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晓妆初上（上）
这一夜过去，刚到卯时，天还未全亮，百秀宫中踩着点响起了起床的钟鼓声，接着各个屋子都是一阵骚动，兵零乓啷的忙乱过后，众人匆忙穿戴完毕到了院中集合，有些在眯着眼打着呵欠，揉着眼角，有些还明显刚被人从被窝里拽起来，一脸的懵懂迷茫，更有尚未来得及梳好头发的，踉跄着跑出来，几分狼狈的样子。
胡嬷嬷凌厉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捧起一本册子，翻开，道：“现在开始点名，没到的不用参加集训，直接去浣衣局报道。”
众人一听，皆收起了慵懒躁动的起床气，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生怕错过了自己的名字而冤枉被罚。
阿淼站在最后一排，寒霜紧挨在她的旁边，两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很有默契地互相靠着，勉强支撑一下发软的双腿。
待到终于点过了自己的名字，两人这才松懈下来，对视一眼，稍稍松了口气。
点完名，胡嬷嬷收起名册，拿起戒尺，清了清嗓子：“自今日开始十五日都是集训，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大家都是各府院推举上来的，不管以前在各自府上如何，既进了宫成了宫女，便一概都要遵守宫中的规矩，否则，轻则浣衣局，万卷楼做一世苦力，重则小命不保，身首异处，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都清楚了吗？”
众人齐声答：“是，奴婢等清楚，当谨遵教诲。”
接下来，二十人一组分配教习嬷嬷，然后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各种训练。
阿淼和寒霜这一组的教习嬷嬷姓周，看上去不苟言笑，十分严肃，她手下的两名宫女也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几乎不正眼看人。
“开始训练之前，还是先说说这宫里的主子，若在集训结束，分配宫室之前遇到了，大家心里也好有个数。”
周嬷嬷说完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以眼神示意站立在侧的宫女，那宫女点点头，上前一步，开始说道：“宫中大小主子众多，以位分阶品从下至上分别是良媛，淑媛，充容，昭容，昭仪，嫔，贵嫔，妃，贵妃，中宫皇后，不过目前圣上并未立后，中宫空缺，而眼下这宫里的正经主子也就那三位，盛华宫的丽妃娘娘，同时也是目前暂摄后宫事宜的众妃之首，喜安殿的广玉长公主，当今圣上之亲妹，寿慈宫太后娘娘，当今圣上之亲母，而最重要的承安殿便是当今圣上平素朝会、议政、起居的地方。”
这时人群中有人嘀咕着：“我听说，以前的宸妃娘娘才是众妃之首，还深得皇上宠爱，这说没就没了吗……”
尽管声音已经压得够低，却还是一字不落而清晰地传到了周嬷嬷的耳朵里。
周嬷嬷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谁还在乱说话？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众人立刻鸦雀无声，无一例外地低着头，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
阿淼也听到了那句话，咂了咂舌，在这皇宫中还是真是，说任何一个字都须得万分小心谨慎，当下最重要的，首先便是活下来，才能谈得上有机会雪冤。
若是不知道能不能说的话，能不说，便不说吧。
于是很自觉地闭紧了嘴巴，恭顺地做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寒霜胆子小，似乎被周嬷嬷的疾言令色给吓得不轻，身体微微地发着抖，也许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她望了望阿淼，然后吞了吞唾沫。
在日复一日的单调机械的训练中，日子倒也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第十日。
十日以来，从走路时候步伐的大小，头背的姿态，到面对不同阶品的主子行礼时候的仪态，甚至笑容的弧度，说话时候的语调高低轻重，甚至还有在受罚时候应恪守的成规，总之是事无巨细，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有着近乎于苛刻严酷的规矩。
