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梦
“今天干得不错。要下班了？”
陈竑脱下大褂的动作停到一半，转身接过同事递过来的小杯咖啡：“嗯。已经有些迟了，我还得去接熙熙放学呢。”
“好好好，接女儿放学……”同事摇摇头，冲他笑着指指点点，“多久没一起烧烤了？”
陈竑白他一眼，拍开他的手，三两口把咖啡灌下去：“我有女儿的人，怎么还能和你们鬼混……走了，再不走又走不了了。”
“啧……这话今天居然没灵验啊。”同事缩在一旁小声地嘟囔。
作为一个医生，特别是在接近下班时候的，总会在一句感慨今天没什么的事情的话语后面，遇上好几台紧急手术，直接就能给他们干到第二天早上。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诅咒，让他们在忙乱中，可以给自己一点调侃的时间。
陈竑回头警告地点了他一下，小步跑出办公室，这才抬起手臂，看了下时间。
他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后有些苦恼地揉揉脑袋：“怎么就七点了……算了。这时候王姨应该也帮我接回去了。”
快步走出医院，陈竑紧了紧衣领。似乎快入秋了，天气已经有些发凉。身为父母，总会对气温的变化更敏感几分。
明天应该得给熙熙添一件衣服……
天色微微有些发暗，路上行人都匆匆忙忙的，低着头赶路，纷纷从他身旁擦过。街道之上车水马龙，是难得的繁华景象。
陈竑转身，仰起头，在原地站了几秒，出神地端详了一会儿身后的住院部，才自嘲地摇摇头，迈开步子：“回家了……回家了。”
……
“多谢惠顾。”
挂在门上的小熊机械地在身后道谢，陈竑拨开帘子，手里已经多了一小瓶酸奶。
“这里居然还有这个口味……”
揉揉有些发红的鼻尖，陈竑放慢步子，缓缓走入小区门口，向经常聚集着孩子们的小花园走去。
说是小花园，其实只是一小片圆形的空地，周围种满常青树，边缘设置着一些健身器材，连一朵花都没有，却也是为数不多的时刻聚集着人的地方。
“嘻嘻！”
还未走进阴凉的小道，耳边便传来了孩子的玩闹声。陈竑眼眸不由地一软，脚步停了停。
微不可查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微俯下身，躲开树木伸出来的枝叶，走了进去。
“啊！”
“熙熙快接住！”
小小的空地上满是小孩子们的尖叫声。一旁的象棋桌围了几个年轻人，一时不知道是看象棋，还是看看那些孩子为什么连皮球都能玩得这么惊险刺激。
早已司空见惯的陈竑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半晌才迈开脚步，走向一旁的长椅。
酸奶随意地放在一边，陈竑轻轻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胸前，不由自主地翘起二郎腿，眼神却一直钉在人群中心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玩闹了一整天，熙熙的小辫子有些乱了。他练习了很久，有时还是会扎得不怎么好看。淡粉色的上衣，配上干净利落的吊带牛仔裤，落落大方的模样。
他就那么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孩子们玩耍，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死寂地沉在一旁。
太阳西沉，繁星闪耀。活泼的人群和这里的死寂形成鲜明的对比，好似陈竑分割了空间，只留下了属于他一人的，小小天地。
“小陈医生，怎么坐在这儿？”
背后接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陈竑眼神微微波动，有些感慨：“……王姨。”
“今天又加班了吧。我看见熙熙一个人在幼儿园门口，那小眼神看得我心都快化了。”身材微胖的老人坐在他身边，一大袋子蔬菜也沉沉地放在一旁，“平时这么忙，换个工作得了。再怎么说，你也得为熙熙考虑一下。”
陈竑沉下眼帘，温和地勾起了嘴角：“……啊。”
