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正的恋人 第三节
二九九年的年中假——钟毓媛大学生涯、很可能也是学生生涯的最后一个年中假，她选择先留在北辰，跟宇文城一起玩半个月。这也是他们一年来头一次连续待在一起最长的时间。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在一起超过一整天。
钟毓媛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以后，妈妈不假思索地问道：“跟你那个新男友？”
“什么新的旧的！我就他一个男朋友！”
“好好好，跟你男朋友！你不是要带他一起来我们家么？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玩好了就回来。”
爸妈同意了。
这半个月里，宇文城带着钟毓媛，把北辰附近想去的、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他们在草原上策马扬鞭，看遍野的风车在季风的吹动下，旋转它们巨大的叶片。他们在草原峡谷的小河里击水嬉戏，坐在河边看峡谷两侧像千层饼一样重重叠叠的石英岩。他们在九十九泉点缀着的寒岭原野上追逐狂奔，看瓦蓝瓦蓝如穹盖一般的天空下，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钟毓媛第一次感到，人迹罕至的大自然竟也能这么美妙。有一回，宇文城坐在山石上发了一通感慨：“从小到大我也去过好多地方，见过不少大山、大河、大湖、大海，觉得它们那么壮观，那么让我震撼。比起来，我小小的家乡，除了冬天能看到一片白雪，能在道子河上滑滑冰车，没啥值得骄傲的地方。直到我跟着哥哥们来了真正的草原，见了这么深、这么宽的峡谷，尤其是草原上那么多星星点点的泉池，我才发现，美好的东西原来一直就在我身边，我却把眼光放得那么远，连眼前的东西都忘了看。那时候我就想，哪儿好也不如家乡好！”
钟毓媛耐心听完了宇文城的感叹，笑着反驳他：“你是研究天文学的，真看不出你的视野这么狭小。你想想，如果我们坐飞船到了宇宙空间里，如果有一天人类在其他星球上有了移民——哎，不说移民，就说那些在土卫、木卫和冥王星考察站上的人们，想起美丽的家乡，会想到什么？一定是先想到地球吧！想想他们在茫茫太空中看到我们这颗蓝色星球越来越近，那是什么感觉！你的家乡，不过是这颗蓝色星球表面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
宇文城也笑了：“嗯，宇宙和星空在我心里，只有两个概念：一是属于地球表面、我们眼中的景色，二是我的研究对象。”
“所以我感觉，你很怪。你在科学研究上视野宽广、思维开放。在生活中呢，又拘谨又狭隘，像个小心眼的男人。”
钟毓媛的评价让宇文城很难为情，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不过他没有太多表现，只是红了一阵脸。
在钟毓媛的提议下，他们又重新游览了一遍两年前她在清明节那天去过的几个地方：图书馆、科学院和天文台。宇文城以为钟毓媛是想重温他们初次见面那天的情景，其实钟毓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图书馆和天文台只是个掩护，她真正想去的地方是科学院的“未来处”。自从两年前邂逅了未来处处长，了解到未来处的底细，尤其是通过未来处，接触到军人这个神秘的群体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她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和军人、军事有关的东西。在这个脱离了全部人身和部分物质束缚的年代，公民手中的选票也变得像虚拟世界游戏中的“加权”一样，仅仅是为了增强自己心中某一股精神力量的影响而按上的手印。