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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茉莉花香

    夏天的一个傍晚,太阳虽然下去了,可是它的余威仍在。

    树叶上落了一层灰,在炙热的空气中纹丝不动,显得无精打采。

    我手里捏着饭卡,懒懒的踱着步子,向食堂走去。

    天气又闷又热,这样的鬼天气已持续了十几天,使我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可是偏偏这些天过得平淡而又无聊。跨进食堂的时候,我抹了一把汗,吁了一口气:“Iamfinallyhere.”(终于到了)。这南京的鬼天气,四大火炉之一呢!

    好在食堂里有吊扇,我找了一个吊扇下面的位子坐了,先喘口气再说,等凉快一下再吃饭。空气中浮着菜香,还有,还有一种淡淡的香水味,吊扇在我的头上狂转,可是很奇怪,总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侵袭我。我四下里转动脑袋,寻找这香味的来源,当它转到180度的时候,突然就钉住了,这时我也明白这香味的来源了,原来在我的身后不知何时坐了一个清清爽爽的女孩,披肩的长发,黑色的无袖上衣,宽松的袶色长裤,心不在焉的用筷子在桌上画着,好像在哪见过,我怔怔的看着她,就在昨天,不,前天?可是不可能,这样的女孩子我见过一面是不会忘的。

    想当年我十六岁时,在朋友家里见到一个女孩,慢慢的梳她的长发,七年以后,在一个远方的小城遇到她,可我仍一眼就认出了她,才知道她嫁到这边来了。我一向对自己这种慧眼识色的能力沾沾自喜,象这样有韵味的女孩,我怎么可能会忘?

    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我一定是遇见过她。那风韵,可以入画,可以入诗,像是一首小令,要不就是姜白石的词吧。忽然我就想起来了,她好像是从《二十四仕女图》中走出来的,而那些图我昨天才看过。那只嫩生生的手臂,应该握住一支桂桨,荡着兰舟在江南的水乡中采莲;应该握住一管玉箫,在花香月影中浅斟低唱;应该握住一只柳枝,沾上甘露洒向芸芸众生,特别是心情不佳的我。那只手臂微微抬起,我满怀着喜悦期待着,突然,额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我不禁“哎哟”叫了一声,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支竹筷,打中我的额头后掉在桌上,我虎目一睁,正等发怒,那女孩歉然的说:

    “对不起,我拗筷子玩,手滑了。没打痛你吧?”

    “没,没。”说完两个字后,我急忙转过头去,却听背后如一串银铃骤然摇响,定是那女孩在笑我的狼狈相。

    “哼,什么手滑了,定是有意的了。”我心里愤愤的想,对她的一点好感荡然无存,现在的女孩子,真是无法无天,玩笑开的也太大了,要是打中我的眼怎么办?可是……怪我自己色眯眯的盯着人家看太久了,虽然你在脑子里背唐诗宋词,别人可不会这么想。那女孩笑起来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微微的低头,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我这样想,可是终究没有勇气回过头去看,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对不起,刚才的事真不好意思。”

    那女孩已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我的对面。

    “没事,没事。”我大度的说。

    “哎哟,你的头,破了。”

    “只是擦破一点油皮,没关系。”在女孩面前当然不能示弱啦。

    “流血了,还没关系呢,我带你到医院去吧。”

    “这算什么,想原来……”有一刹那,我想掀起衣服给他看我胸口当年被人砍而留下的刀疤。可是觉得这样一来,未免吓着她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改口说:“没事,咱身上别的没有,就是有血。”

    那女孩低下头,偷偷的笑了。和我想象的果然不差,真是低头笑的,像一朵水莲花…

    那女孩低声说:“你是不是想说穷的只剩下血了?”

    我大点其头:“正是,正是。”

    那女孩忍住笑,看着我的额头说:“可是你真的不痛吗?”说着用手来摸我头上火辣辣的地方,我本能的向后一躲,那女孩一怔,好像奇怪我的反应,我心里大骂自己是笨猪一条,急忙又把脑袋凑了上去,那女孩好像看出我居心不良,脸上微微一红,但还是用小手在我的额头抚了一下。真奇怪,这么热的天,她的手凉凉的。“你微凉的小手抚向我,如六月的小雨纷飞”在这一瞬,我的脑中突的冒出这样一句来。

    那女孩目不转睛的看着我,“你身上除了血,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说着盯着我的口袋。“哼,什么意思,难道我挨了打,还要请吃饭不成。”我这样想,索性装傻:

    “是啊,可是现在都是义务献血的了,不然我能卖个好价钱,你看我这身体。”说着我挺了挺胸,“这么棒,血的质量一定很好。”

    那女孩眼里装满了羡慕:“真好。”隔了一会又说:“我贫血”。

    我说:“我却是生产过剩。要不要我输点给你?”

