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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山主

    夕阳刚刚落下山去,夜色铺满了落日山,鸟兽归巢,万籁寂静。

    鬼面弓手停于一处山坳,临着一条不知源头的小溪,默默坐下,开始擦拭手上的那张角弓。

    追踪而来的冯雨轻和吴楚隐在三里外的林中,静静等待着,看究竟何人会到来,这一等便到了夜半子时。

    夜里的落日山奇静无比,不说夜鸟狐兔,就连虫鸣都分外稀少。

    弯月高悬于天,星辰匿迹,风已停,树叶不再沙沙低语,只有溪流偶尔叮咚,却更增幽远。

    小小的山坳间,似有一种来自远古的东西在呢喃,那种感觉叫寂寞。

    那是渺小的人类在直面混沌之初万物之始时无可逃避的绝望,是在四下无人独对己心时的惊恐与惶惑。

    弓手似是被这寂寞所迫,收起角弓,缓缓摘下了鬼面具。

    一头青丝脱离束缚后如黑瀑洒下,眉如柳叶眼似星辰,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好像在向这寂寞展示着她的倔强。

    冯吴二人没有想到,刺客竟然是个女人,不,脸上未脱尽的稚气表明她还只是个女孩!

    惊讶过后,二人更加疑惑,这些鬼面人到底是何来历,居然能够动用天机弩,还能网罗到如此年轻的少女弓手,这绝非寻常的杀手组织所能做到。

    月下山坳里,女孩在溪水边默默梳着长发,轻轻地开口歌唱,声音温柔婉转,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取人性命的鬼面刺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姑娘在低声倾诉自己的心事。

    一支歌唱完后,山坳间再次安静下来,只留几丝余韵在其中徘徊回荡。

    未及回味,女孩突然惊醒,迅速束好长发,将面具重新带上,手中握紧了那把弓。

    冯吴二人一凛,知道他们在等待的人即将现身。定睛看去,只见一只猫头鹰无声地落到溪边。

    兽灵?伏灵师!

    吴楚心中暗叫不好,果然,下一秒猫头鹰直接消散在原地,鬼面人也立即转身向大山更深处逸去。

    “追!那片碎魂被抹除了。”

    二人全力催动身法追了上去,明白绝不能让刺客离开自己的视线,否则就很难再找到他们的踪迹。

    刺客的身法很特别,并不十分迅捷,但极其灵活,每次都在被堪堪捉到的节点上突然滑走,很多次吴楚已经捉到她的衣角却又被莫名其妙地躲开。

    更难缠的是,刺客每次躲避后必然反身一击,并不搭箭,独振空弦。尖刺的声音穿透护体真气,震荡丹田内府,令人经脉流转迟滞,虽然并无杀伤力,却能延缓动作给她逃走提供契机。

    三个人在这种情势下,一路追逃,渐渐来到了落日山更深处。

    随着山渐高林渐深,草木分外茂盛起来,随处可见千百年的高龄古树,枝叶遮天,阻挡了月光,使林间变得更加昏暗。

    周围的野兽声音越来越稀少,沿途还看到有断裂的树干和杂乱的灌木,偶尔还有岩石上沾染了猩红的血。

    吴楚不由提高了警惕,“冯姑娘,这里应是某个兽王的领地,多加小心”

    冯雨轻默默点头,她也早已注意到那些痕迹,明白敌人是要借势脱身。

    果然,在二人又一次将要抓到刺客时,一道黑影冲撞而来,带起的劲风伏低了周围的灌木杂草,林间树叶簌簌作响。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退散开来,黑影来不及停止,直撞上一颗三人合围的巨大古树。