公合国早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公合国的政治，也早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政治。在公合国治下，唯一拥有集体强制力的组织，就是军队。钟毓媛不喜欢被强制。但某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对这种强制力有着一丝莫名的崇拜和敬重——也许跟父亲是历史老师有关。毕竟在人类文明的绝大部分历史中，中央集权的国家和传统的政治一统国家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即使在今天，在公合国之外，仍然有数十个传统国家存在。
关于军人，关于军队，钟毓媛还有更多的想法。不过她此时完全沉浸在自由和放松的环境中，无暇去想那些离“现实”太遥远的东西。而且马上就要到端午节了。端午节一过，她就要带着宇文城回家。这是她和宇文城的约定：先见她的父母，再见他的父母。
端午节这天，他们来到了玉衡公园。每逢年节，这里都是北辰最热闹、最喜庆的地方。
玉衡公园的装饰都是应时应景。今天，正南门两边各挂了一只艾蒿编的大粽子，上面留了好些窟窿，里头是空的，不知套着什么东西，风一刮，就嗡嗡呜呜的响，像三、四千年前的吹奏乐器。公园里面，不管是树木、花草，还是楼廊、亭台，甚至是公共厕所的入口，都被人们拴上了各式各样的“粽子”。那些民间“艺术家”们，都挑大家出来玩的时候，把自己的作品展现给观众。钟毓媛不合时宜地嘟囔道：“明天清扫机可有的忙了！”
“人家才不舍得扔哩！”宇文城应声道。他指着一只挂在杏树杈上的粽子说：“你看，老式的绒线粽，一圈儿一圈儿缠出来的。那么大，如果是手工缠的话，没两个小时功夫下不来！”他边说，边站在树下欣赏，数那些七彩相间的绒线道道：一，二，三……六十三，六十四……等他数清楚了、心满意足之后，回头找钟毓媛，没了。
宇文城在原地转了一圈，视野里没有钟毓媛的影子。难道她会瞬间转移？他也不知道自己数了多久，但是觉着时间不长。他不好意思喊，就颠起双腿，这儿跑一圈——没有，那儿跑一圈——没有。转过两个大弯，他又回到那棵杏树下面。
天还没热起来，宇文城的脑门已经见了汗。
私网机响了。
“你在哪里？快过来看！”钟毓媛兴奋地叫嚷。那里除了她一个脑袋，还有许许多多脑袋凑在一起。背景音乱哄哄的，但是听到有人在跟着伴奏唱歌。
“在哪儿哩？”
“这里……有个广场，有七根柱子，柱子顶上都顶着大粽子……”
“我知道了，等我的！”宇文城挂了电话就跑。一说七根柱子他就知道了，是北斗广场，得绕好大个弯。没想到钟毓媛能走那么快。
“哎呀！来晚啦！前一首歌刚唱完！”钟毓媛焦急地埋怨宇文城。
“啥歌这么吸引你？”
“蛮怪的，可是很好听。”
广场上，化了淡妆、穿一身绸子衣裳的姑娘碎步上前，夸张地哄赶着刚唱完一曲、正准备下台的一位中年男人，引起周围人的狂笑。
那姑娘清清嗓子，转圈向观众鞠了躬，没有开场白，捏起兰花指唱道：
一年那个到头哎闹的是乱哄哄，
男女那个老少哎心里是膈应应。
老汉呀么老板儿那死活是闹不清，
今天就让那小妹妹呀，
把这一年里头的事情，
说给大家细听真。
正月那个初一哎是呀是新春，
缓儿缓儿的你把那饺饺呀吃上一半顿。
如今的那个世道是新奇出不断，
可说甚也不敢忘了，
哎忘了那老祖宗。
大年那个初二是媳妇儿探娘亲，
这咱会儿的世上那是早都不时兴。
一家家坐的那一块儿块儿咱叨叨上知心话，
不比你东跑西颠的闹腾上更舒心？
初三往后这十来天，你就四处串亲亲。
虚拟的世界再好，也比不上见真人。
拉拉手，暖暖心；亲亲嘴，叙叙情。
直闹得（家）姑娘后生哎不想回家门。
正月十五闹花灯，
全城老少齐上阵。
西瓜灯，水分分；
青菜灯，绿茵茵；
菠萝灯，黄澄澄；
看得那老汉老板儿们眼花头又晕！
过了那个大年把心思归归整，
抖抖那个精神哎开始你就做营生。
好活归好活，正经是正经。
人这辈子没有一个那耍上就把钱挣。
过上嘚唻一月呀个到呀个到清明，
冰封那个雪盖呀没处去踏青。
甭急你也甭恼哎也不要发神经，
天气那个就这样儿是年似一年冷。
等的进了那个五月你再穿那花裙裙。
每年像这今天是端午吃粽粽，
盼得你还要来这儿把妹妹我那小曲儿听。
听我唱完个小曲儿哎你干活有精神！
