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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无情明月有情梦(下)

    这一天又这样无风无浪地过去了。

    时至今日,刚好是阿淼来到沧水的第四十五天,而过往的四十四天,除了赈灾的那几天,往后的这些日子都无聊地日复一日,日出日落,县衙院子上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偶然下雨,偶然放晴,偶然飞过几只鸟,偶然还卷起几片去年冬天落下的残叶,这一切,就是阿淼眼中全部的风景。

    而瑞谚,则是她心中全部的风景,可惜的是,她走不进那风景里去。

    阿淼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多数时候,瑞谚都是自动忽略她的存在的,而少数时候,他的目光偶有停在她身上的时候,却又很快流转而去。

    这几乎都成了一种习以为常。

    此刻,阿淼觉得,该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夜幕照常徐徐降临,百姓们也陆续从劳作的田间地头回到家里,沧水又不如靖天会有宵禁,所以这里的夜晚,比起白天的冷清,反倒呈现一派热闹的景象。

    醉红楼内外,亮起了各色灯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们扭动着妖娆摇曳的身姿,巧笑着挥舞手中的丝帕,引来一片狂蜂浪蝶,迎来送往。

    聂卫满脸迟疑地碰碰身边的阿淼:“姐,你真确定要这么做?”

    “来都来了,后悔了?”

    “是有点后悔......”

    “那你回去吧,我自己去。”

    “算了,还是我去吧,你虽然扮着男装,好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这种地方,不合适。”

    “我看你八成就是心里想去吧?”

    “哈!”聂卫不屑一顾地笑了一声,“我才十五啊姐,我还是个孩子,那些大姐都多大年纪了?没兴趣!”

    阿淼拍拍聂卫的肩道:“孩子是吧,还是姐姐我去吧,你一个少年人怕你把持不住忘了正经事,你就在后面暗门那守着就行了,我一个人没事。”

    “姐......”聂卫拉住她,“小心点啊,查不到什么不要紧,可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你是女儿身......”

    阿淼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刚买来的假胡子粘上,又让聂卫看了看,确保万无一失了,便向那灯红酒绿之处走了过去。

    “姐,记住,男人不会扭腰,你要粗犷一些!”

    聂卫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地喊了一声,却见阿淼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一直走进了醉红坊的大门。

    阿淼以前从来没见过,青楼竟是如此和她想象中大为不同。

    衣着单薄如花蝴蝶般到处飞舞的女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恩客,欢歌笑语,丝竹声声,急管繁弦,空气中弥漫着醇香美酒的味道,这一派热火朝天的场景,似乎从不曾被饥荒影响过,那些女子和恩客的脸上,甚至找不到一丝这样的痕迹。

    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人的本性大概都如此罢,及时行乐。

    每有女子从她身边飘过,或是轻佻地以纱拂面,或是掩嘴盈盈笑语,让阿淼觉得浑身不自在,不敢在厅堂内多作停留,一心想着快点去找到那个最靠近暗门的房间,看看内里究竟有何乾坤。

    “哟,这位小公子很面生啊,是外地来的吧?”

    老鸨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扭动着她那不算苗条的身肢摇摇晃晃地朝阿淼走了过来,热情地挽住阿淼的胳膊,“小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老身我马上给您安排!”

    阿淼有些难堪地把胳膊抽出来,清了清嗓子道:“小爷不喜欢吵闹,也不喜欢被打扰,给小爷安排一间你们这里最安静最私密的房间,姑娘嘛,再说......”

    “哎呀,但凡是有点身份的大爷来我这醉红坊无一例外都是挑天字号第一上房,小公子这雅兴......”

    “本小爷不喜欢上房,就喜欢安静,怎么的,怕小爷不给钱?”阿淼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子来。

    老鸨一见立马双眼发亮,连连说:“当然不是了,小公子出手如此阔绰,别说是找间安静的屋子,这所有的房间还有姑娘都任小公子挑!”说着生怕金锭飞了一样,忙攥在手里,一边谄媚地笑着,一边带路道:“小公子这边请,这边请......”