    巨大的力量让古树不住地晃动,无数叶子纷纷飘落于地,林间下起了一阵树叶的雨。

    吴楚仔细看去,那个黑影是一头体形似猪的野兽,月光依稀下隐约可见皮毛泛青,耳大如盖,四个巨大的獠牙闪着点点寒光。

    “当康?”,冯雨轻不由轻呼出声,皱起了眉头。

    民间传言,见此瑞兽听其鸣叫,则天下大穰五谷丰登,也因此其身不可杀伤,否则必遭天谴。

    鬼面人见当康已经现身,想要趁此机会悄声离去,谁知尚未转身,便听得一阵尖细的鸣啸向自己飞来。

    她急忙侧身躲过,定睛看去,那枚神秘的暗器是一片树叶,和她交错而过后,深深钉入树干之中。

    瑞兽当康已经回转头来,向三个人类逐一看去,血红色的眼睛在暗夜中分外诡异,长长的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显然这三个不速之客的闯入已经引起了它的愤怒。

    三人一兽陷入了对峙当中,每当有人想要飞入空中,当康便抖动长尾射出几枚树叶将其逼落。它也并不主动进攻,只是将三人牵制在此不能离开。

    多次分头突破都被逼退后,冯雨轻突然明白,“不对,它在等山主!”

    吴楚也是一惊,想起曾听大师姐说过,凡此类瑞兽出没,必有更强的野兽随行,护其安危,享其福泽。以这头当康的实力,护卫它的必然是比兽王更强的山主。

    吴楚当机立断,说道:“冯姑娘,不可再留手了,困住他”

    说罢,率先冲过去,全力运起移星身法,几个闪现来到当康近前。

    而后双手在身后剑刃上抹过,以血掌前突,握住两颗巨大的獠牙,大喝一声,将其头颅深按于地,任凭四肢如何挣扎都不能摆脱。

    冯雨轻心有灵犀,驭起清雨剑,在当康周围迅速游走,刻下一道简易的困仙阵。

    接着双手连环变幻,收集起林间夜风,化为一条无形之索,将当康紧紧缚住。

    “楚兄,退!”

    在吴楚放开当康之后,风之索仅仅坚持了两下便被挣断。当康脱离束缚后,更加暴怒,奋力向二人扑来,然后一头撞在了柔软的风墙上不能再进分毫。

    困仙阵已经启动。

    吴楚为保万无一失,又将手中的鲜血融入阵法中,来加强风墙的厚度。

    阵中的当康拼尽全力左冲右突,依然无法突破阵围,二人终于放下心来。

    长吁一口气后,冯雨轻再次猛然察觉,“不好,鬼面人!”

    就在刚才二人合力制服当康的时候,鬼面人已趁机悄无声息地离开,这条唯一的线索也就此断绝。

    冯雨轻无比懊恼,鬼面人先是袭击了杜师叔,而后又再次偷袭师兄和自己,可以预见有一张大网正向清风门袭来,而弄清一切的唯一的机会居然在自己手上溜走了,不由地十分愤懑与自责。

    吴楚看出了她的不甘,正准备笨拙的安慰几句,却见对面的树林里跌跌撞撞的冲出了一个人,正是刚刚离开鬼面人。

    她的腿上受了伤,来不及包扎的伤口鲜血淋漓。当她看到被困住的当康后,眼睛中发出了光,趁冯吴二人分神的一瞬间,欺进到当康身边。

    吴楚不明白她怎么会去而复返,开口问道:“你……”

    鬼面人不等他说完,直接打断,“山主来了,不想死就一起挟持当康来换取生机”

    话音刚落,一头巨大的黑熊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三人的面前,似乎整座山峰都被这一砸撼动了,林间的树木颤抖着,久久不能平息。

    黑熊站起足有三丈,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人,眼中闪着寒冷的光泽。待看到那个戴着面具的人类将弓箭对准了当康的时候,顿时无比愤怒,怒吼着挥出利爪。

    几道锐利的风从爪端发出,怒涛般袭去。

    三人未料到黑熊毫不顾忌当康的生死,意外之下只好仓促伏身躲避。

    锐利的爪风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斩断了十几棵树木,林间一阵混乱,树干枝叶互相倾轧轰然倒地,巨大的声音在寂静地夜山间回响开来,惊起无数的鸟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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