春到夏那个夏到秋，花开花落果子熟。
八月十五月亮圆，吃上那月饼家团圆。
转眼那个多半年就缓儿缓儿的入了冬，
天寒那个地冻就刮起个白毛风。
鹅毛大雪外前飞，你守的那炉火红。
捅开你房上那旧烟筒，等上那圣诞老人人！
公历新年那头一天，看看那街上闹得欢。
吵翻地你吵翻天，跟我不相干。
我还等的那腊月到，好事儿是一件接一件：
腊八儿就把那甜粥喝，二（十）三就把那糖官儿粘。
三十儿晚上把鞭炮放，眼睁睁看的天都亮。
说是这假期一样长，觉乎是一年比一年忙。
娃娃们忙得到处跑，大人们忙得没处寻。
忙忙儿的一年图个甚？
囫囵吞把那烦心事儿都忘干净，迎接那一年又新生。
听我把这曲儿唱完，大人娃娃你们细品品。
为甚说那——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只因为——咱比那花草多颗心！
姑娘在中间唱，观众在周围和着拍子鼓掌。一曲唱完，广场上掌声、叫好声响成一片。宇文城和钟毓媛也着跟大家一块儿鼓掌。宇文城边鼓掌边瞧钟毓媛，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微微地闪着亮光——她哭了！
“哎？怎么啦你？”
钟毓媛没理他，只是拼命地鼓掌，手心都拍红了。
“她唱的真有那么大感染力？这就是本地的山曲儿，不过词儿是她自己编的——虽然也有些老词。当然了，嗓子也不错。”
“你没觉得，我们都是这么一年一年的，忙了又忙，心忙？”
宇文城呆住了。他想不到，一首普通的山曲，在钟毓媛心里，却能引起那么大震动。他觉得钟毓媛是太“入戏”了，才动了真情。女人往往会过于沉浸在虚拟的情节中难以自拔。在男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歌曲也能把她们感动得眼泪哗哗。他想让钟毓媛清醒清醒，于是解劝道：“咱们今天不是挺高兴的么！你看，我们不都是好好的！你明天还要回家呢，还要见爸爸妈妈呢！”他既不敢提“心”，也没敢说“忙”。
钟毓媛最终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吸了吸鼻子，笑道：“好吧，你也要见我爸爸妈妈喽！”
这回轮到宇文城头疼了。
钟毓媛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以后，妈妈不假思索地问道：“跟你那个新男友？”
“什么新的旧的！我就他一个男朋友！”
“好好好，跟你男朋友！你不是要带他一起来我们家么？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玩好了就回来。”
爸妈同意了。
这半个月里，宇文城带着钟毓媛，把北辰附近想去的、能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他们在草原上策马扬鞭，看遍野的风车在季风的吹动下，旋转它们巨大的叶片。他们在草原峡谷的小河里击水嬉戏，坐在河边看峡谷两侧像千层饼一样重重叠叠的石英岩。他们在九十九泉点缀着的寒岭原野上追逐狂奔，看瓦蓝瓦蓝如穹盖一般的天空下，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钟毓媛第一次感到，人迹罕至的大自然竟也能这么美妙。有一回，宇文城坐在山石上发了一通感慨：“从小到大我也去过好多地方，见过不少大山、大河、大湖、大海，觉得它们那么壮观，那么让我震撼。比起来，我小小的家乡，除了冬天能看到一片白雪，能在道子河上滑滑冰车，没啥值得骄傲的地方。直到我跟着哥哥们来了真正的草原，见了这么深、这么宽的峡谷，尤其是草原上那么多星星点点的泉池，我才发现，美好的东西原来一直就在我身边，我却把眼光放得那么远，连眼前的东西都忘了看。那时候我就想，哪儿好也不如家乡好！”
钟毓媛耐心听完了宇文城的感叹，笑着反驳他：“你是研究天文学的，真看不出你的视野这么狭小。你想想，如果我们坐飞船到了宇宙空间里，如果有一天人类在其他星球上有了移民——哎，不说移民，就说那些在土卫、木卫和冥王星考察站上的人们，想起美丽的家乡，会想到什么？一定是先想到地球吧！想想他们在茫茫太空中看到我们这颗蓝色星球越来越近，那是什么感觉！你的家乡，不过是这颗蓝色星球表面微不足道的一个小点！”