    老鸨领着阿淼上了二楼,打开了东面最边上角落里的一个房间。

    屋子不大,装饰并不如外面厅堂一般华丽,设施家具倒也一应俱全,但阿淼一踏入这间房,便觉得这并不是她所想要的那间屋子。

    “小公子,您看,这房间是咱们醉红坊最安静的了,还满意不?”老鸨殷勤地拉着阿淼坐下,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

    阿淼心想若说不满意要换房似乎显得过于刻意了,若那些刺客真的在这间青楼内,难免不会引起注意,于是便道:“行,就这里吧。”说完又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给了老鸨,“你出去吧,小爷想一个人静静。”

    “好嘞,小公子你且安坐,老身先退下了,有事您吩咐一声。”老鸨得了金子,心花怒放地关上门走了。

    阿淼看着面前的水杯,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喝了,便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盘算着如何能从这里出去而不引起注意,片刻,门外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小公子,奴家可以进来吗?”

    阿淼忙坐回凳子上去,心想说了不要姑娘,咋还是来了?

    “小公子,您在吗?”

    “啊?你......你进来吧......”阿淼有些心慌。

    门开了,一名身材窈窕,面容清丽,身着一身银色纱裙的年轻女子翩然而至。

    女子进来恭敬地行礼道:“妈妈说小公子不爱吵闹,定是文人雅士,特派奴家前来陪小公子谈天。”

    之前,阿淼只知道青楼女子琴棋书画的功底并不比大家闺秀弱,却不知也会按不同恩客的喜好来培养这些女子,并非都是出卖色相,有才有貌方更难得。

    尽管如此,阿淼还是有些尴尬,想想也应该说点啥,一会儿才好寻个由头将她打发了才是。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道:“奴家唤名澄心,敢问小公子贵姓?”

    “免贵姓姚,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姚公子喜欢谈哪方面?奴家不才,诗词歌赋都略通一二。”

    阿淼看看女子的身形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心里有了一个主意。

    “嗯......这个等会儿再说,澄心姑娘,你能先去把门关紧吗,人来人往的扰了雅兴......”

    “是。”

    趁着女子背过身去关门的当口,阿淼拿起桌上的茶盘悄悄从后面靠近她,对准那光洁的后脖子使劲地砸了下去。

    女子未曾出一声响动便软软地倒了下来。

    阿淼将门打开一条缝看了看外面,还好,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关上门,将女子拖到床上,利索地扯下假胡子,脱下身上的男儿衣衫,又扒下女子的纱裙,就这样迅速地完成了两人的换装。。

    换好衣服后,阿淼将纱帐放下,扯了一条布将女子的嘴堵上,又拉过被子盖上,说了一声“澄心姑娘对不住了”,正准备出门,突然又想了想,从屋里抽屉里找出一张面纱系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不得不说,这一身实在是美。

    阿淼心中记挂着事,还顾不上好好欣赏一番,迅速离开了这间屋子。

    果然,换了一身装扮,很顺利地便沿着二楼的走道从东侧到了西侧,这一边应该是在暗门那一侧的上方了,下面暗门后肯定会有一个空间,这上面为了伪装应该会有个看起来同其他房间无甚区别的屋子才对,可阿淼转悠了一圈,都未寻见可以进去的房间,难道自己想错了?

    “澄心,你怎么出来了?”

    阿淼一看,只见老鸨正从楼梯上来,于是忙转过身去,想走,却晚了一步,老鸨已经走到了身后,“我不是让你把那小公子好生伺候着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哎,你脸上这是什么,快给我拿下来!”

    说着就要伸手来揭那面纱,阿淼忙挡住那老鸨的手,别过头去压低了声音道:“女儿突感风寒,怕损了小公子贵体,故以纱掩面......咳咳.....”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风寒了,连声音都变了,哎,我就知道指望不了你!”老鸨一边埋怨,一边说,“快回自己的房间去待着,别出来招人嫌!”

    阿淼如获大赦般,正准备溜走,这时,只听得旁边一间房里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为何还无人来伺候?你这窑子还想不想开了!”

