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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结露为霜(下)

    安菡怔了一下,异样的神色转瞬即逝,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冷道:“是,我是喜欢他,所以谁喜欢他,你就要把谁推给他吗?”

    阿淼站起来,目光悠然浮动。

    “不,是我一直不明白,如你这般有傲骨的女子,为何会心甘情愿成为眼线,想来想去,也便只有这一个理由了,但是……”

    安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秀眉紧蹙,眼神中透出一股坚毅。

    “阿淼,他不可能接受别人,因为只有你,即便与他身隔万里,心也是在一起的,你们之间,除了老天,无人能介入分毫,这些连我们这些旁观者都一清二楚,你是当局者迷吗,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安菡,不知为何,我始终有一种感觉,你并不只是医女这样简单,你为了试探我的想法,故意爽快承认,但是这恰恰说明了你心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他,对吗?”

    安菡别过头,冷笑:“陆三小姐,你的师父没有教过你,看透不说透吗?”

    “刘裕是因为曾经受过陈淑妃的恩,你也应该是因为恩,或者是牵挂某一个人,这个人也许在宫中,但绝对不是皇上,又也许不在宫中,所以,如若不是瑞谚,那么也定是与瑞谚相关之人,而且还是关系极为紧密之人。”

    “你总是这样事事都能洞悉人心,可真够惹人厌的…..有这本事,为何偏偏就看不透朔王的心?你说得没错,的确是这样,但是我曾对那个人许下诺言,所以还无法对你言明这一切,对不起……”

    “待到你想说那日,再说吧。”

    安菡往门口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你还信任我吗?”

    阿淼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当初我隐瞒我罪臣之女的身份,你不也一样信任我吗?”

    雪住,阳光微暖,映射在安菡的脸上,她原本微蹙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有闪闪的亮光,瞬间,她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转身迎着那乍现的阳光走了出去。

    靖天城,空气中依然寒意逼人,却在连月大雪之后难得地见了晴天,云开,湛蓝天空露出透明的一角。

    远在万里之外的盘龙关,却依旧是黄沙漫天,毫无四季之分。

    演武场,兵士们正在热火朝天地操练着,自打朔王殿下来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便是雷厉风行地将这些常年自由懒散惯了的守军给上上下下地好好整饬了一番,重新严明了军纪,前后捯饬了整整半年之久,方才有了如今这肃然一新的境况。

    一架马车停在了演武场边,几匹马都经过了长时间的长途跋涉,都显得疲惫不堪了,而这马车也像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四个车轱辘已然磨损得不成样子了,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掉。

    成霖掀开车帘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忙转身朝场内走去。

    瑞谚正站在台上,见成霖匆匆过来,“靖天有消息了?”

    “王爷!”

    瑞谚抬起头还未看清楚声音来源,便被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来人正是月前从靖天的王府中偷跑的关玉薇。

    “王爷,妾身好想你……”

    瑞谚微微一怔,将她推开:“你怎么来了?”

    关玉薇抽泣着说:“您不让妾身跟来,妾身就自己来了,王爷,妾身不要离开您……”

    瑞谚看看台下,士兵们都在好奇地看着,在这除了沙子就是风暴的荒蛮边陲,竟会从天而降这样一位仙女一样的美人,看得不少人双眼发直,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这美人是谁啊?从靖天来的吗?”

    “谁知道呢,一来就对咱们殿下投怀送抱的……”

    “咱们又只有瞧着羡慕的份儿了。”

    “说得好像你有机会一样,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啥德行,我是美人也得缠着殿下啊……”

    “这盘龙关就这么大,有殿下在,那些女人,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可都轮不到咱哟……”

    “都在看什么呢,今日的操练还有两个时辰,完不成任务不许吃饭,任务加倍!”

    成霖厉声一喝,士兵们纷纷悻悻散去,各自回到位置上继续操练。

    瑞谚将关玉薇带回大帐,冷色道:“不是让你留在王府吗,为何还擅自跑来?”

