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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月黑风高杀机现

    藺暖霞年幼之时因为家中独女,深受家人宠溺,却并不纨绔。相反从小喜爱乐器的她,由其父藺弈道延请北野乐优大家倾心教导,不过十岁年纪已深得大家真传,尤其一手奇疾九返二十七拨指法常常令闻者惊叹不已。

    清和六年夏,恰逢北野三州三年一度祈雨祭即将隆重举办。北野三州地势较高,终日艳阳高照,大旱虽数百年未遇,小旱却时常有之,因此三州司抚便联袂举办了这堪比春迎之节的祈雨祭,每三年每州轮流举办。上次是北仲州举办的,今年便轮到了北叔州举办,藺暖霞所在藺家祖宅就扎根北叔州。

    这日,藺暖霞在屋中喝茶,贴身丫鬟悦儿兴致匆匆跑了回来,给自家小姐说着街上热闹之景:“小姐,市集上来了好多外乡人呢!那卖货小郎摊上的都是我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我给小姐带了几样回来,小姐快瞧瞧!”说着从手臂挎篮里取出三样小玩意儿来,藺暖霞一看,有巴掌大小可以翻折的青铜小镜,有似乎是东边海里贝类制作的一串颈链,还有一支用狼牙镂空的小哨子。

    正值好玩之龄,藺暖霞顿时便对这些东西爱不释手,心里直想飞去市集将好玩的东西尽数买回来,若错过这次机会,还得在登上九年光景,到时候早已嫁作人妇,轻易出门实不雅观。

    时逢盛世,天下动荡稍定,北野三州民风较朗,未出阁女子还是可以在街上抛头露面的,有彪悍的官家千金甚至穿裙骑马于街上也无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藺暖霞是可以出门的,可是她天热之际从来不愿意出门,她极怕热。

    原是八字皆阴的姑娘,阴极必反,每当天气炎热,体内似有火锅蒸腾着五脏六腑,让藺暖霞苦不堪言,她也不愿与父母说上一二,因浑身燥热而呻吟这般羞耻之语她是万万不能与父母说的。

    好在家中祖祠周围不知因何缘由很是清凉,所以每逢夏至之时藺暖霞便会央求父亲从而搬到祖祠苑内小屋居住,其父藺弈道因其师告知镇祠之物是天下难得的宝物,子嗣若常伴左右延年益寿肯定是有的,因此不疑有它,反而乐见。

    俗语常言热昏头,家人的疏忽,自己的守口不语,最终藺暖霞还是被燥热冲昏了头脑,决定带着那早已偷偷瞧过实则是一青牛玉像的镇祠之物前往市集,她想着左右不过几日光景,自己贴身带着不让别人发现,用完及时放回定不会为家人所察。

    就这样她带着玉像携着悦儿瞒着父母出了门直奔最大市集。

    市集多热闹。北叔州城最大市集位址极佳,是官方所辖,南来北往东奔西走之人比比皆是,市集所税足足占了北叔州每年三成之利。如今祈雨祭在睫,三州之贩及周围边境属国货郎齐聚于此,所携之物更是离奇巧怪,平时常见物只占了一半不到。

    吆喝声,叫卖声,滚滚车轮声,嘈杂讨价还价声编织了闹网。藺暖霞眼见众多货物琳琅满目,喜不自胜,左挑右拣,不多时悦儿手中便提满了东西,此时努力挤过众多肩膀,跟上自家小姐步伐道:“小姐,差不多该回府了。再呆久了老爷夫人面前悦儿不好交代呀!”

    藺暖霞正自努力将眼光不舍的从一偌大笼中狮头移开,闻言不耐道:“急什么啊?还没看够玩够,好不容易出来,你不是平日心心念念肴香楼的桂花肠吗?今日午时便不回去吃了,小姐请你吃个够!”

    悦儿也不过比藺暖霞大了几岁,是豆蔻初发的年纪,平日里最好美食,此时被语所惑,扭扭捏捏总算还有一丝犹豫道:“不行不行······明早吃也行的······打包回去吃也行的······”

    藺暖霞瞪了一眼:“桂花肠出锅才美味这可是你说的!过了这村今后再没那店,你好好考虑清楚了!本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不说没留,还倒细劝!这瘾应你所勾,等我回去回了爹爹,仔细你的皮!”