宇文城也笑了：“嗯，宇宙和星空在我心里，只有两个概念：一是属于地球表面、我们眼中的景色，二是我的研究对象。”
“所以我感觉，你很怪。你在科学研究上视野宽广、思维开放。在生活中呢，又拘谨又狭隘，像个小心眼的男人。”
钟毓媛的评价让宇文城很难为情，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不过他没有太多表现，只是红了一阵脸。
在钟毓媛的提议下，他们又重新游览了一遍两年前她在清明节那天去过的几个地方：图书馆、科学院和天文台。宇文城以为钟毓媛是想重温他们初次见面那天的情景，其实钟毓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图书馆和天文台只是个掩护，她真正想去的地方是科学院的“未来处”。自从两年前邂逅了未来处处长，了解到未来处的底细，尤其是通过未来处，接触到军人这个神秘的群体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她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和军人、军事有关的东西。在这个脱离了全部人身和部分物质束缚的年代，公民手中的选票也变得像虚拟世界游戏中的“加权”一样，仅仅是为了增强自己心中某一股精神力量的影响而按上的手印。公合国早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家。公合国的政治，也早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政治。在公合国治下，唯一拥有集体强制力的组织，就是军队。钟毓媛不喜欢被强制。但某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对这种强制力有着一丝莫名的崇拜和敬重——也许跟父亲是历史老师有关。毕竟在人类文明的绝大部分历史中，中央集权的国家和传统的政治一统国家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即使在今天，在公合国之外，仍然有数十个传统国家存在。
关于军人，关于军队，钟毓媛还有更多的想法。不过她此时完全沉浸在自由和放松的环境中，无暇去想那些离“现实”太遥远的东西。而且马上就要到端午节了。端午节一过，她就要带着宇文城回家。这是她和宇文城的约定：先见她的父母，再见他的父母。
端午节这天，他们来到了玉衡公园。每逢年节，这里都是北辰最热闹、最喜庆的地方。
玉衡公园的装饰都是应时应景。今天，正南门两边各挂了一只艾蒿编的大粽子，上面留了好些窟窿，里头是空的，不知套着什么东西，风一刮，就嗡嗡呜呜的响，像三、四千年前的吹奏乐器。公园里面，不管是树木、花草，还是楼廊、亭台，甚至是公共厕所的入口，都被人们拴上了各式各样的“粽子”。那些民间“艺术家”们，都挑大家出来玩的时候，把自己的作品展现给观众。钟毓媛不合时宜地嘟囔道：“明天清扫机可有的忙了！”
“人家才不舍得扔哩！”宇文城应声道。他指着一只挂在杏树杈上的粽子说：“你看，老式的绒线粽，一圈儿一圈儿缠出来的。那么大，如果是手工缠的话，没两个小时功夫下不来！”他边说，边站在树下欣赏，数那些七彩相间的绒线道道：一，二，三……六十三，六十四……等他数清楚了、心满意足之后，回头找钟毓媛，没了。
宇文城在原地转了一圈，视野里没有钟毓媛的影子。难道她会瞬间转移？他也不知道自己数了多久，但是觉着时间不长。他不好意思喊，就颠起双腿，这儿跑一圈——没有，那儿跑一圈——没有。转过两个大弯，他又回到那棵杏树下面。
天还没热起来，宇文城的脑门已经见了汗。
私网机响了。
“你在哪里？快过来看！”钟毓媛兴奋地叫嚷。那里除了她一个脑袋，还有许许多多脑袋凑在一起。背景音乱哄哄的，但是听到有人在跟着伴奏唱歌。
“在哪儿哩？”
“这里……有个广场，有七根柱子，柱子顶上都顶着大粽子……”
