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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 图腾现

    罗女士饮用过助眠药水,侧躺在诊疗室的软垫上,双膝蜷缩成虾状,手臂抱住左右两肩,以一种自我保护性的姿势入了眠。

    梦疗师照旧席地而坐,凌乐有样学样,也不愿躺下入梦,奚音却随意靠着镜面墙,怎么舒服怎么来。

    两人临闭眼时,明天想到正事,便忽然问他的学生:“你们准备好了吗?”

    凌乐和奚音点头应是。

    明天表情严肃,问她们:“说说吧,你们都选了什么东西,做自己的验梦图腾?”

    奚音错愕道:“什么?”

    凌乐也反应不及:“图腾?”

    明天叹着气无奈道:“难道你们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作为一名梦疗师实习生,你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梦疗,而是学习如何梦疗!”

    他提醒道:“我给你们上第一课的时候,不是告诉你们吗?梦疗师要在梦境里时刻保持半清醒。但梦作为人的意识王国,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即使如我也不敢保证永远能保留半份清醒。”

    “所以,就需要我们养成‘疑梦’的习惯,并把这个习惯压入到潜意识深处,让它成为条件反射般的惯性警惕。最好的方法,就是我提过的验梦图腾。”

    说到图腾,梦疗师忽然拿出常用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它,并将它展示到奚音和凌乐眼前,说:“这是我的图腾,你们也最好选一个记忆深刻,又能随身携带的东西,作为验梦图腾。”

    奚音和凌乐彼此对望,还是不知道怎么选,但不等她们询问,梦疗师就有了吩咐。

    他掏出白色长袍里的怀表,看着表盘上的指针,指示她们说道:“就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快去选图腾吧。”

    两人如蒙大赦,捣蒜般连连点头后,各自跑回了住宿的房间,去取东西。

    可到了房间她们却犯了难,选什么东西作为验梦的图腾呢?

    奚音连旧年的书包都翻出来了,里面的东西撒满了地。有用了两次就被她刻成熊猫的橡皮块,有用鲜草编织成的小动物,有她最喜欢的布偶娃娃,还有她收集的各种小物件,零散繁多却每个都是她的珍宝。

    她实在难以取舍。

    纠结又烦躁时,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她从杂乱的东西中找出了画画用的彩笔,挑了支显眼的红色笔,在右手心歪歪扭扭的写了个“梦”字。只是因为用左手写,但她却是个右撇子,没有用左手写字的经验,那个“梦”字便被她写得一言难尽。

    梦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完全割离了开来,一眼看上去好像是两个字一样,而且丑的让奚音不想再看第二眼。

    可擦了重写又太麻烦,她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就这么地了!

    但当她起身打算回返时,她又想到一个问题。梦疗师说选个记忆深刻,又能随身携带的东西,那她在手心里写字,能不能当验梦图腾呢?

    一定得是“东西”吗?

    她看了眼满地的杂物,纠结半天终于放弃了,等明先生说不行,她再来选个东西也不迟,是不是?

    做好了心理建设,奚音便马不停蹄的往诊疗室赶。

    凌乐没有奚音那么多东西,她一向不喜欢杂乱,即使是必要用的东西,也是用得着就用,用不着就扔。是以,她的为难之处在于,她竟然没有可供选择的东西!

    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根本没有一件所谓,印象深刻且能随身的东西。她的行李箱里除了必需品,也找不到任何一样能承载“重任”的小玩意儿。

    纵然她搜肠刮肚苦思冥想,可没有就是没有,她也不能凭空变出一个东西不是?

    而且她记得梦疗师说过,验梦图腾必须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东西,还要熟悉到即使在现实中毁了它,也能在梦里将它用意识还原的地步。

    什么东西是她最熟悉的呢?

    啊,对了!

