在藤椅上。

    房间很是狭长,正午的烈日只能勉强斜过董莲那一片,袁野就呆在照不到的阴凉,门口的冀岳则是背着手立在原地,两人就这样夹击着把一群孩子裹挟在一起,像是压上了全部的希翼,他笑着试探道:“公会的名字——”

    “叫做拾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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