在这种训练中一日下来，阿淼经常是手脚僵硬，腰酸背痛，趴到床上根本都不想再动一下，她心中怨怼，这根本不是在训练，而是在把她们这一个个原本都是鲜活的人变成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不过宫里需要的，大概就正是这样的木偶吧。
皇宫这个地方，可怕就在于，人若是真变成木偶，诚然是一件极其悲哀的事，可若坚持本心，几乎是无法立足的，更别提活下去了。
这天傍晚，便出了一件大事。
去膳房的时候，和往常一样，众人围坐一圈，各自用膳。
阿淼注意到，有两个位置是空着的，似乎也不像是提早吃完走了的样子，阿淼心中奇怪，便问旁边的人，也没问出什么，只是说有两个宫女在晚膳之前突然闹肚子，吃不下东西，现下只能在屋里躺着休息。
寒霜一边挑着菜往嘴里送，一边随口道：“大家每日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就她们两个闹肚子了，怕不是在外面开了什么小灶吧，阿悦也没见有事啊……”
阿淼停下筷子，看了寒霜一眼，心中似觉有什么不妥，想了想，兴许是有些过于敏感了，还是低头大口扒饭，闲事莫管，琐事勿睬。
还没吃上几口囫囵饭，便见周嬷嬷手下那两名冰块脸宫女走进来，径直到了阿淼跟前：“你就是姚淼？”
阿淼点头：“敢问两位姐姐有何吩咐？”
“跟我们走一趟吧，胡嬷嬷，周嬷嬷都等着你。”
两名宫女不由分说，将阿淼从座位上架起来，便拖着往外走去。
寒霜见状立刻丢掉饭碗站起来拦住她们：“你们要带阿淼去哪里？她到底犯了何事？”
“不相干的人最好别来管，否则一起受罚！”
阿淼却十分镇定地拉住寒霜的手，朝她摇了摇头，似在安慰般地说：“没事的，我去去就回。”然后对两名宫女道：“我自己会走，就不劳两位姐姐费力了……”说完，自顾挣脱开来，理了理衣衫，对着满是担忧的寒霜笑了笑，便随着两名宫女走了出去。
前脚刚出门，众人后脚便开始议论纷纷。
“我听说上一次被带走的人可是有去无回啊，这姚淼怕是也是凶多吉少……”
“朔王府出来的人又如何，到了宫里做奴婢谁还不是一样，前几日看她和阿悦吵架那架势，还以为她有啥了不起的人在背后撑腰呢！”
“对啊，也不知道是犯了何事，能严重到惊动了胡嬷嬷……”
“浣衣局和万卷楼怕是逃不脱喽……”
听着这些毫无同情心，却幸灾乐祸有余的话，寒霜的担心又平添重了几分，直觉阿淼这次的事应该是和几日之前为她出头有关，于是回头看向阿悦，她正像没事儿人一样悠闲地吃着饭，好像没没有看到发生的这一切，而寒霜却看到，她低下的嘴角，分明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胡嬷嬷凌厉地扫视了众人一眼，捧起一本册子，翻开，道：“现在开始点名，没到的不用参加集训，直接去浣衣局报道。”
众人一听，皆收起了慵懒躁动的起床气，打醒了十二分精神，生怕错过了自己的名字而冤枉被罚。
阿淼站在最后一排，寒霜紧挨在她的旁边，两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很有默契地互相靠着，勉强支撑一下发软的双腿。
待到终于点过了自己的名字，两人这才松懈下来，对视一眼，稍稍松了口气。
点完名，胡嬷嬷收起名册，拿起戒尺，清了清嗓子：“自今日开始十五日都是集训，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大家都是各府院推举上来的，不管以前在各自府上如何，既进了宫成了宫女，便一概都要遵守宫中的规矩，否则，轻则浣衣局，万卷楼做一世苦力，重则小命不保，身首异处，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都清楚了吗？”
众人齐声答：“是，奴婢等清楚，当谨遵教诲。”
接下来，二十人一组分配教习嬷嬷，然后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各种训练。
阿淼和寒霜这一组的教习嬷嬷姓周，看上去不苟言笑，十分严肃，她手下的两名宫女也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几乎不正眼看人。
“开始训练之前，还是先说说这宫里的主子，若在集训结束，分配宫室之前遇到了，大家心里也好有个数。”