    悦儿唬得脸色不好看了,只得随了小姐,又往前走了一段,步入肴香楼中。

    此时肴香楼中饮酒行令之声众多,悦儿护着小姐,在酒保指引下好不容易才寻得一处座位安身。方坐下便听得看堂前俩爷孙正自说着书,大概是惯于行江走湖之人,衣着不显,风尘仆仆,却也整净。

    那年约六旬老者还算慈祥,坐姿笔直,左右手共俸一三弦胡琴,一板一眼说唱着当今较为流传的《太祖志传》,旁边孙儿却是女身,作半男装扮,也算得眉清目秀,低眉顺眼捧着铜食钵接受看客赐赏。

    藺暖霞听得起劲,着悦儿上前赏了三分银角,那孙儿连连道谢,老者也谢了一眼。这边已有酒保照方才吩咐送了酒菜过来,酒只是寻常米酿,绿蚁稍多了些,多喝也无甚醉意,胜在水质甘爽清澈,倒也别具滋味。菜是四道热炒,桂花肠一份,椒麻鸡丝半份,卤牛肉半份,黄芹翡翠红藕菜半份,另有两碗米饭,荤素皆有,令主仆二人食欲大振。

    悦儿起身为小姐斟酒时,藺暖霞忽然注意到自己桌周之余三桌食客竟各有特点。

    前桌仅有一人进食,说进食却也不妥,那人准确来说是在进酒。白衣公子风度翩翩,看不过廿许,酒量极大,面前少说也有七八瓶肴香楼最知名的玉楼笙,已有五瓶东倒西歪貌似饮尽,另有一碟五香菽豆可怜兮兮弃于桌角,原是店家赠送之物这公子似乎不屑一顾,旁边剩有半粒。

    桌左近却是迥然殊异情形,四位衣着相同汉子个个面目狰狞,豹眼青面,目露不善,一看便知不是良善之辈,正自呼呼吞着脸盆般碗中面食,闲手还紧紧抓着刀,刀藏黑鞘,刀柄隐隐泛红,颇似血痕,刀身乍看若有丝丝缕缕之黑气,藺暖霞再定睛一看却是没了,心里很是惊惧,望了一眼再不敢看,微偏了身偷偷瞧向身后之桌。

    却见那人相貌还算正常,面白微须,唇上之胡两端尤其长,像极了府衙里的师爷,只不过此人一边吃一边低垂了眼,偷偷看向藺暖霞此桌方向,脸上笑容竟带一丝猥琐。

    藺暖霞顺了他的眼线瞧了瞧,发现那人似在望着自己鞋底,吓得赶忙装作不经意翻了翻绣鞋,并未发现什么,只得作罢。倒是那人旁边妇人也发现了这点,俏脸一寒,桌下手臂动了动,只见得那人忽然双目圆睁,倒吸凉气,慌忙小声陪着罪,手上不老实硬抓了妇人小手揉捏着。那妇人细看之下竟比藺暖霞娘亲还貌美,杏眸红唇,云鬓青丝,浑身媚态,卅许娇娘。只是此时冷眼死死盯着猥琐丈夫,未发一言,寒意早显,正待发作,忽瞥见藺暖霞也偷偷看着,两靥微涡表了歉意,面色总算正常,抓起筷子用起午膳来。

    藺暖霞一头雾水,但腹中早已饥辘,只得与悦儿一同吃将起来。

    只是待得尽餐之际,发生了一事。忽有一支筷子落到了她的脚边。

    藺暖霞犹豫了一下,正要弯腰捡起,却看到一只手早已先至,摸到了筷边。藺暖霞不过十岁年纪,也未多想,只将秀眉轻轻皱了一下,双腿夹了襦裙,却发现那只手竟然不老实摸上了她的金莲!

    ······

    ······

    ?!?!