    那女孩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你是什么血型?”

    “我是O型的”。

    “真的?”那女孩张大了圆溜溜的眼睛,“O型血的人开朗大方,性格外向,易于相处。”

    我让她说的有点飘飘然:“是啊,我一向是很大方的。”

    “那你能不能请我吃饭,我没有带饭卡,我朋友到现在又没有来。”

    “嗯,嗯,当然,当然,我很荣幸。”我心里暗暗叫苦,打了一世雁,今天却叫雁啄了眼,这小妮子好狡滑,送了我一顶高帽,接着就打蛇随棍上,非叫我破费不可了。可是事已至此,骑虎难下,我还是好汉充到底吧。潇洒的从兜里摸出饭卡:“想吃什么你自己去买吧。”

    她犹犹豫豫的接了在手,“那你吃什么?”

    “我无所谓,什么都吃,比小猪还好喂。”

    她笑了一笑,拿了卡,飘然走了。留下一缕淡淡的香味。

    我坐在原地不动,心想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还记得有一次也发生在我来食堂吃饭的时候,不过那是冬天的事了。在那个傍晚,我一个人,神情萧索,精神郁郁的在这里边吃边看电视,已经很晚了,大部分同学都吃过了,食堂里没有什么人。除了我以外,还有几个已吃过的同学坐在那里看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电视剧,是琼瑶的小说改编的,好像是《梅花三弄》。我想她的小说在某一个年龄段上是打动过我的,还记得我边看边抹泪水呢!不过那是中学时代的事了。我只所以现在能硬着头皮看下去,纯粹是因为我现在极度的无聊。正在这时,一只美丽的手放在我的胸前,一个软软的身子从背后压在我的身上,那只美丽的手一定是她的,长着那样美丽的手的臂也一定很美,而那只手臂正搂着我的脖子。我没有回过头去,我也不想知道是谁,不想知道为什么,不想破坏这感觉。在我心情最萧索的时候,那只手,就具有了特别的意义。我停止了咀嚼,轻轻的捉住了那只手,忍不住抚摸起来,那一刻,浮躁的心情忽地就平静下来,我什么都可以想,但又什么都没想,感觉我又回到了中学时代,停电了,黑暗中我握住了那个班上最美的女孩的手。那个XJ的女孩,后来转学走了。那只手安静的躺在我的掌中,背后的那个女孩,开始象一只小鸟那样唧唧喳喳的和周围的人说话,看来周围的都是她的同学,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但是谈话内容却让我忍俊不禁,正在争论电视剧中那首琼瑶篡改的词来自哪一个,就是那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看人间多少故事,最消魂梅花三弄……”有的说是李清照,有点说是纳兰性德,还有的说是欧阳修……

    那个女孩晃着我的头说:“你说呢?”

    我只好说:“是元好问。”

    那个女孩高兴起来,说:“怎么样,是我对吧?”

    那个斗嘴输了的女孩忽地忿忿的说:“可儿,你看你抱的是谁?”

    那个女孩随口说:“不是铁清吗?”

    那个坐在我旁边的女孩说:“我在这儿呢,和你讲了都有半天的话了。”

    那女孩忽地就跳了起来,说:“哎哟!”

    我回过头去一看,原来是一个一脸稚气的,纤小的女孩,那张清秀的瓜子脸正涨的通红。她周围的同学都在打量我,她上下扫了我一眼,然后就不停的向我说对不起,我心想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小意思啦,再抱我半个小时也没意见,可是这些念头只在脑子里转悠,我一本正经的对她说三个字:

    “没-关-系!”

