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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我问

    老鬼被高庆芬装到了瓶子里。

    黄明看着外面的宋毅斌。她非常关注宋毅斌的手指,担心有所损伤。

    宋毅斌被大萍推开,他苦笑了一下,绕过刁复德,过来扶起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头。

    好像就在一瞬间,所有神志不清的病人都恢复了正常,激烈的撞门声停止了。

    宋毅斌抬起头,看到值班室的钟表。已经过七点了。

    医护人员们开始纷纷拨打离开的医生们的电话,喊他们回来救人。警察们也通过恢复了运行的电梯上来了。

    莫榭扭头就要走。

    人太多,电梯开始投入使用。他们走了楼梯。

    从九楼下来,经过八楼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有大声的哭泣。

    黄明往楼梯间外看了一眼。

    莫榭冷酷的说:“不管你的事,别乱看。”

    黄明抿紧了嘴:“有人出事怎么办呢?”她虽然怯弱,却一定要说这句话。

    莫榭嘎嘎地笑了:“黄明,你死了。”他轻蔑道:“你又能干什么呢?”

    黄明低下了头。

    他们离开了。

    八楼窗口,夏玉衡注视躺在地上连哭带闹的李芮。

    隔壁病房的人也逐渐惊醒,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人很多。

    李芮哭喊:“为什么连窗户都做得那么小!我要跳楼!我要跳楼!我的脸变成这样子!我不活了!”

    夏玉衡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找到李芮的时候,她在走廊里不停游荡。她不敢靠近,但也不放心,一直远远地跟着。

    直到刚才的一瞬间,李芮好像突然惊醒似的开始四处找窗户,开始胡闹。

    医院的窗户都非常小,而且也有防盗网,根本不可能让人跳下去。李芮就哭了起来。

    她的家人赶来了,围着她哭着哄她。夏玉衡转头回去了。

    黄明他们,慢慢的除了医院,停在了外面。

    黄明纳闷,莫榭好像不急着找剩下的那个恶鬼了——甚至让人觉得他在拼命拖延。

    刚才在医院里都没有直接开阴路,而是走楼梯下来,还越走越慢。现在又停了下来。

    高庆芬也不催他,他走多慢,她也就这么跟着。好像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某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黄明偷看他们两个的表情,觉得好像这个秘密关系到自己的小命,连脑中时刻回荡的哭声引起的悲痛绝望,都压在了后面。

    她的脑子在这种猜疑和戒备中变得清醒起来。

    高庆芬和莫榭对视一眼。

    莫榭的一只后爪不安地刨了刨土。

    他对黄明说话了,有一种咬牙做决定的决断感,语气和善到让人毛骨悚然:“黄明,你来。”

    高庆芬叹了口气。

    黄明戒备的看着他:“什么事?”

    莫榭呵呵了两声:“你是刚死的,又有文化,知识面又广又新。”

    他对黄明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她任职公司的老板骗她说“明年就升职”的口吻。

    黄明说:“并没有,我连字都不会写。”

    打字打多了提笔忘字。

    莫榭说:“太谦虚了,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

    黄明恨不得立刻消失:“真的不是,我没有!”

    莫榭蹦了两下走到她身边:“别推托啊,等会儿,他问你,你就回答他啊。”

    黄明说:“我不。”

    莫榭用水灵灵红彤彤的邪恶狗眼看着她。

    黄明绝不屈服。

    莫榭没发火,只是无视了她的反对说:“我知道你行,你可以。”

    黄明:“我真不……”

    莫榭置若罔闻,打开了阴路。

    他踌躇了一下,先是放进去了一只爪子,然后一狠心,整个狗果断地钻了进去。

    高庆芬没立马跟上去。她像是怕黄明跑了似的,来到她身后,推了她一把,先把她推了进去。

    走在了她身后。

    黄明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替罪羊。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都说她一点用都没有,还要带上她来了。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要让她替死啊!

    黄明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被莫榭和高庆芬两个人夹在中间,很快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荒地。

    草有半人高,没有路灯也没有人家,天上的星星看的格外清楚。

    黄明暗自吃惊。人口稠密的城市里找到一片望不到边际、也没有任何经济作物的荒草地,几乎是个荒谬的笑话。

    她迷惑的抬头看着细窄的月亮,心想,这是哪啊。

    莫榭站在荒草中间,纵然他身体巨大体长可观,毕竟是条四只爪子着地的狗,勉强露出了一个头。

    他喉咙里咽下半声细小的犬吠,咳嗽了两声掩饰慌乱。

    声音像是个心虚气短的病人。他提高声音说:“李丁!”