    “啊!——”藺暖霞急得叫了一声,往旁边只一跳,只听得“啪”一声闷响,怀中那包裹黄绸的青牛玉像掉在地上,牛头显于人前。

    ······

    还是悦儿眼疾手快,迅速拾了起来重新包好塞入小姐怀中。藺暖霞俏脸早已通红,悦儿也一脸怒气,二女愤然望向贼手主人,赫然是那“猥琐师爷”。

    “猥琐师爷”此时极难为情,正待讨谅,其夫人却不像方才那般抱有歉意了,红唇稍动便先说道:“小丫头尚不自爱,秀足于人而不知敛,也不要怪我家相公手残了。”

    藺暖霞主仆只听得怒火中烧,真是岂有此理,对方怎能倒打一耙,颠倒黑白?正待发作,却见得那妇人纤手往桌上轻轻一按一提,顿时桌上陷了半寸,出现一小巧掌印,那妇人又悠悠说道:“还是不要胡搅蛮缠了吧?小孩子吃过饭该回家找寻爹娘了!”

    藺暖霞原本稍有娇惯性子,见此情形也只有眼圈一红,不言一语疾走下楼,悦儿愤愤提了东西,扔下一块银子紧随小姐而去。

    斜倚窗口目送藺暖霞主仆身影渐消,美妇人缓缓转头目无表情对身旁相公说道:“走吧!”那“猥琐师爷”素知夫人性情,竟满头大汗,右手使劲掐着左手,唯唯诺诺颤颤轻道:“嗯······”二人便往楼下走去,路过柜台“猥琐师爷”多给了点银钱,美妇人却望了那嗜酒的白衣公子一眼方才离去。

    那白衣公子若有所觉,只动了下嘴角,眼光仍然淡淡望着方才青牛玉像遗落之处,嘴角又上扬了数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寒光。

    ·····················································································

    约莫三刻之后,在北叔州一偏僻无人巷弄中,只见方才白衣公子轻摇折扇,悠闲赏玩着青壁之上一株努力生长的青草,只是时不时的收扇敲手显示着此人实是等待着什么。在此人身后,赫然半跪着三名大汉,若藺暖霞在此,会一眼看出这些正是肴香楼中令她胆颤心惊的青面凶人!

    忽然白衣公子耳朵一动,望向一处,只见又有一名青面大汉出现眼前,纵身腾挪间自屋顶落下,也半跪于白衣公子之前。

    白衣公子微微笑道:“狼煞,打探清楚了?”

    狼煞生硬说道:“禀右护法,方才少女乃是这北叔州城南藺府中人。据属下打听藺府家主藺弈道是天人峰苍宿贼道的不记名弟子,武骨甚佳,道家天人养炁真法修习已至较高境界,不逊护法。藺家以营茶为生,颇为富裕,习武之人只藺弈道一人。”

    白衣公子轻笑道:“好的很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门主苦苦寻求数十载的寒晶青牛玉竟然被我找到了!原来是被苍宿道人所得,这老道鸡贼的紧呐!当年此玉失落之处他好巧不巧便在数十里之外,不远不近,门主足足暗察了他三年无有所获。如今······是谁——”

    白衣公子突然眼神一厉,手腕微抖,一抹黑红射向一处,却见两道身影轻巧避过,凌空飞下,正是数刻前同在酒楼的美妇人夫妇。

    那妇人掩嘴一笑道:“千邪门右护法简霜寒简公子好俊的功夫,就是不懂怜香惜玉呢!方才可真吓坏奴家了呢!”

    简寒霜笑意又现道:“原来是九娘子贤伉俪当面!是否方才酒楼中简某未与二位打声招呼,九娘子才故意说错简某之名呢?”

    那“猥琐师爷”模样汉子此时却是一脸正气,面若璞玉,鹰眼浓眉,身上青短武打一尘不染,靴履微分,竟与方才酒楼中判若两人。

    只见他冷哼一声道:“姓简的,江湖往北谁不知你反复无常,颠倒黑白的本事?我家娘子好意点你之醒。怎么不领情呢?”

    简寒霜哈哈笑了说声,乐道:“却不知方才是谁在酒楼里放荡无礼竟旁若无人摸人家小姑娘的脚?如此斯文败类,天下之人实该共讨之!贺杲仁!你说呢?”

    贺杲仁面不改色,淡淡说道:“亏你自称北野风流无双,孰不知一双妙足柔润白皙,动人心魄,极其难得?自古这女子玉笋三寸······哎呦——”

    一旁薛九娘听得直皱眉头,俏脸含霜,纤手一伸一拧,待得夫君叫出声来方道:“再敢搬弄你这臭脚经!简公子,明人不说暗话,那青牛玉像还请高抬贵手,我夫君一时手残,害得那小姑娘现宝于明,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

    简寒霜笑着摇头:“九娘子真真误会简某了,说的好像简某喜欢辣手催花,杀人放火一般······”

    贺杲仁打断喝道:“笑话!谁不知你千邪门······”

    简寒霜顿时变了脸色:“劝阁下说话还是小心点儿为好!千邪门如何,还轮不到你这痴脚汉来评判!退一万步说,简某自认光明磊落,千邪门纵有瑜瑕,也是千邪门之事,无关简某,各家各派难道就无一二个浊中清流、暗里明灯吗?”

