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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北伐军

    沱沱河边,雨依然在不停的下着。

    一座座飘扬着楚字大旗的北伐军驻军帐篷静静矗立在雨中,就如同此时的北伐军的状态一样,前进不了也后退不得,只能无奈的待在原地。

    冻得瑟瑟发抖的前锋营士兵聚在一起赌博。

    “咱们出征也两个多月了,走了也有几千里了,路上连根毛都没看到。”输了钱的刘三气愤的将筹码扔在桌子上,不满的嘟囔起来。

    赢了钱的孙治一边笑嘻嘻的把钱收入怀里,一边打趣道:“三哥想看什么毛呀,”

    “什么毛,你还不知道。”

    在一旁观战的几个士兵哈哈大笑的说起来。

    “咱们来当兵,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不就是为了能抢钱、抢粮、抢女人。”刘三却是不以为意,丝毫不掩盖自己内心的欲望。

    “刘三,都什么时候了,你满脑子想的还是抢钱、抢粮、抢女人,能保住你的小命就算不错了。”

    先锋营卫队率长郑屠此话一出,众人神色一凛,这郑屠可是跟在先锋校尉陈元礼身边的亲信,消息历来灵通,因此纷纷看向郑屠。

    郑屠来到众人中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到:“你们难道没听说吗,咱们这么多次渡河都不成功是因为北狄人用了妖术,就连这天气这这么冷说不定也是妖术所为。”

    “这怎么可能,太尉出征的时候说了,这次北伐陛下亲自祈祷神佛庇佑,定能马到成功。”孙治弱弱的说到。

    “这说明如今坐在金銮殿上的那位根本不是天命所归。”郑屠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没有外人,这才开口说道。

    众人一阵沉默。

    郑屠继续说到:“即使没有妖术,咱们还在漠南天气就这么冷了,到了漠北得冷成什么样子,难道你认为你身上的这些单衣能够抵御漠北的寒风,还是说你指望着上京城的贵族老爷们大发慈悲给咱们送来御寒的冬衣。”

    其实军中缺少御寒的冬衣,也怪不上负责后勤的士族官员,一是这次出征的十分仓促,很多物资根本来不及准备,二是谁也没想到,草原上的天气竟如此的寒冷。不过在阶级对立的意识形态下,在平民出身的禁军士兵眼中,当然是士族们的主观意识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众人更加沉默了,巫术之事他们确实是没听过,但营中流传的其他谣言他们却是听了不少,此时听了郑屠的话,每个人心中都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

    刘知进的帅帐在北伐军这些几乎一模一样的营帐之中尤为显眼,帐篷上飘扬的楚字和刘字大旗明显要比其他的帐篷更高,面积也足足有普通营帐的三倍大,甚至宽阔到可以在里面骑马。

    不过如今这宽阔的帐篷中也被挤得水泄不通,北伐军大大小小的将领都被召集而来,诸将团团而坐,个个表情严肃。

    吁-吁-吁-

    帅帐外一声战马嘶鸣,显然是又有将领到了。

    “好好照顾我的马,精饲料要加粗盐和蔬菜,若是让我发现你们从中克扣偷吃,可别怪我不客气。”

    一位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胡须修剪整齐,一看便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将领,跳下马来,将缰绳交给一旁的侍卫,大步流星的走进帐内。

    来人内穿丝绸,外穿盔甲,盔甲上装饰着华丽的宝石,甲叶之间用金线相连,凭这身盔甲,一看就是士族出身的将领。

    即使面对北伐军主帅刘知进,此人也只是匆匆拱了拱手,对帐中的其他同僚更是不屑一顾,便直接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储监军,大帅召集诸将议事,你为如此之晚才到,让诸将干坐着等你一人?”身为刘知进心腹的陈元礼早就对储獾目空一切的态度不满了,仅仅是仗着自己出身士族,又被皇帝委派过来监军就看不起其他出身庶族的将领。

    “近来军中有不少人聚在一起传播谣言,我正抓了几个传播谣言的军士,想从他们嘴里问出谣言的来源。”储獾头也不抬的说到。

    “储獾,整个北伐军都让你搞得人心惶惶。”庶族派另一代表将领柳至雄也是忍受不了储獾的处处针对,开口怒斥道。

    “柳至雄,你的营中也有不少人在传播谣言,我还要参你个治军不严之罪,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储獾出身士族,又是监军,碰上庶族出身仅依靠军功进位的柳至雄自然底气十足。