“唉……”身旁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粗糙但温暖的大手安慰地微微拍在他的手上，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转变了话题，“……我最近有些头疼，小陈医生，你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陈竑这才转头看了看那熟悉的面容，仔细端详了一番：“头疼是可大可小的毛病，特别是您这个年纪，原因一时半会儿不太好找，高血压什么的……如果有段时间了，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皮球！”
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声音，一个花花绿绿的皮球滚到二人脚下，熙熙跑过来，终于看见爸爸，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出来：
“爸爸！”
“哈哈，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晚上来吃饭啊，小陈医生。”
“好。”
身旁的老人理了理那一大袋的菜肉，和蔼地把皮球轻轻抛了回去。那小皮球却无法再吸引熙熙的目光，她加快小步子跑来，陈竑连忙放下腿，扶住了跌跌撞撞奔来的小天使。
看着他们的样子，老人不由温和地笑了笑，冲小女孩摆了摆手：
“熙熙再见！”
“王奶奶再见！”
熙熙懂事地挥手告别，随后兴冲冲地仰起头，咯咯笑着，眉眼弯弯：“爸爸！你听我讲，我们今天玩了皮球哦！”
熙熙软乎乎地趴在他的腿上，陈竑听着女儿说话，把吸管插进酸奶，送到熙熙手里。看着熙熙笑眯眯的眼睛，他心底颤动不已，伸出手犹豫半晌，才缓缓放到了女儿头上。
熙熙闭着眼睛，小猫般蹭了蹭他的手，撒娇地伸开双手：“爸爸！”
陈竑怔了怔，慌忙伸出手把她拥入怀里。而当那温暖的躯体入怀时，他的眼里才终于难以自控般地波动了起来。他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珍宝，右手梳理着女儿杂乱的马尾，熟悉的发丝被一根根捋顺，柔和地贴合在一起。
“爸爸好暖和！”熙熙满足地嚷道。
“明天爸爸帮你穿得暖和点。”陈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穿你最喜欢的小裙子，好不好？”
“好！”
“爸爸来陪你玩皮球吧。”陈竑帮女儿梳开额头的发丝，露出了那张漂亮的小脸，“爸爸是不是好久没陪你玩过了？”
“……可是熙熙饿了。”熙熙有些为难地嘟起了嘴，不舍地看了看地上的皮球，眼巴巴地投来了目光，“爸爸可以明天陪熙熙吗？”
陈竑愣了愣，垂下目光，轻轻吻了下女儿的头顶：“……什么时候都可以。”
任何时候。
“那……”熙熙这才嘻嘻笑了出来，调皮地扭动身子，挣脱了他的大手，跳到地上，冲着他伸出了小手，“熙熙想吃小包子！”
陈竑拍拍腿上的灰尘，起身牵住了女儿的手，微笑着向前走去：“可是王奶奶想请熙熙吃饭诶。”
“唔……那好吧。”熙熙颇有些大方地点了点头，随后蹦蹦跳跳地走在陈竑身边，小嘴里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自己的一天，“今天老师给了小晨一朵小红花，可是，熙熙的表现也很好……”
陈竑安静地走着，不时温和地回应一声。他的目光一直柔软地定在女儿身上，仿佛是想要将对方深深地印入脑海。
平静温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眼前逐渐映入了熟悉又陌生的大楼。陈竑有些复杂地顿足在了原地，一时恍惚，熙熙便挣脱了他的手，小跑到了楼道口，回眸笑道：“爸爸快点！”
看着女儿的笑颜，陈竑心中却是一阵抽痛。他敛下了双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熙熙先去找王奶奶吧。爸爸……还有事要做。”
“欸？很重要的事吗？”
“是啊。”陈竑垂眸看着手背，那金色的天秤正在缓缓呼吸着，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提醒着他那些有些残酷的现实，“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可是……”耳边的声音似乎变得久远，陈竑不再看着女儿，而是抚摸着手背，转过了身体。
就在他来时的路后面，那熟悉的景色已经彻底化作了一团模糊的血色阴影。如同深邃而迷幻的梦境，雾蒙蒙地波动着。
“麻烦先等等。”他扬声打断了背后女儿的话语，神色已经变得平静下来，“既然要摊牌了，可以先请你本人出来吗？”
