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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弦翻塞外声(中)

    “阿淼……他们是不是……”卿涵脸色铁青,捂住自己的嘴轻声说道,生怕会一不小心就会叫出声来,她只顾着紧张和惊讶,却没有看到,此刻阿淼的脸色更加难看。

    有些事,瑞谚猜中了,有些事,她猜中了,可更多的事,他们都没有猜中。

    那些狼子野心,那些乱臣贼子,原来并不意外。

    那个玄色衣衫的男人,虽说戴着面具看不到样子,但阿淼却清楚地认得他手上那把嵌玉折扇,还有面具下那阴暗的让她极其不舒服的眼神,她终身难忘,而另外那个人,如果没听错的话,应该就是西夷的王上喀乍,他口口声声称呼的那个殿下,就是永王瑞诚。

    另外,还有关歇,他给喀乍写过一封信,若是能想办法拿到那封信,何愁无证据治他们一个叛国通敌的死罪?

    可是,那样秘密的信件,如何才能拿到呢?

    这时,只见卿涵做了个回去的手势,阿淼点了点头,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转身,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知是不是心中紧张,腿下不受控制,两人没走几步,不着意地踩着了雪层下的什么东西,竟软绵绵的,一脚陷进去,那东西仿佛突然受惊,竟一跃而起,原来是一只死而不僵的野兔。卿涵大惊失色,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阿淼脸色一变,忙捂住卿涵的嘴,可为时已晚。

    “谁?!”

    瑞诚侧过头,他身后的跟班也立刻警觉起来,随手一弹,空中嗖地飞来一颗铁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阿淼的腿,一阵剧痛,她倒在了地上。

    卿涵想将阿淼拉起来,第二颗铁弹又飞了过来,阿淼将卿涵使劲一推,那颗铁弹从卿涵的耳边呼啸而过,击在一棵树上,那树干上顿时起了一个深深的凹陷。

    “快跑啊!”

    “可是你……”

    “快跑,不要管我……”阿淼捂着腿,那一股疼痛蔓延至全身,让她失去了力气,这腿约莫着应是断了。

    “不行,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卿涵使劲拉着阿淼。

    “公主你听着,你不能被他们发现,但是奴婢只是一个宫女,他们不会把奴婢怎样的,所以,你快跑,去那边找聂卫,赶紧回大营去求救……”

    “不,不,我不能……”卿涵徒劳地拉拽着阿淼,却看到那边的一行人已然朝着这边奔了过来,那马蹄声由远及近,仿佛瞬间便要到跟前。

    “快走啊!快啊!”阿淼急切地接连推了卿涵好几下,“再不走,我们一个都跑不掉……”

    卿涵看看阿淼又抬头望望,咬着牙将阿淼拖到一旁的矮草丛后,一跺脚,“你躲好,我去叫了聂卫就来救你!”转身向冰湖那边飞奔而去。

    阿淼看着卿涵跑远,刚挣扎想藏到那草丛里去,那一行人便追赶而至。

    瑞诚一见阿淼的脸,似乎也是吃了一惊,竟半晌说不出话来。

    “荒山野岭,冰天雪地,为何会有个女子在此?喀乍王上是否可以向殿下解释解释?”瑞诚的跟班抽出一把剑,对准喀乍。

    “这……本王也不清楚啊,这里常年人迹罕至,这,这……殿下,你可要相信本王……”

    跟班见瑞诚不说话,凑近去低声道:“殿下,此事蹊跷,眼下是不是该将此女子……”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瑞诚看着阿淼,阿淼也看着他,那面具下的阴暗眼神,浑浊不清,只见他伸手朝跟班示意了一下,那朝着喀乍的剑放了下去。

    “先将此女子带回王城。”

    “殿下,此女来历不明,恐误大事,望殿下三思。”

    “若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都畏惧至此,如何能成大事?!你是觉得本王连个女子都应付不了?”