    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真真假假,贺杲仁冷笑道:“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废话少说,这藺家我夫妇二人保下了!如若不服,手底下见真章!”

    一旁狼煞眼中凶光一闪,握刀之手微动,身影便欲向前,其余豺、虎、豹三煞跟着意动,却被简寒霜折扇拦住,说道:“江湖情面何必如此,也罢······”

    话音未落,右手复又微抖,三道墨光直扑贺杲仁面首,四煞无语刀先挣鞘,朝着薛九娘眼、心、腹、足同时斩去!

    如此近距离贺杲仁只堪堪避过,口中大骂卑鄙,却见得薛九娘莲步轻移,脚踏四象,指凝罡劲,素手微点,四柄凶刃轰然荡开,柳腰又转,人已飘至三丈开外!

    只听得薛九娘冷然微怒道:“看来奴家今日不得不······噗······”

    贺杲仁诧异只见自家娘子手捂胸口吐出黑血,人已萎靡七分,急忙饱提内力,脸成酱色,双袖猛挥,一股劲风排海摧山携雷霆万钧之势,呼啸而向简寒霜五人!正是贺杲仁苦修二十载的儒家八德神功!

    五人深知不可轻易力接此招,四煞联手,横刀向前,功催至刃,齐齐一挡,纷纷脸色一白,总算微退半步挡下此招。

    却只见得贺杲仁借此时机飞落自家娘子身侧,拦腰一抱,施展蹬云梯轻功,只一眨眼二人便在远空,只听得贺杲仁空中余音:“姓简的,此事不会善罢甘休——”

    简寒霜冷冷一笑,阻止四煞欲追之态,心复淡然,折扇轻敲,思索着夺玉之策。

    ·····················································································

    自那日酒楼之行后,藺暖霞骇然发现家中之丁竟然日渐减少。

    藺府位处北叔州城远郊之地,只因家中需大量阔地晾晒茶叶。起初只听闻厨娘告假数日归乡探亲后便再没有回来,再后来藺家管家竟在后园林中发现数名府丁尸首,死状狰狞,浑身发黑,吓得管家急忙报予家主藺弈道,请示是否报官府知晓。

    藺弈道脸色铁青应了。谁知派人多时竟不见回报,藺弈道方知不知何由招惹了江湖凶杀。

    藺家人丁不旺,藺弈道膝下仅有藺暖霞一女,家中兴盛之景全靠长工佃户撑持。藺弈道不仅武功卓绝,为人宽善大方,治下有度,如此方不至外丁反客为主。只是此时此刻人心惶惶,心知闲人再多也是无用之理,深思熟虑过后,召集众人,大手一挥,散发盘缠路费,遣送府中之人。

    有念旧迟疑者,有惊惧结伴同行者,有忠心耿耿者,不过三日光景,藺府便仅剩十数人。

    藺家议事堂中。

    藺弈道喟然叹道:“前日结伴离去之人已然不少,分数路离开,如此也未见得官府知晓派人来此!我所郁者,这莫名的仇家究竟是为何而来?也未见人登门,也未见索要之信上门,谁人或知一二?”

    说罢环顾左右,此时在场之人有藺夫人藺余氏,正紧紧抱着惊惧的藺暖霞,一旁悦儿脸色苍白不言一语。此外便是藺家三代管家林伯与八名手持长刀的忠仆。此八人实则是藺弈道半名弟子,皆有寻常武艺在身,内功虽然平平,看家护院却是手到擒来。

    林伯手抚白须道:“莫非是老真人之仇家?苦寻老真人不得,来此虐杀我等逼迫老真人现身之举?”