    说到熟悉,还真叫她想到了一个东西,她记得她十岁的时候,过生日那天,收到了一块损坏的手表。

    那表上的秒针,明明每隔一秒钟都在颤动,可实际上表针一直在停留在原地,始终未走过一格。她拆卸后反复研究,修了很长时间,却怎么也修不好那块表。

    兴许是因为花费了太多的精力,灌注了不少的心血,时隔多年她仍能清晰的在脑海里,想象出那块手表的样子。

    作为她第一次挫败的见证物,那块表她一直没扔,兜兜转转总是带在身边,只是她不确定来梦幻诊所,带没带上那块表。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开行李箱再翻后,那块表突然出现在衣物下,仿佛它一直静静的躺在那里,等着她来翻。

    可当她将表取出,戴在腕上细观,那沉甸甸的机械表,冷冰冰的贴在她皮肤上,笨拙又固执的颤动着指针。却如同一个样品,只动不走时,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起来,心中升起一股想砸了它的冲动。

    也就在这时,她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虽然一闪即逝,但画面里的内容,却让她吃了好大一惊!

    她的额头上甚至冒起了冷汗,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测,她火急火燎的跑到诊疗室,却见奚音正向梦疗师,展示她的验梦图腾。

    凌乐进去后,奚音巴巴的也给她看,说是在手心里写了一个梦字。她随意瞥了一眼,确实她右手心写了个黑色的“梦”字。

    明天看了说:“你倒是别出心裁,想了这么个鬼主意,也不是不行,只要与你而言,特殊又好记就可以。”

    又问凌乐:“你选了什么东西?”

    凌乐没多说什么,只默然伸出左手,视线紧紧盯着梦疗师,等待他的评价。

    明天看了两眼,只说了三个字:“表不错。”再无其他之词。

    她一时不明白梦疗师的用意,是真夸表好?还是他没看见表针坏了?

    奚音拽过她的手腕,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羡慕的说:“你这只机械表真好看,像一件贵重的艺术品,我只戴过电子表,没戴过这种,想来它很重吧?”

    凌乐举起表,递到她眼前:“真的好看吗?没有……没有其他的了?”

    “好看啊!”奚音不解的望着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竟觉得不好看吗?

    凌乐来来回回看了奚音和梦疗师半天,终于心里有了数,但还是同明天做了最后的求证,她一字一句的问:“明先生,我们现在,在哪儿?”

    “在治疗室啊!”奚音更疑惑了,她察觉到凌乐有些怪异,但就是说不上来哪儿怪。

    梦疗师闻言,挑眉看了看凌乐,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话却说的轻描淡写:“还能在哪儿,当然是梦里啊。”

    “梦?”

    奚音惊了,她指着身后熟睡的罗小姐,反驳说:“罗小姐还躺在这儿,而且我们刚刚进来不久,明明还没睡着,怎么就到了梦境里?”

    “还是说,现在不需要入眠,就能进入梦境了?”奚音怎么也想不通。

    凌乐却波澜不惊道:“你睡着了,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梦疗师对目瞪口呆的奚音说:“梦境好比深海中汹涌的漩涡,在其中,就难免被不由自主的裹挟,所以才需要图腾警醒自己。你们第一次训练疑梦的意识,不能分辨梦与现实很正常。”

    随后他又严肃的说:“但是自此以后,你们每一时、每一刻,都要保持疑梦的警惕性,也要牢记一点——图腾现,既是梦!”

    凌乐神色凝重的颔首称是。

    梦的力量确实很强大,她糊里糊涂的去找东西,哪怕翻出根本没有带在身边的手表,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梦里。要不是忽然想起曾经砸了手表的画面,估计自己还沉浸在梦疗师编织的梦境里,一无所知。

    奚音也跟着凌乐茫然的点头,但她其实心里还在恍惚,她真的睡着了吗?为什么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可是,要是没睡着,要是不是在梦境里,旧年的书包怎么会出现在梦幻诊所?包括书包里那些用过的,没用过的,甚或是早已不知所踪的小东西,又怎么会一股脑的出现呢?