    “属下不敢。”

    瑞诚没再说话,只稍稍一挥手,那跟班突然又弹出一颗铁弹,阿淼只觉得脑袋被重击了一下,一沉,眼前的白色霎时一抹黑,昏倒了下去。

    马背上的男人跳了下来,将失去意识的阿淼从雪地上抱起来,狡诈地笑着,自言自语道:“陆沅夕,三年了,老天开眼,没想到在这里终于还是将你送到了本王手里。”

    待卿涵拉着聂卫再次回到林子中的时候,只见林子中四处遍地积雪,一眼望到边际,却空无一人。

    卿涵跑到那矮草丛边,仔细找了很久,阿淼并不在这里。

    聂卫看到雪地上那尚未被雪掩盖的马蹄印还隐约显现着,循着望过去,那远处的马蹄印却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未留下分毫痕迹。

    两人回到大营的时候,瑞谚正在同成霖商谈着何时如何攻入王城,就见卿涵急匆匆地进来,这样的寒冷天气,竟抛出了一头大汗。

    身后紧跟着面色凝重的聂卫,却唯独不见阿淼的影子。

    瑞谚立刻站起来:“公主不是和阿淼聂卫一起去冰湖捉鱼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卿涵一把拉住瑞谚的衣袖,呜咽起来:“七叔,对不起……我……把阿淼弄丢了……”

    “莫不是你们又遇到狼了?”

    卿涵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使劲摇了摇头:“七叔,你快想想办法,阿淼,阿淼她应该是被西夷人抓走了……”

    瑞谚心下一惊,拉起卿涵的手腕,捏得死死的:“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卿涵害怕地望了望瑞谚,低头抽泣了几声,前言不搭后语地把刚才如何看到那一行四人,如何偷听到他们的对话,又是如何被他们发现,阿淼的腿走不了,等等,一股脑儿都告诉了瑞谚。

    瑞谚脸色极其难看,心中更是狂躁不安,只见他捏着双拳往桌上狠狠一捶,道:“成霖,聂卫,传令下去,即刻召集精罗那边待命的人马,在寒忧河畔汇合,今夜进攻王城!”

    成霖忙说:“王爷,时间如此仓促之下动用大批人马,恐打草惊蛇,还需三思而后行!”

    “你这是在质疑本王的军令?!”

    “王爷请冷静!喀乍既抓走阿淼姑娘而不是就地灭口,想来阿淼姑娘对他还有利用价值,暂时应性命无虞,王爷若因此而贸然进攻王城,不仅之前部署的心血皆付诸东流,更可能使得喀乍狗急跳墙,来个玉石俱焚,更加危及阿淼姑娘性命!”

    聂卫道:“王爷,成将军所言甚是,望王爷三思!”

    “聂卫,阿淼是你姐姐,连你也这样对她不管不顾?”

    “回王爷,正因她是属下的姐姐,属下就更应劝阻王爷冲动行事,若姐姐知道王爷因她而坏了大事,定会于心不安,自责不已。”

    瑞谚暴躁地来回踱步,“照你们所说,现在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大帐门口,言奕衡一袭白衣,摇着折扇,悠然走了进来,瞥了一眼成霖和聂卫,对着瑞谚拱了拱手:“殿下稍安勿躁,请听在下一言。”

    “言先生终于肯现身了,本王还以为是这一路怠慢了先生,所以先生才又临时变卦,云游去了。”

    “不瞒殿下,在下一直在雪神谷,只是不便现身罢了。”

    “现在阿淼出了事,先生才方便了?”

    “殿下勿怪,还记得在靖天,在下说的话吗?阿淼她是个变数,现在看来是一语成谶,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先生何不直言?眼下到底该如何?”

    “殿下,诚如方才成将军和聂卫二人所说,此刻的确不适宜出兵攻城,喀乍其人粗鄙愚蠢,非有此头脑之人,那人或者正是殿下此次要揪出的幕后黑手,而之所以带走阿淼,或有两个目的。”

    “哪两个目的?”