    林伯口中老真人便是藺弈道恩师苍宿真人。藺弈道亦捻胡而思,尚未置可否是非,家仆藺大郎又开了口:“老爷,我以为无关老真人之事。老真人一向谨慎,江湖之中知晓老真人与老爷关系的固不在少数,可······咱们深知老真人为人,不仇则已,但仇仇明。老真人所结仇怨不多,一旦结仇,必会将这仇怨了却到底,处理妥当。绝没有半路撒手乃至牵连亲友之时。”

    藺弈道闻言颇觉有理,问道:“如此确实。那依你之见?”

    藺大郎道:“大郎以为,是祠堂寒晶青牛玉像被觊觎······”

    话音未落,只听得远方传来“哈哈”大笑,众人皆惊,尚未反应之下,只见四人在院墙之上凌然而立,发笑之人是一青面凶汉,其余三人亦皆青面同袍。

    藺弈道暗自不解,不明为何此四人竟能避过他之耳目悄然现身如此之近。要知道他所学乃是道家天人养炁真法,且已至高深之境,三丈之外若有蚁虫爬行也逃不过他之感应。

    由不得细想,藺弈道暗提真气,起身踏入院中,双手抱拳道:“不知藺某何处罪于四位英雄好汉?还请明告之!”

    狼煞拧笑道:“还不是因为你那蠢女儿走漏风声!千邪门狼豺虎豹四煞今日是来取那寒晶青牛玉的!识趣的话乖乖交出来吧,我兄弟四人可以留尔等全尸!”

    藺弈道此时方知竟是女儿惹下的这宗滔天祸事,可他明了这寒晶青牛玉像被人知晓亦是迟早之事,他并未怨恨女儿,只暗恼终是自己贪心害了全家。并不是传言中恩师苍宿真人赐下此宝,而是自己主动苦求恩师方得此物。

    原来藺弈道学武天姿甚佳,可行商经营却差了其父不止数筹,可预老父西去之后自己不善经营败光家产是迟早之事,无意听闻恩师有一至宝,敛财聚钱甚是神奇,便苦苦哀求了恩师求得此物。当时恩师还慎重告知:“此物或有聚宝之能,但财帛有够,人心无尽。尔父亡故之后,你须千金马骨广纳贤才助你打理生意。待得资产足够,献宝云帝换得数世富安方是上策,切记!切记!”

    自女儿藺暖霞出生,藺家生意如火如荼,也不知是否为这奇宝之效。可恨人心不足,有一便想有二,二再有四,四至八,八生无穷。藺弈道不能自已,更何况这玉像对其修炼真法所助亦大,愈发不能放弃,如早早留下后路,也不至有今日之祸发生!

    思及此处,藺弈道眼神忽然一肃,左手抱日月,右手揽乾坤,一吐“做梦”便向四人攻去。

    只见似柔若刚之无形劲力环护周身,散发道家清净无为异香之炁不断暗袭四人。狼煞大喝一声“来得好!”四柄黑刃同时出鞘,一时淡淡墨气如附骨之疽缠着异炁,四人刀来影往,破空之声宛若夺命之曲,散发一股死志亦卷藺弈道浑身。藺弈道不为所惑,道家真法本就有着定心宁身之效,更何况此天人养炁真法是从道家第一护体神咒——《三毒修劫咒》中悟得,又身怀寒晶青牛玉像此等辟邪异宝,无邪可伤。

    只见藺弈道身影若圆阴滑阳动,一双肉掌裹挟霹雳,四方横飞,迅如奔雷,大势全拢四人,隐隐一股相吸之力不断冲击四柄黑刃,使得四人刀招每每受制,行不达意。狼煞四人与之交手顷刻间已过了半百之招,竟连对方衣角都未触碰过,额头隐有微汗,反观藺弈道竟愈战愈勇,这天人养炁真法竟如此厉害?

    正当狼煞略微分神之际,藺弈道瞅准时机,右足一式“踏飞燕”,左手如钩却似弹弓,虚实难测,虎煞被一脚踹飞,丹田正处换息之刻突遇致命一击,刹那间横飞落地顿时气绝;豹煞横刀欲挡却应在虚招之上,实招趁隙击碎其喉骨,豹煞目露不甘,捂着喉头立时倒地身亡。

    藺弈道飘然落地,正欲说些什么,孰知——

    一丝细不可察无形之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至眉心!此时正值藺弈道换气之刻,天人养炁真法护体异香出现青黄不接之际,眼看便要击中!