“我知道了，等我的！”宇文城挂了电话就跑。一说七根柱子他就知道了，是北斗广场，得绕好大个弯。没想到钟毓媛能走那么快。
“哎呀！来晚啦！前一首歌刚唱完！”钟毓媛焦急地埋怨宇文城。
“啥歌这么吸引你？”
“蛮怪的，可是很好听。”
广场上，化了淡妆、穿一身绸子衣裳的姑娘碎步上前，夸张地哄赶着刚唱完一曲、正准备下台的一位中年男人，引起周围人的狂笑。
那姑娘清清嗓子，转圈向观众鞠了躬，没有开场白，捏起兰花指唱道：
一年那个到头哎闹的是乱哄哄，
男女那个老少哎心里是膈应应。
老汉呀么老板儿那死活是闹不清，
今天就让那小妹妹呀，
把这一年里头的事情，
说给大家细听真。
正月那个初一哎是呀是新春，
缓儿缓儿的你把那饺饺呀吃上一半顿。
如今的那个世道是新奇出不断，
可说甚也不敢忘了，
哎忘了那老祖宗。
大年那个初二是媳妇儿探娘亲，
这咱会儿的世上那是早都不时兴。
一家家坐的那一块儿块儿咱叨叨上知心话，
不比你东跑西颠的闹腾上更舒心？
初三往后这十来天，你就四处串亲亲。
虚拟的世界再好，也比不上见真人。
拉拉手，暖暖心；亲亲嘴，叙叙情。
直闹得（家）姑娘后生哎不想回家门。
正月十五闹花灯，
全城老少齐上阵。
西瓜灯，水分分；
青菜灯，绿茵茵；
菠萝灯，黄澄澄；
看得那老汉老板儿们眼花头又晕！
过了那个大年把心思归归整，
抖抖那个精神哎开始你就做营生。
好活归好活，正经是正经。
人这辈子没有一个那耍上就把钱挣。
过上嘚唻一月呀个到呀个到清明，
冰封那个雪盖呀没处去踏青。
甭急你也甭恼哎也不要发神经，
天气那个就这样儿是年似一年冷。
等的进了那个五月你再穿那花裙裙。
每年像这今天是端午吃粽粽，
盼得你还要来这儿把妹妹我那小曲儿听。
听我唱完个小曲儿哎你干活有精神！
春到夏那个夏到秋，花开花落果子熟。
八月十五月亮圆，吃上那月饼家团圆。
转眼那个多半年就缓儿缓儿的入了冬，
天寒那个地冻就刮起个白毛风。
鹅毛大雪外前飞，你守的那炉火红。
捅开你房上那旧烟筒，等上那圣诞老人人！
公历新年那头一天，看看那街上闹得欢。
吵翻地你吵翻天，跟我不相干。
我还等的那腊月到，好事儿是一件接一件：
腊八儿就把那甜粥喝，二（十）三就把那糖官儿粘。
三十儿晚上把鞭炮放，眼睁睁看的天都亮。
说是这假期一样长，觉乎是一年比一年忙。
娃娃们忙得到处跑，大人们忙得没处寻。
忙忙儿的一年图个甚？
囫囵吞把那烦心事儿都忘干净，迎接那一年又新生。
听我把这曲儿唱完，大人娃娃你们细品品。
为甚说那——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只因为——咱比那花草多颗心！
姑娘在中间唱，观众在周围和着拍子鼓掌。一曲唱完，广场上掌声、叫好声响成一片。宇文城和钟毓媛也着跟大家一块儿鼓掌。宇文城边鼓掌边瞧钟毓媛，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微微地闪着亮光——她哭了！
“哎？怎么啦你？”
钟毓媛没理他，只是拼命地鼓掌，手心都拍红了。
“她唱的真有那么大感染力？这就是本地的山曲儿，不过词儿是她自己编的——虽然也有些老词。当然了，嗓子也不错。”
“你没觉得，我们都是这么一年一年的，忙了又忙，心忙？”
宇文城呆住了。他想不到，一首普通的山曲，在钟毓媛心里，却能引起那么大震动。他觉得钟毓媛是太“入戏”了，才动了真情。女人往往会过于沉浸在虚拟的情节中难以自拔。在男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歌曲也能把她们感动得眼泪哗哗。他想让钟毓媛清醒清醒，于是解劝道：“咱们今天不是挺高兴的么！你看，我们不都是好好的！你明天还要回家呢，还要见爸爸妈妈呢！”他既不敢提“心”，也没敢说“忙”。
钟毓媛最终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只是吸了吸鼻子，笑道：“好吧，你也要见我爸爸妈妈喽！”
这回轮到宇文城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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