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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桃叶渡

    一提到王家二公子,司妍就忍不住想起昨夜他没穿裤子朝她作揖。她不想让他进门,而萧玉的嘴快了半拍,让旭初把人领进来。

    司妍蜷起毛茸茸的长尾,有些不悦地问:“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萧玉抬起手,轻弹她的小猫耳,猫耳灵巧地往后一折,叫他扑了个空。

    “你不是觉得无聊?”萧玉不死心又弹了下,“找个人来给你解乏,不是挺好。”

    “呵,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找月娘才想与之见面,看来是我想多了,你对月娘半点都不上心。”

    弦外之音不言而喻,萧玉假装没听明白,起身去迎客了。

    王楠昨晚没睡好,面容憔悴,鼻处还有块乌青,一碰就疼。对于昨夜之事,他心里有个结不解不快,所以就登门拜访,想要打听打听。

    哪知,萧玉一见他这狼狈样就哈哈大笑,极为失礼。王楠觉得很尴尬,可又不能怪人家,出门时他照过铜子,活脱脱的一张丑角脸,连他自个儿都忍不住要笑。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竟弄得如此不堪。”

    王楠以袖挡脸,不好意思地回他:“唉……真是一言难尽,昨晚遇上怪事了。”

    萧玉当然知道是什么怪事,不过他仍装作好奇,问:“此话怎讲?”

    王楠深叹口气,然后用手指搓搓又酸又疼的鼻子,很委屈地嘟嘴道:“我昨晚上看见有人落水,就前去相救,这人是救上来了,可她竟然打了我一拳。”王楠指指鼻上乌青,“喏,就在这儿。”

    萧玉皱起眉,露出怜悯之色。

    “这出手还真够重。”

    “就是啊!更奇怪的是,她打完我之后就不见了,我还以为自个儿在做梦呢,可这乌青……不是明摆着的嘛。”说着,王楠敛起苦瓜脸,极为严肃地看着萧玉问:“昨晚令妹可有外出过?”

    “她一直在府里呀。怎么?”

    “我所救的女子长得与令妹一模一样,我真怕是什么邪物,所以特来上门告知。萧兄,你定要小心呀!”

    萧玉听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多谢二郎好意,在下心领。不过当务之急,二郎你还是去找个大夫看看,这鼻子肿得有点高呀。”

    “看过了,大夫说皮肉伤,敷些药就好。”说罢,他不自觉地摸下鼻头,一不小心触到痛处,他立马倒抽口冷气,眉头拧成一股绳。

    司妍就趴在萧玉的腿上,直勾勾地看着王楠,毫无愧疚。无意间,王楠看到这只猫儿,顿时被它野性十足的眼神勾住了。王楠觉得似曾相识,却始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萧兄,你的这只猫真奇怪。”

    萧玉以为他看出什么,忙问:“哪里奇怪?”

    王楠看着黑猫手抵下巴,咂嘴摇头。“说不清楚……感觉它像人……”

    “呵呵,猫通灵性,日子久了就有人的样子了。”

    萧玉随口敷衍,而后从小碟里取出一粒花生,剥去花生衣喂给猫儿,猫儿不吃,于是他又拿半粒枣给它,它舔几口,巴唧巴唧地嚼了起来。

    萧玉把它当人养活,看它的眼神充满怜爱。王楠心里生疑,又道:“萧兄对这只猫儿不一般呀。”

    萧玉轻笑,拿过茶盏喂猫儿喝:“我从小与它长到大,之前它还救过我。”

    王楠一听来了兴致,忙问:“是吗?这倒是稀罕事,萧兄可愿意告之一二?”

    “我儿时受恶人欺负,是它替我挡过恶人的拳头。之后我就与它相依为命,直至今日。”说着,萧玉轻抚起怀中猫儿,猫儿半眯着眼很惬意,嘴里还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你瞧,它睡着了。每当我说起这段往事,它总是听不见。”萧玉戏谑。

    王楠听后感触颇深,蓦然想起儿时养的垂珠,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我也喜欢猫儿,不过我爹总嫌猫太吵会碍着我三弟功课,便派人把府里的猫打死了。”

    他低下头无奈地笑了笑:“我爹最疼我三弟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三弟样样都好,自然讨父母欢心,哪像我。唉……能有这么个弟弟,我这哥哥也算没白当,到哪儿都脸面有光。我相信此次他定能夺魁,光宗耀祖。”

    话音刚落,王楠便精神抖擞,每次提及王三郎,他都是满脸自豪,比他自个儿中状元还要高兴。

    萧玉笑而不语,只顾着轻抚怀里的猫儿。猫儿睡得很沉,不懂他如何挑弄,它都没睁眼。

    王楠喝了点温热的桂花酿又开始飘飘然了,正经不过一盏酒的功夫,随后旁敲侧击问:“对了,不知令妹这几日可好?昨晚上见到的那个女子与她真是像呀。”

