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宝钗选绣之三

    上回说到，宝钗笑盈盈送走了抱琴，这边回到屋内暗自思量了半晌，然后叫过黄金莺来耳语了一番，方才梳洗睡下。

    而宝玉自上次与宝钗说过了那番不寻常的野史闲话之后，一直都没有再过去到薛家那边，只是一味的装作读书用功，只是一旁隔岸观火，静静看着。

    这一日立冬，天地间寒气最终的节气，老祖宗这边有小厮前来传话说，东府的蓉儿奶奶不知怎么忽的病了，似乎这病来的急而猛，甄老爷、贾蓉连着一帮家人都是焦急万分，请了多为太医前来诊断，却是各执一词，终下不了一个定论。

    故而给秦氏吃的药也是五花八门，药材只见相冲相撞了的，同补一气过剩了的，或者竟然半点作用也没有只是突然消耗秦氏以及一众家人精力的，都是有的。

    随着天气越加寒冷，秦氏的无名病症，竟然一天不如一天，很快就像是被抽取筋骨的龙儿一般，只剩下卧床空喘息的份儿了。

    而宝玉这边自然也是听说了秦氏的病，因为凤姐和秦氏想来是极好的，所以凤姐纵然忙得脚不点地，却也时常的抽空过去看望秦氏，有时候碰巧遇见了，也常常带着宝玉一同前去看望他这个侄儿媳妇。

    宝玉自然是极为原意前往的，一来他觉得可卿这个女子撇开家室背景不谈，人品的确是极为温婉可人的，的确是不辜负了她这个好名字；

    二来，看她原本好好的，突然身患重疾，小小年纪却似乎无力回天一般，宝玉心里明镜儿一般的，知道必然是有人对她下手了，只是到底是何种手段，宝玉一时倒也想不出来，所以必然亲自前来看望秦氏，以期从她的病证上面找出些许端倪，自己日后也好提防。

    于是乎每一跟随凤姐来到秦氏处探望，宝玉必然装作无意一般四下查看，将她屋内的熏香、绿植、茶水、乃至胭脂，都私下里偷偷验过了，却通通不不见可疑之处。

    而秦可卿所用的药物，宝玉则不知到检查核对了多少遍，如果说之前那些庸医所开之药，可能伤她身体，宝玉倒是或许会相信。但是自从前些日子贾珍几经周折请来了冯紫英的幼年恩师许老先生来给秦氏诊脉开药之后，秦氏所用之药，竟然是半点的差错也没有的。而且时不时的，竟然有些好转的迹象，只是反反复复，让人难以捉摸。

    却说这一日，宝玉因黛玉也染上风寒，不肯放心让他人为黛玉熬药，必要带着茗烟到宁荣两府熬制药物的小厨房，亲自来为黛玉熬药。

    宝玉命茗烟将所用一切器皿统统用清水三遍，直到完全干净，又在刚打上来的井水中泡了半日，方才开始煮药。论理说，宝玉若要讲究干净，为了讨黛玉的喜欢，纵然是每日都让人送来心的药锅，也没有什么难的。

    然而，懂药之人皆都知道，这常年用来熬药的砂锅，自身浸染各味中草药多年，本事自有一番奇特异常的功效，常常将病人所需的药力发挥到超乎想象的地步，所以，一般稍明白一些的，都用旧锅。

    宝玉这边和茗烟一起，好不容易将黛玉的药放到药锅当中，点着火开始煎起来，却不耐这味药要等的时间实在过于漫长，让茗烟如此干耗着，眼看其他同龄的小厮都包做一团玩去了，心里早就痒得不行。宝玉见状，连忙让他去了。

    宝玉这边自己在小厨房转悠踱步，却发现厨房的角落里面，在小矮凳上蹲坐着一个小女孩子，正在熬药。宝玉仔细端倪了一番，想起来是当初在梨香院里碰见了的那个长相极为清秀的小女孩，就是那个为了她出了人命关系的那一个。

    宝玉因问：“我且问你，为何在煎药？可是宝姐姐有了什么不适？”

    那香菱笑答道：“可不是么，是宝钗姐姐又返犯了病了，让我们在这边熬着呢！宝二爷尽可以放心，我们小姐自幼吉人自有天相，只是热症又上来了，几碗红糖姜水，便可无大碍了。“

    宝玉一听之下，顿时觉得好生奇怪，若说是热症，为何还要服用姜水这种极热的药物，这样一来岂不是雪上加霜，让体内的火气更大了吗？

    于是宝玉用一块干净抹布罩着手，将香菱正在熬制的砂锅盖子给揭开了，只见一片热气扑面而来，辛辣的鲜姜味道，极为刺激。而宝玉等雾气散了散定睛一看，原来锅中果然是姜，却不是常见的姜汤模样的姜丝，而是翻滚着许多的鲜姜的皮，本来就才是薄薄一层的银色膜，现在却汇聚了满满半个砂锅。

    水又渐渐沸腾起来了。姜皮在锅中急速翻滚着，像是一条条银蛇。

    宝玉将盖子放回原处的时候，方才注意到，香菱用来熬药的这个药锅，不是一般的药锅，而是宁荣二府独一无二的先帝首次南巡之时，所赐官窑描龙画凤朱墨砂锅，这口药锅极为善于将对熬制药材的精魂收入紫砂锅壁中，乃是此种极品、

    而府中自然不是任谁都可以拥着这样贵重的物件，宝钗此番用了来，想必王夫人是知道的。

    而据宝玉所知，全家上下，另一位可以用而且近日来正在用的主子，就是这位病怏怏的秦氏可卿一人。

    至此，宝玉方才对于宝钗的计划略知一二，心中不由的感叹，杀人不留血迹，手段的确妒恨啊！

    欲知下面宝钗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