    “储獾,你……”柳至雄被储獾无视,顿时火冒三丈,

    “好了,这是军议,在这成口舌之争成何体统。”

    作为此地最高统帅的刘知进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制止了欲要争吵的二人。

    “既然储监军已经来了,那军议就正式开始。”

    在刘知进眼神示意下,军中掌书记刘涌站起身来。

    刘涌向大家介绍了北伐军目前的情况:

    北伐军迄今为止在沱沱河上搭建浮桥的尝试都失败了,近日来雨水不断,河水上涨,短期内再次搭建浮桥也不可能,而且军中的存粮也不多了,军中士兵有不少染病,总之北伐军被困在了沱沱河边。

    听完了刘涌的介绍,北伐军的将领们虽都早已了解北伐军的困境但仍免不了激烈的争论起来,争论也是老调重弹,一派主张继续进军,另一派则主张退兵。

    “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诸位都是统兵大将,掌管着成千上万的士兵,我召集大家来这里也不是听大家吵架的。我打了几十年的仗了,比现在的困境凶险百倍千倍的不知经历过多少,这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问题。进退与否我自有主张,你们只需安抚好各自营内的将士便可。”

    北伐军元帅刘知进则微眯着眼,看着帐中争论不止的众位将领。见时机已到便适时制止了诸将的争吵。

    目光所至,诸将均都闭口不言,营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陈元礼何在。”

    “属下在。”

    随着刘知进的将令,陈元礼躬身出列,双手抱拳应诺。

    “你是否也在军中说过想要退兵之意?”

    “末将认为前有大河阻路,军粮难以为继,十万大军孤悬塞外,实是不智之举。”

    “你可知朝廷有令北伐,若未见敌军而先行撤退,是为不战而退,领军将领当斩。你是先锋将军,可知作为全军先锋,主将未下令后撤,便应勇往直前,你现在未见朝廷诏令和我的将令就在军中议论,我身为北伐军元帅现在就有权斩了你。”

    陈元礼闻言赶忙伏地请罪:“属下只是忧虑大军才做出此等僭越之举,还望太尉恕罪。”

    “念你本心是为大军着想,且未有煽动串联之举,来人,推出去,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刘知进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轻轻松松拿捏了军中的重要将领,灭族大罪还是无心小过在刘知进口中也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这杀鸡儆猴的威慑让军中其他将领全都心中镇服。

    其实军队是进是退都无所谓,问题的关键在于,是退是进是否是出自自己的军令。

    在这支北伐军中,有且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那就是他,当朝太尉、北伐军元帅刘知进。

    如今,军队中竟然出现了是否要进军退军的争论而不是一切谨遵自己将令,这才是刘知进所不能容许的。

    统一思想,一切命令听指挥,将北伐军诸将牢牢统一在自己的旗帜下,这就是这次军议的主要目的。

    刘知进就是要借着心腹陈元礼来立威,重申自己在军中至高无上的权力。

    听着帐外陈元礼传来的阵阵惨叫声,营中诸将个个噤若寒蝉,就连储獾也是变了脸色。

    “近来营内有流言传出,诸将回去好好约束士卒,若再有妄议进兵退兵者,传播流言蛊惑军心者,定斩不饶。”刘知进见诸将全都默不作声,静待自己的命令,于是趁热打铁,发布了自己的军令。

    “太尉,军中传播流言者需严加排查,应军法从事,绝不姑息。”监军将军储獾向前一步,对刘知进躬身行礼说到。

    显然他不同意刘知进对谣言传播者要好好约束这不痛不痒的处置。

    “我已让各营约束士卒,监军就不必多言了。”

    刘知进不想排查流言出处,也不想处罚谣言的传播者,作为统兵多年的将领刘知进知道,带兵既要堵也要疏,对将领要立威,对士兵则要施恩。

    北伐军被困在河边半月有余,士兵们心里不满也是可以理解的,这里远离国土万里之遥,又是一群手里有刀,心中不满的士兵,不能激化矛盾,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团结,只有团结才能保持北伐军的战斗力。

    “近来营中有人传说,说有巡夜的士兵巡夜时听见野地里有狐狸聚在一起说话,说什么文武当兴。”

    “又有士兵在鱼肚子里发现字条,写的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还有在河中发现的石像,头戴皇冠,一手拿书,一手拿刀。”