    我仔细的看了看我旁边的那个叫铁清的女孩,原来是个假小子,穿了一件和我相同颜色和款式的风衣,留着同样不长也不短的发型,难怪这女孩会从背后认错。

    没想到第二天又在这里遇到这个叫可儿的女孩,她看见了我,红了脸,端了饭,坐到了我的对面慢慢的吃,可是我看也不看她一眼,埋着头,三下五除二就扒完了饭。在我放下筷子的时候,一片餐巾纸悄悄的推到桌子中间,我装作没有看到,用手擦了擦嘴,头也不回的走了。我坚信凡是浪漫的事都是没结果的,我害怕和她相识相处的话,很可能会破坏心中那种美好的感觉。

    今天的事也算奇怪的了,可是和上次相比也只是半斤八两。还有,这女孩身上的香味,好熟悉,是什么香,花香吧,什么花呢?这时在大师傅的炒菜声中,夹杂着电视里的歌声,是一首江苏民歌,“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我有心……又怕……”我突然断定,她身上的就是茉莉花香,虽然我连茉莉花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一时间我文思大动,想做诗,可又只能模模糊糊的捉住一两个词和句子。正在凝神苦思之际,一双筷子在我面前敲了敲。

    “喂,想啥呢?”

    “想葛玲。”

    那女孩从兜里掏出一个口香糖,剥开,塞进我的嘴里,问:

    “还想葛玲吗?”

    我一脸茫然:“葛玲是谁?”

    然后我们两个人一起笑了,那女孩身子好像特别弱,一笑就弯腰,笑完了脸就涨的通红,有些喘不气来的样子。笑完了一阵,歇一下又笑一阵,我禁不住说:“你可真能笑,I算服了U了!”

    她刚笑完,正扶着桌子喘息,一听又笑的弯下腰去,说:

    “不许你再开口说话,你想谋杀我呀。我笑的快断气了。”

    忽然我想起了什么,问:“喂,你买的饭菜呢?”

    “在炒呢。”她自然的说。

    现炒的,那她点的全是小炒了。

    学校食堂的菜也分三六九等,分大炒,中炒,小炒。大炒是大锅菜,一炒一大锅,味道当然不会太好,中炒要好一点,可是同样的菜就比大炒贵得多,小炒呢,就是自己选菜搭配然后大师傅再炒,那是高档的了,我自己从来舍不得吃的,可是……偶尔奢侈一次也还行,只是希望她没有点太多的菜。她好像看出来什么,说:

    “别担心,也没炒什么啦,只是几样小菜:什么鳝丝啦,鱼片啦,腰花啦,宫爆鸡丁啦……”

    她还在滔滔不绝的往下讲,我想我的脸一定发白了,她大概把我卡上的钱打光了,这一顿够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啦。末了,她总结一句:

    “学校里有什么好东西,凑合着吃吧。”

    这还叫凑合着,我心里泛嘀咕,她忽然惊讶的说:

    “唉呀,你怎么了,不是中暑了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忙说:“没什么,是饿的,我一饿脸就发绿,东西上来一吃就好。”

    她懂了似的点点头,这时我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坏坏的笑,好哇,有意坑我来着。哼哼,这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可是只是心里发狠,到底该如何,因为没有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终究没想出什么奇谋妙计来,倒急了一头一脸的汗水。那女孩笑了笑,打开随身的小包,递给我一个纸手帕,我六神无主的接了,胡乱的擦着头上的汗,那头上的伤口让汗浸了,我擦的时候不小心,痛的像火烧似的,虽然我忍住没有哼哼,可是脸上一定龇牙咧嘴的,不甚雅观,因为那女孩又问:

    “痛吗?”

    我忽然说:“你应该这样问才对:‘darling,我弄痛你了吗?’”

    那女孩的脸“腾”的红了,立即一脸警觉:“胡说,你再这样说我不理你了。”

    “这不是胡说,有个典故的,起源于一个小笑话,想不想听?”

    那女孩听见有笑话听,立刻高兴起来:

    “好呀,好呀,快讲。不过不要太搞笑,让我受不了。”

    “我在大学的时候,同班有个同学,大家都叫他外号叫耗子,有一次我在班上给他讲了一个笑话:‘一只大象不小心中了陷阱,被猎人的网罩住了,正在绝望时,一只小老鼠出现了,大象恳求小老鼠相救,老鼠说可以,不过你出来后要以身相许。大象被逼无奈,只得同意了。老鼠于是把网咬破,救出了大象,要求大象履行诺言。大象愁眉苦脸的站着,小老鼠爬上大象的背……,这时树上的一只猴子看到这一幕,觉得很好笑,用一只芒果砸去,正巧打在大象的头上,大象痛的“哎哟”叫了一声,小老鼠急忙将动作停下来,温柔的询问:‘dialing,我弄痛你了吗?’”