    “妾身实在是对王爷思念得紧,想来想去,王爷在盘龙关也需人照料起居饮食,于是妾身便没考虑那么多……”

    “本王不需要人照料,在这军中仅有你一名女眷多有不便,还是着人送你回靖天吧。”

    “不……妾身从靖天一路披星戴月,跋涉这月余方才见到王爷,只求王爷不要赶妾身走……”

    瑞谚忽地有些恍惚地想起那年的雪神谷,阿淼也是这样,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哭着让他不要赶她走。

    见瑞谚不说话,关玉薇上前再次抱紧了他:“王爷,妾身什么都不要,只想留在王爷身边,即便不要这个侧妃身份,只是做一名侍妾都好……”

    “如何能说这样的话,朔王侧妃的身份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吗?”

    “王爷这是同意妾身留下了?”

    瑞谚再次推开她,背过身去:“既然想留下,就安分一些,平日没有本王的吩咐,你不得踏出这个大帐一步,本王近身之事无需你操心,本王亦不会与你同塌,若让本王察觉你有任何逾矩,休怪本王无情,听明白了吗?”

    关玉薇有些失落:“王爷,你我夫妻数载,自新婚之夜,你从未碰过妾身,究竟是为何,你会这样对待妾身?”

    瑞谚突然一阵烦躁,不想再与关玉薇说话,方才那恍惚过后,清醒过来才发现,眼前人已不是心上那个人,本已被他刻意忽略的挥之不去的相思之情,竟又被这样撩拨了起来,萦绕在心头,像被蛇缠住,越是挣扎,缠绕得越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根本无暇应付关玉薇。

    “妾身知道自己在王爷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分量,妾身不在意,但求能尽到为人妻之责,求王爷准允妾身如寻常妻子般侍奉夫君,生儿育女……”

    “你是关歇的女儿,尊贵的右相千金,何苦如此作贱自己,本王无需任何人侍奉。”

    关玉薇哽咽了几声,泪眼直直盯着瑞谚:“王爷拒绝全天下的女人,但为何唯独不拒绝那一个人?如今她已贵为帝妃,还为皇上诞下了公主,王爷心中却还是念着她,是念着那夜和她在王府的一夜缠绵吗?!”

    瑞谚脸色骤然一变,伸手掐住关玉薇的脖子,怒目而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妾身都知道了……那夜,是她从水云楼将王爷带回王府的,王爷却掩人耳目对外称是妾身所为,其实……也够可笑的了,除了她,还有何人……能劝得动王爷那颗铁石一样冰冷的心……”

    “关玉薇,别怪本王没有警告过你,若是你以为抓到了本王和阿淼的把柄,本王就会受你的威胁放任你为所欲为,那你就错了,敢胡说八道,本王一定会杀了你!”

    “妾身…….妾身只是想不通,为何她……她就能轻而易举能得到王爷的心,得到王爷的人,而妾身……却连想见一面自己的夫君,都是奢望……妾身究竟是……哪一点不如她?”

    瑞谚冷郁地笑了一声,“好,那本王就告诉你,你,哪一点也不如她!”一松手将关玉薇狠狠地甩在地上,“听明白了就给本王滚出去,本王一眼都不想看到你!”

    成霖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封信,看到伏在地上哭得肩头不断颤抖的关玉薇,不禁皱了皱眉,将信又揣回了袖中,轻轻咳了一声。

    瑞谚看了一眼关玉薇,道:“先带侧妃下去,到旁帐歇息,再去镇上找两名丫鬟来伺候着,没本王的命令,侧妃不得出帐子半步!”

    关玉薇被带出去之后,成霖才将袖中的信拿出来递到瑞谚面前:“王爷,靖天来信。”

    瑞谚瞟了一眼那信封上的字迹,双眼一亮,忙接过去拆开来,两张信笺,山长水远,横跨整个大宁国土,此时却似乎还透着幽幽墨香。

    片刻,阅毕,瑞谚的脸色逐渐由明转暗,眼光敛起,满是惊疑。

    成霖见状,忙问道:“王爷,是靖天出了什么事吗?”