    “这不是传播流言而已,而是在密谋叛乱。若太尉不打算彻查,我就要具表上奏朝廷,请朝廷定夺,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朝廷认不认为太尉也牵涉之中了。”

    储獾依然不依不饶,言语之中隐隐含有威胁之意。

    “你说这是谣言,可在我看来这却是赞扬陛下不拘一格使用人才,文治武功显于天下,楚国国富民强的表现。”刘知进先是对谣言做出了自己的一番解释然后厉声喝问道。

    “储獾,我说了让诸将回去好好约束士卒,若再有妄议进兵退兵者,传播流言蛊惑军心者,定斩不饶。难道你想挑战我的军令。”

    看刘知进拿出了主帅的威严,眼漏杀机,身边心腹也都手握剑柄,怒目而视,再听听帐外陈元礼的惨叫声,储獾虽然内心不服,也只得和诸将抱拳唱诺,缓缓退出营帐。

    右手的书本代表文再加上左手拿的刀子,合起来正好是个刘字,文武当兴合起来也是个刘字,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则是说皇帝出身庶族,怎么看这谣言的指向也是自己。

    刘知进当然知道这些流言,但这谣言是谁炮制出来的,是自己的支持者的暗暗表示,还是自己的反对者专门弄出来来诬陷自己,他拿不准。

    但他唯一确定的就是,作为谣言最好的就是不要去管他,否则,一旦沾上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刘知进隐隐感到此次北伐多方势力较力角逐,就连北伐军中也是暗流涌动,自己似乎慢慢失去了对北伐军的绝对控制权。

    楚国禁军制度发源于太宗时期,那时太祖时期创立的府兵制已经难以为继,由于世家大族不断侵占土地,越来越多的平民失去土地,让以土地为征召基础的府兵制征集不到足够的兵员。为此太宗皇帝改府兵为禁军,征召兵役为雇佣兵制,所幸世家大族的土地兼并催生了无数的失地平民,禁军的来源不成问题,可经过几十年的发展,这些士兵不习生产,专习战斗渐渐沾染了兵痞习气,虽然作为职业武夫的禁军战斗力十分强大,但只是为了当兵吃粮的思想同样也使禁军的忠诚度成为了历来军队中的最低,每战必有厚赏才行,甚至还出现了士兵阵前讨价还价的情况。

    太宗托孤之时也是知道这帮骄兵悍将只有在军中积累了赫赫威名的宿将才能镇得住。因此才将禁军交给了自己而不是直接交给小皇帝。

    可世家大族根本就不信任庶族,又设计了以文制武之策,武将见了文官自动低三级,又在每军之中必派士族出身的将领作为监军,让监军与士兵,士族和庶族之间的矛盾更加激化,

    要是查下去,难保这群骄兵悍将不会逼宫造反。

    陈元礼一瘸一拐的被士兵扶进帐中,刘知进自然是好言安慰。

    作为心腹,陈元礼自然知道这是刘知进在拿自己立威,他也并不矫情,而是直接向太尉表明自己的忠心。

    “太尉,元礼这条命是太尉救的,不管是进是退,元礼定当以太尉马首是瞻。但有一事不得不与太尉说明,北伐军明面上是被沱沱河阻挡,但如果军粮不能足量及时运到,即使渡过了沱沱河,北伐军还是无法深入北狄腹地。而且军中缺粮也并非道路不通,转运困难,而是朝中有人从中作梗,故意克扣军粮。不仅转运军粮的数量远远不够,就连运来的粮食中也有一半掺了沙土,将士们对此都怨声载道,朝中有人想对北伐军,想对太尉不利,愿太尉深思,以北伐军将士为念,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陈元礼说完,见刘知进捻须沉思,便微微一抱拳,告辞离开,退出帐外。

    看着空空如也的营帐,刘知进也卸下了伪装,焦急地在营内来来回回的踱步,他不是不明白陈元礼话中的意思,只是他比陈元礼想的更多,按照自己的设计,北伐值得拼一拼。

    虽然刚刚在军议上表现得成竹在胸,但其实他对禁军是进是退也拿不定主意,在长久的思考后,他决定去巡营,巡营是他几十年来戎马生涯中得出的解决难题的经验之一,通过巡营,才能与士兵进行深入的交流,才能真正的知道战士们的所思所想,才能得出最正确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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