    听到这里,那女孩红了脸,低下头笑个没完。我又说:

    “更好笑的还在后面呢,从此大家一见到他就打趣说:‘darling,我弄痛你了吗?’气得他不行。”

    那女孩笑的直叫哎哟,说:“你可真损,原来你刚才绕弯子骂我是耗子来着。”

    我想说,你是耗子,那我是什么了?不正好和故事中倒了个个儿?可是没敢说。

    不一会,菜送上来了,摆满了一桌子,我心里在想,不知狼牙他们吃没吃,打他的CALL机过来一起喝几杯。狼牙是我养的一只大狼狗,后来我把这名字免费送给我的一个朋友作代号。他是我的室友,真名叫良亚,不过由于他身上狗气多过人气,所以大家现在都喊他狼牙,真名倒少有人叫了。他也高兴的接受了这个昵称。我经常说:

    “狼牙这死狗又跑哪去了?”

    他若在外面听见,就兴高采烈的回答:“我在这儿呢!”

    我就会说:“快把屁股撅起来让我踢一脚出出气。”

    “好咧,一脚十块钱啦。”

    不过想归想,我却没有手机,只好希望这小子的狗鼻子象往常一样灵。因为根据经验,只要我有好吃的他往往会从天而降,还从来不曾错过。我心神不宁,东张西望,那女孩却像东道主似的不住的劝说,“吃呀,怎么不吃。”

    说着挟了一块鱼到我的碗里,我说:

    “你家一定很有钱吧?”

    女孩疑惑我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解释说,过去绑匪把一个小孩劫去后,饿他几天,给他上一盘鱼,如果这孩子从尾巴吃起,就立即撕票,如果从头吃起,就留着要赎金。那女孩问:

    “为什么?”

    “因为先吃尾的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他们的家长没有钱交,而先吃头的都是富人家的孩子。”

    “慢着,我来看看我是先吃哪儿。”

    “你是先吃头的。”

    那女孩笑了:“可是这次不灵了,我们家穷的只剩下只剩下……”我接道:“只剩下钱?”

    那女孩说:

    “呸,你家才穷的只剩下钱。反正是家徒四壁,叮当响。”

    说完又低头笑了,我问:

    “你为什么笑的时候总是低头呢?”

    “因为我的牙齿不好看,够坦白的吧?”

    她说过以后,我总是找机会看她的牙齿,发觉又白又整齐,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想起《狂人日记》中的一句:“他们的牙齿,全是白厉厉的排着,这就是吃人的家伙。”真的,这小丫头今天敲骨剥髓,快把我榨干了。想着这样一桌菜两个人肯定吃不完,我的眼仍在餐厅里左右逡巡,希望找到一个同学或老乡来分享这顿美餐。那女孩忽道:

    “你在干什么,找你的女朋友吗?”

    我随口说:“我没有女朋友。”

    那女孩唔了一声,不再说话了。我问:

    “你这样吃,不怕胖吗?”

    “不怕,我再胖一点才好。”

    我想起毛姆的那篇小说,那个贪吃的妇人,一顿饭吃了可怜的穷作家一个月的生活费,而多年以后上帝之手也给她以严厉的惩罚,让贪吃的她肥的象一头猪。想着面前的美少女有一天也许会胖的连路都走不动,我不知不觉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你笑什么?”那女孩突然问。

    我心想糟了,要是让她知道我这念头可大事不妙,忙说:

    “我想起《射雕英雄传》郭靖初遇黄蓉时和我们俩有点相似。”

    女孩白了我一眼:“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

    说到媳妇两个字,脸又红了。我说:

    “如果你现在在古罗马的奴隶市场,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哎哟,我只吃了你一顿饭,你就寻思卖我,你也太黑了呗。”

    “不是,我只是认为,一个女孩容易脸红,是非常难得的品质,一个高明的骗子可以装出开心的笑,伤心的泪,但却无法装脸红,因为它是一种少女特有的羞色,所以在古罗马的奴隶市场一个女奴如果脸红的话,就可以卖个好价钱。”

    说着笑着,我已忘了这一顿饭要花多少钱,风卷残云,我们两人饭也没吃,竟将一桌子菜吃了大半。我觉的从来都没吃的这么舒服和开心过。最后,那女孩小声的说:

    “谢谢你,本来我心情不好,幸亏遇到你,现在我好受多了。”

    为什么心情不好,失恋了吗?可是我没有多问,只是说:

    “没什么,我同样也开心。我还要到图书馆看书,再见吧。”

    那女孩眼睛闪了一下光,好像要说什么,可我扯了扯揉皱了的上衣,先走了。

    回到了宿舍,狼牙竟然在,我把这事给狼牙说了,他问:

    “你有没有问她的名字?”

