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星火

    牛毛细雨胡乱在飘,微冷。

    苏寻漠然盯着前方,视线却仿佛穿过虚空,亲眼见证原来世界,那个血与火的年代。

    在混乱与黑暗中,有人苟且偷安,有人抛妻弃子,有人麻木不仁......无数人颠沛流离到绝望!

    可还是有那么一群人,如同乱流中的砥柱,黑暗中的星火,他们高举旗帜,置死地以求生,在混乱与黑暗中以燎原之势,救苍生于血火。

    但,在这个世界,却是如此黑暗,黑暗到他看不到一点星火与光亮——

    “苏寻,该走了!今日你十六岁生辰已过,注定已不能感受到灵气。”

    苏寻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声拉回现实,他看着窗外的细雨,雨水带来的低温,让他瘦弱的身体有些冷。

    他拢了拢单薄的衣裳,轻轻咳了两声,淡漠道:“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苏寻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眼前魁梧的陈洪,作为村子里修为最高、战力最强的修士,他一直是狩猎、抵御外敌的主要力量,

    长期的战斗与厮杀,使得他坚定沉默的如同一块峰顶顽石,肌肉黝黑成块,目光坚毅似铁。

    四目相对,陈洪没有犹豫,直接道:“村子里的规矩,不养闲人,更不养......你天生体弱多病,到如今又无法感受灵力,注定只能成为村子的拖累,走吧。”

    苏寻低头,长长叹了口气。

    没错,事实就是如此,可...可在他的思想意识中,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作为一个整体,强者难道不应该保护弱者吗?

    起码,在原来的那个世界,在那个血与火的年代,有人是这么做的。

    所以,当他陷入困境的时候,他也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保护自己。

    “我...让我离开村子,那就是让我去死啊!”苏寻的声音此刻有种奇异的颤抖与嘶哑,听起来如同野兽绝望的低吼。

    哪怕见惯了生死,可当听到这句话,陈洪还是沉默了会,才道:“世道如此。”

    苏寻嘴角突然扬起,挂上一抹嘲弄与讥讽的诡笑。

    好一个世道如此——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发生过一次“异种”祸乱,自地穴与虚空而来的异种,杀的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若非有圣人横空出世,号令天下,令修士保凡人,建立城、镇、村三级据点,恐怕最后被击败封印的就不是异种了。

    如今不知过去多少年,异种余孽由在,无数据点也还在,可当初那股精神哪去了?

    好一个人心不古的世道如此!

    空气突然安静,只剩窗外的雨滴答滴答。

    苏寻没动,陈洪则皱眉盯着他嘴角奇诡的笑。

    过会,尖嘴猴腮的陈四和少女小花走了进来。

    苏寻眉头一皱,陈四很久以前就对他有一种无法揣测的恶意,必是来落井下石。

    可小花为什么跟在他身后一起来了?

    他朝少女看去,心中五味杂陈。

    就当为了她,再挣扎一下。

    苏寻重新看向陈洪道:“我爹曾经也是猎人,他教了我许多制作陷阱的技巧,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为了治病精研医药,能......”

    陈洪还未开口,陈四已然讥笑打断,“嘿嘿,你个走两步都喘的小白脸,就算知道技巧,你动得了手吗?”

    顿了下,他又嘲弄道:“而且你爹不就是被他自己的陷阱害死的?嘿嘿,废物做的垃圾陷阱,谁敢用啊?”

    苏寻身子一晃,紧紧攥住拳头。

    他虽然来自异世界,但和他爹两人毕竟朝夕相处多年,情深意重,岂能受此侮辱?

    下一秒,苏寻满目怒火直射青年,一念间紧握的拳头就朝青年砸去——

    “啪。”

    “够了!陈四你也住嘴!”陈洪轻松握住苏寻拳头,低沉道:“你的所有情况我们都清楚,别再浪费力气了。”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寻一眼,这才放手,而苏寻浑身的气力仿佛就此耗尽,摇晃了几下,坐倒在一旁的木床上。

    小花抬起头来,清秀眉目可见点点晶莹,想要上前搀扶,可转眼一看身旁的陈四,又低下头去。

    陈四双手环抱的歪站着,嗤笑道:“呵,你个废物,还敢跟我动手?老子已经是修士了,你要敢动手,现在就弄死你!”

    苏寻惨笑——

    村子里凡人若敢主动招惹修士,可以直接就地格杀。

    可就算知道陈四是修士又如何?他也是同样的选择,士可杀,不可辱!

    屋内又陷入短暂的死寂,而屋外的雨不知何时落得大了,哗哗啦啦的响声连绵不绝,如亡者不肯安息。

    片刻后。

    陈洪罕见的叹了口气,看了眼小花,又看向苏寻,道:“若...若有女子愿意和你结合,你或许可以留下。”

    闻言,苏寻和小花二人同时一颤,恍惚间,已是四目相对,历历往事涌上心头。

    当年初来此界,苏寻孤寂的心就是在少女的陪伴下,才得以宽慰。

    两人算是情投意合,只差聘礼成婚,相互结合了。

    然而,陈四一瞬挡在小花前面,目中满是妒忌与恶念的冷笑道:“小白脸,你真以为靠脸能过日子?呵,在我感受到灵气的那天,小花已经同意跟我了!哈哈哈!”

    苏寻如遭雷击,坐在床上都感觉有点立不住,只得匆忙用手撑住身子。

    他盯着陈四,目光却似穿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小花,出神问道:“真的吗?”

    陈四笑的越发恣意,他侧过身子,一把将小花搂在怀里,狂声道:“村子里都知道许久了,就你个出不了门的废物还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小花?”

    小花的身子在陈四怀中阵阵颤抖。

    良久后,她猛的抬起头。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闪现、破灭,她近乎发泄的嘶吼道:“是的!是的!我同意了!我喜欢你,但我也要活下去!跟着你,我是活不下去的!在活着面前,喜欢算什么?走吧,你快走吧,别再烦我了!!”

    言语如刀,苏寻的心颤抖着、割裂着、痛苦着......

    在这种世道下的村子中,女人的地位可以说极高,也可以说极低。

    但从根本上来说,一切都只是因为她们生养的能力,所以在与人结合前极高,可在之后,却全凭丈夫的身份地位而变化。

    这也是苏寻明知道小花若是能和自己结合,自己便有可能留下,却坚决没有开口的原因。

    可他没想到。

    心痛,心冷,心硬。

    苏寻心里的一切突然都平静了。

    他闭上眼睛,紧紧握住胸前父亲狩猎时获取,给他当做护身符的石珠。

    耳听的窗外雨声,他仿佛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安慰,那并不具有实际意义的言语,却厚重如山。

    当他睁开眼,他目光已似孤狼,面无表情的撑起身子,一言不发的朝屋外走去。

    此刻,陈四讥笑,小花仍在啜泣。

    只有陈洪于心不忍的抬了抬手,道:“我...我以为这毕竟是一个希望。苏寻,你父亲是个好猎人,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能扛着压力,让你什么都不用做在村里过了这一两年。真要怪,你就怪这个世道吧!”

    苏寻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平日里如铁的汉子,竟然显出些许疲惫。

    外面聚集了几乎村中所有人,苏寻站在门口扫过,一双双眼睛中只有漠然,麻木到近乎没有感情的漠然。

    一双双眼睛联合起来,就仿佛一个黑洞,将所有的光明吞噬殆尽。

    苏寻走在屋外,才发现雨大极了,天上乌云蔽日不见一点光。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天地,也照亮了他孤独穿过人群的身影。

    他一边走着,一边回忆起被陈洪打断的思绪——

    此后如竟没有星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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