    只听得二声“铮铮”,一股琴劲倏忽而至,挡下细影,细影还未被看清何物已至崩碎虚无。令一股琴劲则飞向一旁树间,只见一道白影闪过,落至狼煞身前,正是千邪门右护法简寒霜。

    只见得他已失了旧时笑态,脸色阴沉看了身死属下一眼,复又恶狠狠望向一处屋顶,阴声道:“何人插手我千邪门之事?”

    只听诗号:

    “落魄江湖不违心,且把弦音作知音。

    相依爷孙相怡乐,一寸天涯一寸亲。”

    一六旬老者面露慈祥,衣覆风尘,手持三弦胡琴缓缓现身。

    “是你!”简寒霜眼神微缩道:“居然是你!简某倒是看走了眼!”原来此老便是那日肴香楼中与孙卖唱之人。

    老者淡淡一笑,来到藺弈道身前,冲藺弈道缓缓见礼道:“老朽乐一孤见过藺家主。那日酒楼令爱赏了小老儿数日之饱,今日见难,特来一助!”

    藺弈道哪知详情,连说岂敢岂敢,一旁简寒霜却阴**:“老头还是别装模作样了吧?酒楼之上打赏之人甚多,为何你偏偏来此说什么报恩?那寒晶青牛玉想必你也见过了,不会是虚与委蛇趁机夺命取宝收那渔翁之利吧?”

    不待乐一孤回辩,藺弈道转头便怒道:“暗器杀人之辈休要行这离间之举,你以为我会信你?”

    乐一孤笑道:“藺家主明理。其实方才所说实为半情。在下早年深受藺老家主救济之恩,今次正好路过此地,酒楼之上又见令爱善举,觉察今日有不轨之人将犯,特来一助。”

    藺弈道又忙说客气客气。转头又道:“阁下还要继续么?依你武功,藏于暗处或可杀我,如今明里非我对手,再加上乐老前辈,继续纠缠只怕尔为瓮鳖!”

    “哦?是么?”募地不知何处传来一声轻语,一道罡气!阴风滚滚其邪无匹,宛如鬼哭神嚎,瞬时罩住二人,疾落而下。

    二人大惊之下饱提内元奋力一挡,终,是,枉,然。

    乐姓老人出场未及半刻,已然身死!

    藺弈道纵然有辟邪异宝护身,无奈与来者功力相差过大,身体僵硬,功力顿失,身后狼煞跃起,挥出一道黑光,只一刀便劈死了藺弈道。

    ·····················································································

    藺暖霞说至此处早已泣不成声,半晌才又泣道:“在父亲与乐爷爷谈话之际,乐爷爷的孙女忽然从后方过来,我当时正躲在墙角害怕家人责骂,她悄悄地捂着我的嘴拖我从后门离开,我转头看的最后一眼,却是父亲被贼人砍死画面······那位乐姐姐带我几乎是爬着污水暗道走的,我俩为了逃命,摸爬滚打一连六个时辰,恰巧天色全黑,终是逃出了城。乐姐姐给了我少许银钱,说要回去看看,复返而去,当时我不过十岁,害怕极了,脚步不停摸黑乱走,到了天明,已困倒在路旁草里。待得醒来,被人捆绑入笼,一路南下,卖去了青楼······幸得自身尚有抚琴技艺,并未失身以色娱人,其后三年已然习惯了浑身酷热之状,期间遇到了秦祎秦玉安,为他口舌所惑,自赎己身,随他来到西江已然四年。”

    小鹿边听边泣,梨花带雨,甚是同情。楚度也听得英眉紧锁,同叹连连,饮过冷茶稍定心神问道:“千邪门?未曾听过之派门。那位乐姐姐后来没找到你么?”

    藺暖霞摇摇头:“自分开后再没见过!这七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雪恨!只是我一孱弱女子,又身负奇症,有心报仇无力雪恨······呜呜呜······”

    情自深处,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放声大哭起来。楚度忙安慰道:“好姑娘别哭了,气重伤身!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姑娘等我习得上乘武功,定会助你雪恨!”

    话音刚落,便在此时,却见朵朵乌云遮掩月色,四周顿时一片黑暗,忽来寒风凛冽,楚度三人只觉浑身被激得一颤,又听风中传来阴阴声音:

    “哦?是么?若我千邪门此时便出现在尔等眼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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