    “没有。”

    “电话号码?”

    “没有。”

    “地址?”

    “没有。”

    “伊妹儿?”

    “没有。”

    “QQ号?”

    “没有。”

    他大骂我是笨猪一条:

    “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抓不住,难怪你二十五了还是等待处理的男人。”

    他的意思好像二十五了还是处男就是怪物一般,我羞愧的呐呐的争辩:

    “谁说我是处男,我……”

    之后就是之乎者也谁也听不懂的话了。于是寝室内外一片哄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其实我没有说什么知乎者也,可是却在那时,从骨子里对孔乙己的处境有设身处地感同身受的了解和同情。

    我不和他们争辩这个话题,在这方面我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每当他们谈起他们的风流艳史来,我总是一个静静的听众,有时被他们逼急了,说起有一次中学时,上晚自习,突然停电了,我无意中握住了一个女孩的手,就一直不放,那女孩也不说话,也不把手抽回,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静静的坐着,一直到来电。我都不知道停了多长时间,那一刻好像天长地久似的。他们听了,都兴奋的交换了一下眼神:“中学!”“那后来呢?”

    “后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过,我继续读书,和女孩子还是不说话。再后来那女孩转学走了。我从此再也没见到她。”

    “咳,没劲!”他们就都摇头,都叹气,好像我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后来这件事就成为笑柄:

    “哈,哈,握住一个小女生的手。”他们揶揄。

    “喂,这就是你全部的罗曼史了吗?”

    “你怎么混得这么惨,到现在连炮都没点过?”

    从此我对这种事三缄其口,再也不说了。

    他们还在谈论那个女孩,说一定又泼又丑,不泼总能叫一个陌生的男生打饭,不丑我怎的毫不热心,我不想理他们,拿了书到图书馆去了。图书馆很小,作为全国最有名的几所高校之一,图书馆留给学生看书的地方却小的可怜,同学校的名气和规模不成比例。不过因为在教室看书不保险,有时会有老师上课或报告会什么的就把你赶走,所以图书馆还是大家最喜欢来的地方。虽然位子很难占,要一大早的来才能占到,常见的是早晨大家拿着油条豆浆排着队边吃边等图书馆开门,但是一旦你占了一次就可享受一天,所以全校的学生最喜欢看书的地方还是图书馆。当然,我来图书馆还有一个原因,也许,或许,我可以再遇见那女孩,至于遇见以后又怎样呢?我没有多想,我就是怀着这么一个秘密的愿望去图书馆的。

    到了以后,里面早坐满了人,我来来回回的走了两遍,左看右看,漂亮的女孩倒有几个,可都不认识。就懒洋洋的挤了一个位子坐了,那家伙望了我一眼,没敢说什么,也许是我在T恤下那隆起的肌肉慑住了他。说真的,我不喜欢南京大学的气氛,死气沉沉的,真有点像是一潭死水,要是青蛙耐不住寂寞,偶尔鸣叫两声,那这只青蛙就是我了,可是我孤蛙难鸣,成不了什么气候,南大的优良传统是严谨求实,学风是重考证,这和我都扯不上边。我总觉的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记得刚来南大报到时,他们都是两手提着书,而我却是一手提着一只大哑铃。搞的同学都以为我走错了门,认为我是体育系的。我也不喜欢那种嗲声嗲气的男人,每当听见他们撒娇,当然在我看那是撒娇,就想起《查特莱夫人的情人》里那个守林人的一句话,“这些没有睾丸的男人”。就想一拳下去,把那戴眼镜的白脸揍成一个烂柿子。想到这里,我的拳头开始发痒,好久没打过架了,来到南大以后,大家说话都变成吴侬软语,都没有一点脾气,弄的我像是发霉了。没有敌人,我也没有多大心劲煅炼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呀。

    唉,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坐在那里,我心神不宁,总有一股茉莉花的香气围绕着我,我的脑子中又飘过几行模糊的句子,这次我抓住了,抄起笔写了下来:

    尘中的花香

    你漫长的身影终于归来

    踏碎了一束茉莉花的香

    一路上我的心跳

    伴着你轻柔的步声

    静静

    一切静静

    泪在茉莉的蕊中静静

    期待在茉莉的香中静静

    你回来

    一路归来

    我在路的尽头等你

    我的身边

    充满了欢迎你的空气

    空气中有种花的香味

    那

    正是我手中的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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