    瑞谚叹了口气,道:“聂卫被东夷人阴了一招,暂时失明了……”

    “什么?!这……可如何是好?那慧嫔娘娘她们……”

    “她们倒是没事,现下太后大丧刚过去,也不知道瑞诚和关歇这一计未成,又在筹谋些什么伎俩,看来是得要先发制人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才能变被动为主动。”

    “这不是和慧嫔娘娘不谋而合了吗,为何王爷还愁容满面?”

    “皇上病着,关歇把持朝政,对于他们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他们不可能白白放过,所以如果阿淼选这个时候动手,风险太大了……”瑞谚坐下来,手指敲点着桌面,眉宇纠缠。“何大人和齐大人那边有消息了吗?”

    “属下也正要向王爷禀报此事,昨日夜里便收到了消息,经过两位大人这三个月来的明察暗访,发现光是淮东郡那边,天端局余孽的暗桩就达数十个,那些被贪墨的官银和官粮,不出王爷所料,都是被挪用去供养那些暗桩里的数百名杀手了,而且……涉事的大小官员不下百人,几乎都是关歇的门生,何大人问王爷下一步该如何?”

    “关歇这个当年出卖残杀同僚的天端局太使,风采还真是不减当年……”瑞谚说着,思虑片刻,“是时候敲山震虎了,让他们也尝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仅仅半月之后,远在靖天的关歇突然收到来自淮东郡的紧急密函,刚下朝连朝服都顾不上回府更换,便心急火燎地直奔城外的永王别苑。

    密函上的内容,是关于最近在尚城,沧水,沅水以及其他地方的地下暗线,竟被官府以办案抓江洋大盗之名全部被端掉了,却未进一步深挖下去,只是抓了人了事,却让关歇莫名感到胆战心惊。

    “这一定是冲着老夫来的,一定是,否则为何会那么巧,十几个暗桩就在这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都被端掉,到底是谁,谁有这本事?!”

    瑞诚看完密函,笑道:“本王想,或只是歪打正着罢了,被端掉的又不只是咱们那十几处点,不是还有其他的吗?”

    “不,不可能,定是有人在背后借着办案抓贼之名,要给老夫提个警醒……”

    “那依关相所见,这背后之人会是谁?朔王?半年前他就去了盘龙关,根据本王的眼线报,这半年来他并无何异动,除了上月令千金偷跑过去以外,也没有任何外人和他接触过,他如何与淮东互通消息?”

    “那殿下认为何大人和齐大人,不过六品地方官,若无人撑腰指使,如何敢与老夫作对?”

    瑞诚冷眼看着如惊弓之鸟的关歇,不屑地笑起来:“关相,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不然还真就中了下怀,或者那背后之人就是要咱们自乱阵脚,趁机发难呢?”

    关歇顿时冷静下来,一头冷汗来不及擦,只瞪着双眼,惊恐的表情凝结在脸上,片刻,缓缓恢复了正常。

    瑞诚拍拍关歇的肩头,道:“太后大丧过去,皇上日益病重,瞧这趋势,怕是救不回来了,关相现在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在皇上驾崩之前,让皇上册立临江王为太子,然后再以新主年少为名推立本王为摄政王,而不是在这些琐事上捕风捉影自己吓自己,何况那些天端局余孽迟早都是要收拾的,只待江山到手,这些人便没用了,现在有人帮咱们收拾了,不应该高兴才对吗?放心,那姓何的没那个本事能查到关相你头上,即便查到了,又如何?料理了便是。”

    关歇长吁出一口气,似乎对于方才的失态有些尴尬,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正了正脸色,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冠,道:“无需殿下一再提醒,丽贵妃尚未解除禁足,此事不宜着急。”

    “丽贵妃解不解除禁足,有这么重要吗?”

    “自然重要,临江王登基,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且不提是给咱们又多加一重有力的保障,何况若她一直这样被关着,名义上始终都是个有罪之人,皇上现在就是以这个为借口一再推拒,所以丽贵妃能不能获得赦免,是成事的关键一步。”

    瑞诚转过身去,打开扇子,阴冷地笑着,看着外面逐渐融化的雪,自言自语道:“只怕是,有别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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