    黄明看着他。第三个恶鬼,这么叫一叫就能叫出来吗?

    莫榭闭上了嘴,没有第二次再叫。

    高庆芬身上的魂锁一动不动,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反光。

    二十米开外的草里,传来了回应:“哎!”

    黄明抬起头看着。荒草摇动,一个人形从里面冒了出来。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是个三十多岁,头发就有些发白的男人的脸。

    他伸头看了看,看到了莫榭伸出草从的狗头,脸上立马堆满了笑。皱纹挤在他眼角。

    他弯腰驼背的跑过来,像个孙子似的恭恭敬敬,一路摇摇晃晃地挤开发黄的草,样子格外笨拙,一点都没有恶鬼的样子。

    他陪着笑脸:“莫大人!——高大人!您二位来接我了?还有这位大人……”他恭恭敬敬的挨个作揖,轮到黄明的时候,慌得她几乎跳起来。

    黄明连连摆手:“不,您太客气了!我不是大人……”

    李丁格外敦厚,甚至热情的有些谄媚:“您客气,我不能不识好歹,您来找我一场,我得领情——”他一个鞠躬到底,“您三位辛苦了!”

    黄明已经被吓的爬到了高庆芬背上。

    高庆芬悄悄地叹了口气,使劲掐了一下黄明的屁股让她下来。结果黄明借着这股疼劲儿反而往上窜了窜。

    都快骑到她头上了!这个废物!高庆芬心里生气。

    要不是怕李丁缠上她,她现在就把黄明修理出蛋黄来。

    可为了逃避李丁的注意,高庆芬目前不得不忍气吞声,悄悄地鼓捣黄明,总算把她戳下来了。黄明站在她身后,捏着她紧身的针织衫,恐惧的看着李丁。

    这个恶鬼……他不按套路出牌啊。

    李丁态度好的像个刚改造好了放出来的罪犯似的。

    不光一叫就出来,出来了态度还这么好——他跑出来是干嘛的!

    不应该见了抓他的赶紧跑吗?在着大荒地蹲着干什么呢?找金子?

    黄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荒草掩盖的土地。她怕等会走两步踩到粪便。

    莫榭张了两次嘴才找回自认为比较威严的语气:“该走了,李丁。”

    李丁马上连连点头:“哎,行,我知道您来就是接我回去的,我坚决配合!”

    黄明怪异地望望他:这跑出来是干什么的?又看莫榭,并没有松了口气的样子,反而浑身的肌肉都拧了起来,似乎很紧张。

    而那边的高庆芬致力于把自己伪装成什么不起眼的东西,一句话不说,动都不动。

    黄明暗生戒备。

    果然李丁下一秒还有话说。他说:“说走咱就能走!可是莫大人——”

    莫大人耳朵竖得像天线,紧张极了,好像随时都要咧开嘴发出猛犬的咆哮。

    “——这儿是哪儿呢?”

    莫大人语气急促:“黄明知道,你问她,你问她!”

    李丁扭头看到了黄明,笑了:“原来这位新来的大人姓黄,知道的还多!黄大人!小的失敬了!”他又弯腰。

    黄明颤颤巍巍:“我……”

    高庆芬狠狠捅了她的腰一下子:“别说不知道!争气点!回答!”

    黄明恨不得踢他:她哪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啊!她刚死不久、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丁没有饶了她的想法,用洗耳恭听的姿态望着她。

    黄明最恨的就是被点名回答问题。她破罐破摔:“一片荒地。”

    李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他看着黄明,继续殷切地问:“以前这是哪儿啊?”

    黄明看了看四周,没有开发过的迹象,连路灯都见不到。能见到的唯一的人工痕迹,竟然是天上闪烁的卫星。

    黄明推测道:“大概还是荒地。”

    李丁脸上不笑了,他点了点头:“是啊,这儿,一直都是荒地。”

    莫榭和高庆芬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的抬起头看着月亮。

    黄明突然感觉起风了。

    自从死后,她很久没有这个感觉了,狂风迷眼灌喉,让她情不自禁的挣扎。

    她联想到了在戾气涌动的陈夕面前皮肉的刺痛,顿时明白这并不是风,这是李丁的鬼气。

    她心中惊骇,觉得格外可怖。难道,莫榭都没吃掉她,是为了送到这个恶鬼嘴里给他吃掉吗?