周嬷嬷说完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以眼神示意站立在侧的宫女，那宫女点点头，上前一步，开始说道：“宫中大小主子众多，以位分阶品从下至上分别是良媛，淑媛，充容，昭容，昭仪，嫔，贵嫔，妃，贵妃，中宫皇后，不过目前圣上并未立后，中宫空缺，而眼下这宫里的正经主子也就那三位，盛华宫的丽妃娘娘，同时也是目前暂摄后宫事宜的众妃之首，喜安殿的广玉长公主，当今圣上之亲妹，寿慈宫太后娘娘，当今圣上之亲母，而最重要的承安殿便是当今圣上平素朝会、议政、起居的地方。”
这时人群中有人嘀咕着：“我听说，以前的宸妃娘娘才是众妃之首，还深得皇上宠爱，这说没就没了吗……”
尽管声音已经压得够低，却还是一字不落而清晰地传到了周嬷嬷的耳朵里。
周嬷嬷的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谁还在乱说话？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众人立刻鸦雀无声，无一例外地低着头，就连呼吸都变得格外小心。
阿淼也听到了那句话，咂了咂舌，在这皇宫中还是真是，说任何一个字都须得万分小心谨慎，当下最重要的，首先便是活下来，才能谈得上有机会雪冤。
若是不知道能不能说的话，能不说，便不说吧。
于是很自觉地闭紧了嘴巴，恭顺地做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寒霜胆子小，似乎被周嬷嬷的疾言令色给吓得不轻，身体微微地发着抖，也许是为了寻求心理安慰，她望了望阿淼，然后吞了吞唾沫。
在日复一日的单调机械的训练中，日子倒也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到了第十日。
十日以来，从走路时候步伐的大小，头背的姿态，到面对不同阶品的主子行礼时候的仪态，甚至笑容的弧度，说话时候的语调高低轻重，甚至还有在受罚时候应恪守的成规，总之是事无巨细，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有着近乎于苛刻严酷的规矩。
在这种训练中一日下来，阿淼经常是手脚僵硬，腰酸背痛，趴到床上根本都不想再动一下，她心中怨怼，这根本不是在训练，而是在把她们这一个个原本都是鲜活的人变成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不过宫里需要的，大概就正是这样的木偶吧。
皇宫这个地方，可怕就在于，人若是真变成木偶，诚然是一件极其悲哀的事，可若坚持本心，几乎是无法立足的，更别提活下去了。
这天傍晚，便出了一件大事。
去膳房的时候，和往常一样，众人围坐一圈，各自用膳。
阿淼注意到，有两个位置是空着的，似乎也不像是提早吃完走了的样子，阿淼心中奇怪，便问旁边的人，也没问出什么，只是说有两个宫女在晚膳之前突然闹肚子，吃不下东西，现下只能在屋里躺着休息。
寒霜一边挑着菜往嘴里送，一边随口道：“大家每日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就她们两个闹肚子了，怕不是在外面开了什么小灶吧，阿悦也没见有事啊……”
阿淼停下筷子，看了寒霜一眼，心中似觉有什么不妥，想了想，兴许是有些过于敏感了，还是低头大口扒饭，闲事莫管，琐事勿睬。
还没吃上几口囫囵饭，便见周嬷嬷手下那两名冰块脸宫女走进来，径直到了阿淼跟前：“你就是姚淼？”
阿淼点头：“敢问两位姐姐有何吩咐？”
“跟我们走一趟吧，胡嬷嬷，周嬷嬷都等着你。”
两名宫女不由分说，将阿淼从座位上架起来，便拖着往外走去。
寒霜见状立刻丢掉饭碗站起来拦住她们：“你们要带阿淼去哪里？她到底犯了何事？”
“不相干的人最好别来管，否则一起受罚！”
阿淼却十分镇定地拉住寒霜的手，朝她摇了摇头，似在安慰般地说：“没事的，我去去就回。”然后对两名宫女道：“我自己会走，就不劳两位姐姐费力了……”说完，自顾挣脱开来，理了理衣衫，对着满是担忧的寒霜笑了笑，便随着两名宫女走了出去。
前脚刚出门，众人后脚便开始议论纷纷。
“我听说上一次被带走的人可是有去无回啊，这姚淼怕是也是凶多吉少……”
“朔王府出来的人又如何，到了宫里做奴婢谁还不是一样，前几日看她和阿悦吵架那架势，还以为她有啥了不起的人在背后撑腰呢！”
“对啊，也不知道是犯了何事，能严重到惊动了胡嬷嬷……”
“浣衣局和万卷楼怕是逃不脱喽……”
听着这些毫无同情心，却幸灾乐祸有余的话，寒霜的担心又平添重了几分，直觉阿淼这次的事应该是和几日之前为她出头有关，于是回头看向阿悦，她正像没事儿人一样悠闲地吃着饭，好像没没有看到发生的这一切，而寒霜却看到，她低下的嘴角，分明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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