    她不得不感慨,梦真是个神奇的东西,总是在人不知不觉时悄然降临,且让人不会轻易起疑。亦或是明知是梦,也甘愿沉浸在梦的王国里,充当他的臣民,扮演他剧本下的角色,出演一幕幕看似荒诞实则有因的戏剧。

    剧目所要表达的用意,却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歌女,掩映在神秘的面纱下,让人猜不着看不透。只有深谙梦理的梦疗师,才能揭开层层幕布,勘破梦的秘密!

    想到这儿,奚音不禁好奇,罗女士的秘密是什么呢?

    “罗小姐现在是哪个周期?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呢,明先生?”当然,好奇的可不止奚音一个,还有凌乐。

    梦疗师答说:“马上就进入异相睡眠了,你们出去就能看到她的梦,希望这一次你们能够保持住半清醒,去吧。”

    他没有说怎么做,只提醒她们要警惕,便打开了由他意识所创的治疗室。外面一片漆黑,远处点点繁星般闪烁的光,是四面八方唯一的可视物。

    奚音和凌乐踏出半球体的密室,各自对望一眼后,打消了单独行动的本意,结伴前往最近的一处光亮之点。

    但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她们在接近亮点的过程中忽然发现,脚下越来越软,且一片湿润,仿佛行走在水面上。

    而当她们察觉到自己确实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奔跑时,一刹那间的恐惧占了上风,两人双双跌落进海水,被浪花淹没。

    水下的情形,却没有多么可怕,她们既没有感到呼吸不畅,也没有丝毫的不适。反而像是躺进了绵软的云层,母亲温暖的怀抱,心里格外的宁静平和。

    忍不住想要闭上眼时,梦疗师忽然出现在她们眼前,朝她们伸出手,一副要将她们带出水域的姿势。

    两人不疑有他,双双将手递到梦疗师手中,却见对方在拉住她们的手后,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望着她们,诡异的扯弯了嘴角,像是生物链上的高等物种,对低等生命投以的轻蔑嘲笑。

    也就在这时,奚音忽然注意到,梦疗师的衣服好像和从前不大一样,他不再穿着那身白色的长袍,而是一身黑色的西装。光秃秃的脑袋上也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发,留着时尚的发型。

    他这反常的模样,让奚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仿佛她在哪儿见过他这个样子。但是,是在哪儿呢?

    来不及她细想,梦疗师突然放开了抓住她们的手。与此同时,她和凌乐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引力牵拉,不由自主的往海底深处坠下。

    更大、更绵软的云层般的温暖,彻底包裹住了她们。她们的意识在这种极致的绵软中逐渐涣散,眼睛慢慢看不到东西,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只余下微弱的丁点儿意识,还在不甘的徒劳挣扎。

    奚音是不明白梦疗师,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陌生。凌乐是不肯轻易就范,她对梦疗师形象的改变不甚在意,只是对他莫名其妙的微笑耿耿于怀。

    她不像奚音,见谁都往好了想。

    明天虽然待人接物谦和有礼,但骨子里有种难以磨灭的恃才傲物般的自负。尽管他克制的很好,但凌乐在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已然洞察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像明天这样在乎颜面的人,是不肯给人留下傲慢无礼的说嘴余地的。是以,她从不担心梦疗师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此时此刻,他诡异的微笑,让凌乐心中警铃大作。

    在梦的王国里,如果把梦比作漂流在海上的船只,那么梦主就是掌舵的船长。

    可要是在这海面上,有一个能造出很多只船的人,那这“船”到底是梦主在掌舵,还是造船的人在掌控呢?

    或者换句话说,在梦境王国,究竟是梦疗师所说的那样,梦主的意识主宰一切?还是谁的意识更强,谁主宰梦境?还是熟谙梦理的梦疗师,主宰一切呢?

    答案是什么,凌乐终究没能想明白,但有一点,她在彻底失去意识的掌控时,一瞬间醍醐灌顶般明了。

    无论谁是主宰者,她和奚音都将不可避免的成为——梦的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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