    “这几日她好着呢。”萧玉笑道,泯下一盏酒,桃花眸便迷离起来,似醉非醉。“上次不是和你说过,明天她要去桃叶渡。”

    王楠听后心花怒放,这不是萧玉有意成全嘛?暗地里便把这事记下了。就在这时,萧玉怀里的猫儿醒了,它折折小尖耳,很嫌弃地看了王楠一眼,跳到地上。

    王楠回家之后就早早地睡下了。次日,他起了个大早,先仔细洗漱取些刨花水搽于发上,把发髻梳得油光锃亮,而后又命侍妾翻出新袍,以火斗熨服帖再穿到身上。

    王楠在镜前臭美了半炷香的功夫,摆了几十种姿势,本是极满意,但一见到鼻上的瘀青他又不高兴了。

    王楠拿来脂粉细抹,遮盖住脸中央的乌青色。粉拭多了显厚,而且白得吓人,他又用上胭脂晕双颊,唇上也不忘涂红。经过这番打扮,他自鸣得意,而后神气十足地去了桃叶渡。

    正值春月,桃叶渡处皆是游船,大多都是趁着春、色怡人,前去莫愁湖游玩。

    王楠坐在桃叶渡边的茶肆里,喝了两壶茶;吃了三碟花生;上了四次茅厕,仍未见到司妍,他开始不耐烦了,猜想会不会是萧玉记错了,正当起身张望,就见不远处一叶小舫内坐了个紫衣姑娘,神似司妍。

    王楠心花怒放,急忙扔了几枚孔方兄,撩起下摆冲出茶肆。

    “船家!船家!快,快靠近那艘船。”

    王楠随便跳上一叶乌蓬舟,这脚下的力道使得太大,小舟左右摇晃,差点把他晃到水里。王楠半蹲站稳,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直指渐行渐远的船舫道:“快,就是它。”

    船夫收了钱也不多话,一声吆喝,卖力摇浆,这小舟如飞,没多久就追上了。王楠理理衣冠,收拾了下略微狼狈的模样,再想好说辞。他站到船首,装作看风景,“不经意”地回眸,正好看见舫里的司妍。

    “哎呀,这不是萧家娘子吗?能在这里遇见娘子真是巧。”

    司妍听见了,神色漠然地看过去,见这王楠打扮得油头粉面,冠上还插花就没搭理他的心情,随后转过头对银鸟架上的鹦哥说:“你是不是闲得慌?非把这人招惹过来?”

    “我这不是为你好。”鹦哥抖几下羽毛,低头叼了一粒瓜子,边吃边说:“反正你也快走了,能玩几天是几天。”

    鹦哥儿说得轻巧,不过司妍没有玩的心思,她转过头,王楠依然在外边傻呼呼地朝她招手,干脆,她起身走到内舱,帘子一拉在里头打盹。

    王楠碰了一鼻子的灰,脸红到耳脖根,替他掌船的船夫还笑话他,弄得他很是尴尬。一怒之下,王楠拂袖骂道:“笑你娘个笑!你爷爷我岂是你能笑话的?!”

    船夫一听,桨没抓稳,一个不小心就掉进河里。别它船上的船夫看见了,纷纷摇桨过去把人捞上来。看客里正好有几个脸熟的,不由嚷了句:“咦,这不是王家二公子嘛。”

    听到“王家二公子”大伙就心知肚明了。落水船夫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立马大呼委屈,扯开嗓子狂嚎:“乡亲父老们评评理,这人无缘无故把我踹水里,分明是想淹死我呀!”

    王楠愣住了,百口莫辩。那些船夫一听就恼了,围上来非要讨个说法。

    王楠名声臭,别人只以为是他又动手打人,未想到这船夫身上。船夫卖惨叫可怜,把“上有老,下有小”的话都搬出来,直说王楠毒心眼,欺负他这老实人。

    这一幕正好被白鹦哥撞见,它唯恐天下不乱,马上飞到内舱里叫司妍出来看戏。司妍被它缠得烦就起身走到船首,恰好看到船夫与王楠争执。船夫脱下湿衣甩了王楠一身水。王楠头上的花也掉了,粉也没了,一张脸乌七八糟,白红青三色混作一堆。

    看客越来越多,船夫趁着热闹不依不饶,非拉住王楠要钱,否则就去告官。王楠被缠得恼火,他眼睛一扫看到人人都在笑,连司妍也在其中,清冷的眸子里还多了一丝嘲讽。

    周遭的笑声变得刺耳起来,每张脸都笑得扭曲,目光交织似张大网,王楠就在网中无所遁形,人人都看不起!

    王楠觉得胸闷气短,推开船夫想要透口气,船夫却死死拉着他,扯起粗嗓门大骂。

    王楠心里腾起一股火,再怎么不济他也是王家的二公子,岂是别人想骂就骂,想讹钱就讹钱?如今更轮不到一个船夫来教训他!