    她眼眶里眼黑扩大,怨气横生。

    耳边还能听到家人的哭声,凄切心痛。

    她自打火化后,听到这个声音,一直觉得恨不能直接消散,以逃着哭不出,咽不下,剜心裂肺的苦楚,只是因为突然有了欠债、又众事纷纭,姑且压抑下来。

    可在此刻将要彻底消散的时刻,黄明明悟了。

    她不想消失,哪怕她已经死了,五感都和常人不同,日日都被悲伤和分离之苦、永远无法分离的死时经受的肉体之痛折磨,她也不愿意消散。

    她还在这里,她还能思考,能感受。她要继续存在。

    黄明十指如刀,准备拼死一搏。

    她没有发现,属于她的鬼气,无声地蔓延,察觉不到鬼气的形和意,却使温度骤变,在场所有的鬼,都感到了渗到魂魄中的冻结般的感受。

    高庆芬叹了口气,搓搓手臂:真冷啊。

    李丁面无表情,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低声的追问:“你知道……我的骨头埋在哪儿吗?”

    黄明决心豁出去,也不再畏畏缩缩。她说:“随它在哪!”废话少说,要杀要剐赶紧的,别再提问了!

    李丁直起了背。他看着月光下这一片荒地,喃喃道:“我找不着,我找不着……”

    他抓住了一把草,荒草摇动起来——黄明才意识到他竟然能碰到阳间实物——他扔掉了手里这把草,又去拨开另一边:“我的骨头埋在哪儿,我找不到它。我找不到它,我就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高庆芬和莫榭一直望着的月亮,好像轻轻转动了一下。

    那一弯细窄的月突然被乌云笼了起来,在鬼的眼里,原本亮如白昼的周围变暗了。

    李丁紧紧攥着一把草,看着黄明:“我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是谁杀我?是谁杀我?”

    月亮被盖起来了。周围黑了。

    莫榭看着月亮,发出了一声呜咽,缩了起来。

    高庆芬突然蹲下了。

    黄明盯着李丁,一语不发。

    就在这时,天色未明,时间难辨。

    黄明突然听到了一声“咚”。

    只有这一声,并没有更声该响的时候响亮,也没有上下文,来的短促又没头没尾。

    好像是有人把那打更的家伙扔在地上,掉在地上磕了一下发出了声音。

    李丁“是谁杀我”的疑问中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我是怎么死的?”

    黄明看到另一个鬼,在黑暗中现形。

    莫榭压低了身子藏在草里,高庆芬也死死蹲在原地,活像一只蘑菇。

    黄明看到这两个鬼的举动,心里闪过不妙的预感。她也想蹲下。

    可是来不及了。

    那个人形已经成型,身材高大,目测甚至接近两米,在暗下来的光线下面目模糊,好像一头怪异的人形野兽。

    可是他在说人话:“我是怎么死的?”他又说了一遍。

    你爱怎么死的怎么死的,反正你死了!黄明想这么说,可是她说不出话来了。

    李丁看见他了。他突然冲了过去,一下子抱住了那个人的腰。

    因为来人的身高不正常,李丁趴在他身上,好像一个挂件。

    李丁殷切地看着他:“魏大人!我是怎么死的?”

    魏大人低下头看着他:“李丁。”

    李丁说:“哎,您说!”

    魏大人叹了口气:“你又上来了。”

    李丁说:“我想不透啊!魏大人!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魏大人沉默了,他看着这片荒地。

    天幕彻彻底底一片漆黑。黄明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听见魏大人说:“我也想知道。”

    霎那间,四面八方传来鬼哭声。

    莫榭发出了幼犬似的哼声:“高庆芬!跑吧!”

    高庆芬看了一眼黄明,还是点了点头。

    黄明恐惧着这片未知的黑暗——她成为鬼之后,在没什么地方对她来说是黑暗的了。

    但是现在,她像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到。

    未知的危险,或许随时都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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