    “阿淼可能的确看到了,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他们的目的,其一,胁迫殿下保全王城,甚至退兵不攻,其二,殿下故意被围困在此,他们也是借以试探,逼殿下立刻出谷。”

    “正是因为是冲着本王来的,才更不能让阿淼替本王受过。”

    “殿下冷静,在下愿意今夜跑一趟,一探西夷王城,先寻出阿淼身在何处,是否安然无恙,不过殿下知道,在下不会武功,这一身轻功虽可勉强自保,但即便能找到人,也未必有那个能力救人。”

    “本王派人和先生一起去,若是找到了阿淼,先生不用管救人之事。”

    “殿下万万不可,现在王城内外四处都是那幕后之人的眼线,想必这连月来已是把殿下身边之人的底细都摸了个一清二楚,一旦暴露,后果堪虞。”

    瑞谚紧了紧眉,似痛苦思虑,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先生请务必小心,若见到阿淼,替本王给她带一句话,就说,一切以她的性命为重,待破城之日,本王会第一时刻赶到她身边,让她一定要等本王!”

    “殿下放心,在下定会将此话带到。”言奕衡再次朝瑞谚拱手,转身走出大帐。

    瑞谚看着言奕衡出去,对成霖和聂卫道:“三日后寅时攻城,只进不退。”

    阿淼在迷糊中慢慢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温暖华丽的屋子。

    地上,床上都铺着兽皮,描着彩绘的柱子上挂着风格奇特的烛台,门,窗都紧闭着,她的腿被包扎着,面前动了动,还是很痛,不是梦。

    坐在床上,警惕地环顾着周围的一切,如果没记错,她在昏迷之前,遇到了四个人,所以她是被他们抓来了,可意外的是,他们为何不是将她关入大牢,却安置在这样的一间屋子里?他们到底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床前的圆桌上,还摆放着丰盛的菜肴,幽幽飘着香气,阿淼咽了咽口水,这才想起,已是整整一日水米未进了。

    正想着,门开了,走进来两名侍女,扎着样式特异的辫子,穿着红色的长袍,系着彩色的腰带,那花色看上去像是什么动物的尾巴。

    侍女将手上端着的衣物饰物,胭脂水粉,珠玉宝钗等放在阿淼面前,恭敬地半低着头:“婢子等来服侍姑娘梳洗。”

    阿淼往里面缩了一下:“我不需要你们服侍,这里是哪里?!”

    侍女道:“姑娘是王上的贵客,婢子等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姑娘请不要为难婢子等。”

    王上?阿淼心头一紧,慌忙又看了看周围,莫非她现在已经身处西夷王城,还在喀乍的王宫内?

    此时,一身着玄色衣衫的男人从门口走了进来,阿淼一看,正是白日里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还是戴着面具,那把标志性的镶玉折扇依然握在手中,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

    瑞诚朝两名侍女招了招手:“你们先下去。”

    两名侍女对他行了个礼,双手交叉在胸前,退出了房间。

    瑞诚走到阿淼面前,摘下面具,隐隐笑着看着她:“本以为你还得躺上几个时辰,这才刚刚天黑,就醒了?

    阿淼心里怦怦直跳,抓着床褥,手心里渗出了细汗,却是一言不发。

    瑞诚看了一眼摆在她面前的东西,道:“不高兴啊?是这些东西你不喜欢,还是婢子服侍得不周到?”

    果然是他,永王瑞诚,还真是没点悬念。

    阿淼反而平静了下来,冷笑一声,将头转向别处:“永王殿下,奴婢不过一名小小的宫女,何德何能得殿下如此抬爱?奴婢福薄,万万受不起。”

    瑞诚眼色一沉,突然凑近她的脸:“本王之前在宫里看到你的时候如何也想不通,堂堂太傅千金竟沦落至宫女,不如现在你来向本王解了这个惑,说说你是如何逃脱那灭门之祸,又是如何到了瑞谚身边,然后又成为宫女的?嗯?陆沅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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