    那男人的语气极其暴躁,阿淼正想着这是谁这么横,就被老鸨推了一把:“快点走,别杵在这里,开罪了客人,你担待不起!”

    “对不起啊这位公子,姑娘马上来,马上来......”

    “你也别去挑了,就这个吧。”

    “公子您说的是?”

    “就你现在正在训斥的这个,本公子觉得就不错。”

    “哎哟喂公子啊,你是说澄心姑娘啊,不是不想陪您啊,只是她刚突染了风寒,不宜见客。”

    “无妨,就让她来。”

    “这样啊,好好.......”老鸨转向阿淼假扮的澄心,刚才还唯唯诺诺的面孔立刻换了另一副样子,“听见没有,还不快点进去,好生伺候着?”

    阿淼心道糟糕,这可如何是好,若进去,那男子她该如何应付,若不进去,被当场识破并非真正的澄心,一时间竟陷入如此进退两难。

    “愣着干什么?快去呀!”老鸨也开始不耐烦起来,忙推了她几下,硬是将她塞进了房内。

    阿淼前脚刚踏进房间,老鸨后脚就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这关门声让她不禁心惊胆战地一个哆嗦。

    “公子?”阿淼学着澄心的样子,拿捏着嗓子细声唤道,无人回应。

    “公子,我……奴家进来了哦……”又唤了一声,依然无声。

    这个房间比刚才东侧那间要大得多,装饰也华丽得多,还有一张书桌,摆着文房四宝,用来应付那些喜欢附庸风雅的客人,还有一个书架,稀稀拉拉地摆着几本书。

    阿淼走过去翻了翻,竟全是些不仅毫无风雅,还尽是些低俗不堪的市井小说,甚至还有本春宫图,只看了一眼便脸红心跳起来,忙把书合上放回原处。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偌大的房间里却不见有人。

    那刚才那男人的声音,是从何而来?

    正在疑惑间,阿淼发现屋子的南侧有一扇屏风,画着仕女图,屏风后是一张红木大床,床边摆有小桌,桌上放着一把茶壶,四个杯子。

    阿淼突然有种感觉,她曾经来过这房间,这些摆设恍若似曾相识。

    这时,屋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又是那老鸨的声音:“公子,老身着人送来了上好的酒菜,给您摆桌上啊?”

    阿淼心下一惊,手忙脚乱地到处找刚才进屋的时候取下的面纱,眼见门锁一阵窸窣,屋外的人马上就要进来,只得先躲在了屏风后。

    “公子,老身进来了啊!”

    阿淼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那该死的面纱到底被她放到哪儿去了?可千万别被发现……

    就在阿淼惶惶之际,却未察觉一只手蓦地从身后的床上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她还来不及叫一声,整个人就被那手的主人给拽到了床上,然后只感觉头顶一黑,一阵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一张男人的脸赫然出现在面前。

    看到这个人,阿淼惊讶地睁大了双眼,若不是嘴被他死死捂住,她一定会大叫出声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时候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瑞谚。

    难怪,那个时候听到的那男人的声音,会感觉如此熟悉。

    此时的瑞谚衣衫单薄,一脸的慵懒,同平日的他几乎判若两人。

    他一手捂住阿淼的嘴,另一手快速将她的外衣扯下来丢在地上,然后放下纱帐遮住两人。

    阿淼不知道瑞谚要做什么,不但嘴被捂得死死的,就连她整个人也被他牢牢地压在身下却一动不敢动。

    隔着屏风,只见门口进来了几个人,每人都端着盘子,依次放到桌子上摆好。

    “公子,酒菜给您摆在桌上了啊……公子?”老鸨一面说着一面绕过屏风走了过来,踩到地上的衣服,抬头便看到床上的纱帐里似乎交缠在一起的两个人,马上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去,“公子,老身该死,老身不识趣,扰了公子的兴致……”

    “知道还不快滚?”

    “是是,马上滚马上滚,公子慢慢享用……”老鸨忙不迭地点头哈腰,招呼着送菜的那几个人迅速低头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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