    混乱之下,王楠随手抓起样东西朝船夫头上打去,船夫哎呀一叫,额头就冒出血,大喊:“杀人了呀!杀人了呀!”

    这回事情闹大了。

    王家二公子当众行凶,不出半日就传遍金陵城。王楠赔去不少银两,方才免除牢狱之灾。

    这祸惹得挺没名堂,王楠气呼呼地回了家。一入自家院,小厮不识眼色,匆匆忙忙跑来大嚷道:“二公子,老爷找你!”

    “滚!”王楠大吼,抬脚将跑过来的小厮踹得人仰马翻。房中二姨娘听见动静,忙不迭出门迎上,手持绢帕替王楠掸尘拂灰。

    “官人遇上何事了?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王楠没说话,铁青着脸冲到房内,他提壶倒杯茶往嘴里灌,没想这茶水冰凉,盛怒之下,他将茶盏狠摔在地,开嗓大骂道:“如今我在这府里,连口热的都喝不上了吗?你们这些下作奴才也学会狗眼看人了!”

    众仆看着满地碎瓷不敢发话,管事嬷嬷识趣地跪地,且哭丧起脸道:“二爷您莫生气,翠姑正在烧水呢。今早您说要晚些回来,哪知这帮丫头如此木讷痴愚,待会儿老奴定会好好训斥……”

    “训斥什么?!滚,全都给老子滚!!!”

    王楠踢翻圆凳,犹如恶煞吓得嬷嬷连滚带爬逃了出去。二姨娘见状也是惊得不敢吭声,缩头耸肩往墙边靠。

    王楠突然回眸问她:“你们是不是都看不起我?!觉得我给你们丢人,是不是?!”

    二姨娘连忙摇头摆手,带着哭腔跺脚娇嗔:“官人怎么这般说?虽然您不在官场,但是您为王家出过不少力呢。想当初您在金华和别人合开的悦来酒楼可是赚得盆满钵盈……”

    “好了!不许说,和你提过多少次了,别提金华的事。”

    二姨娘立马收声,拿绢帕捂上嘴,扯起一抹娇笑。

    “哎呀,老爷找您,您就快些去吧。多说些好话,老爷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话虽这么说,但王楠最清楚爹爹的脾气,他定是知道桃叶渡的事,要大骂他一通。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王楠本来心情就不好,可他又不能不去,到王老爷入书房,还没问安,一本账薄便狠狠地砸到他脸上。

    “你瞧瞧你做的好事!这个月才几天,你已经赊了酒楼这么多银子!你以为王家吃不光,用不尽吗?!”

    劈头盖脸一阵怒斥,骂得王楠全无招架之力,他开口想要解释又被王老爷一阵恶骂堵了回去。

    “你三弟上京赶考,你倒在家里犯混!今日做了些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孩儿冤枉,分明是那船夫故意讹我!”

    王老爷不信。

    “身正不怕影歪。你平日言行端正,又怎会让人讹上?!瞧你三弟,年纪轻轻就有此等出息,而你呢?”

    话落,王老爷猛咳起来,上气不接下气,脸都咳红了。王楠见状,忙不迭地走上前替他拍背顺气,谁料王老爷猛推一把,把他推出三步远。

    “王家怎么出来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王老爷斜目瞪着他,咳红得眼珠子犹如兽目。

    王楠万分委屈,虽说他读书不如王桦,但为了王家他费了不少心血。爹爹也不想想,金华的悦来酒楼他只接手了几个月就扭亏为盈,他从中拿出大笔银子贴补府中的吃穿用度、去打点王桦的仕途。如今酒楼没了,他就成了无用的废物,谁都不惦记他的好。

    王楠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意思,连爹爹都看不起他,他也就没必要对任何事作解释,反正都是他不对。

    他低头闷声不吭,王老爷看他这模样更来气,絮絮叨叨骂个不停。

    王楠拧起眉,两手紧握成拳,挨完这顿狗血淋头的大骂方才松手。终于,王老爷让他走了,出门之后,王楠低头看去,只见白皙的掌心里多了四个月牙印。他抚了又抚,印子就是褪不掉,想必王二公子的名声就同这印子深刻在每个人的心里。

    王楠真是有苦难言,今日落魄全因那件事而起。那件事他说不得,注定要将此埋入棺材里,但每当他失意时,它总会冒出脑海,阴魂不散。

    王楠去明月坊买酒解愁,两坛琼浆下腹便醉成一滩烂泥。众姑娘刚想找个地方让他睡,就有人过来说要找王二公子。老鸨前去相迎,见到一张生人脸,不过这张生人脸长得万分俊俏,姑娘们都围在他左右问他来历。

    他落落大方笑着道:“鄙人姓萧,是王二公子的好友,王老爷托我把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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