随着他的声音传入血雾当中，一个带着黑色斗笠的耄耋老人缓缓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他拄着一把漆黑的禅杖，行动之间带起宁静悠远的铃铛声。
老人看起来走得缓慢，但却转瞬之间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抬起了红色的双眼：“倒是新奇。你什么时候苏醒的？”
“有一段时间了。”陈竑平静地与老人对视，那双赤红的双眼，左右双眼各三个瞳孔，清晰得如同有血河在深渊当中流动。看得时间久了，仿佛整个人都会被吸进去一般，却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如果继续下去，你恐怕就要用那张脸做些了不得的事了。”
“呵。”老人从他的身旁路过，铃铛的声音逐渐绕着他走过一圈，“我以为，你会更愤怒一点。”
“我重新见到了女儿，开心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陈竑微微笑着，像是一场悠长久远的梦境，在他心里留下缱绻的长痕，不由让他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怅然，“倒不如说，多谢你完成了我的梦想……只是时间还是短了一些。我在这里过了多久？”
“很久。久到我可以仔细地观察这个世界，这是个……相当宏伟的世界。”老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随着他的话语，血雾逐渐散开，露出了陈竑记忆当中的现代，那个绚丽繁华的世界。此时正处华灯初上，夜晚的天空没有星辰，却比月亮更加耀眼。二人伫立在原地，一同瞭望着远处的灯火。
“我曾如此深刻地憎恨着人类，但这里人类的创造力，的确让我有一些……震惊。”老人的声音有些感慨，“我没有在这里见到过妖魔。这是未来的景象吗？一个没有妖魔的世界？”
“似乎。我并不清楚。”陈竑看着他，突然出声问道，“怎么称呼？”
“你可以称呼我为……”老人顿了顿禅杖，眼神依旧放在远处的灯火上，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果心居士。”
“果心居士……”陈竑咀嚼着这个名字，抬眸看着四周的景色，放缓了语调，“斋藤义龙，是你假扮的？”
他的记忆停止在从天坑出来的时刻。
他是怎么逃离的近江，有没有以斋藤义龙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他一概不知。回想起之前的记忆，陈竑能想到的唯一异状，就是斋藤义龙消失的尸体。
“不。就如同现在一般，我只是住在他的脑海里。”果心居士摇了摇头，苍老的语调缓慢而平静，“只需要稍许影响他的思绪，他的怨恨，就会成为我最强大的武器。”
“所以假扮斋藤义龙的蠢方法，也是你帮的忙？”
如果他当时思维能力正常，必然不会做出这种决定。先不论剧情进度究竟是不是斋藤义龙的问题，光是他对斋藤义龙的习惯一无所知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去装斋藤义龙。
“我只是拨动了天秤。做出决定的人，最终还是你自己。”
“唔。”陈竑沉吟着点了点头，随后笑道，“既然我见到了女儿，你利用了我的身体，那就算扯平了？可不可以请您老高抬贵手，出去逛逛？”
“哈。人类，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很随和？”他的试探石沉大海，果心居士蔑他一眼，冷笑一声，“若不是有着这个世界，以及你死而复生的秘密，你早该死在梦里。留你到现在，我只给你一个选择。”
他转过身来，赤红的双眸闪着危险的光芒。
“带我去你的世界。”
陈竑脱下大褂的动作停到一半，转身接过同事递过来的小杯咖啡：“嗯。已经有些迟了，我还得去接熙熙放学呢。”
“好好好，接女儿放学……”同事摇摇头，冲他笑着指指点点，“多久没一起烧烤了？”
陈竑白他一眼，拍开他的手，三两口把咖啡灌下去：“我有女儿的人，怎么还能和你们鬼混……走了，再不走又走不了了。”
“啧……这话今天居然没灵验啊。”同事缩在一旁小声地嘟囔。
作为一个医生，特别是在接近下班时候的，总会在一句感慨今天没什么的事情的话语后面，遇上好几台紧急手术，直接就能给他们干到第二天早上。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诅咒，让他们在忙乱中，可以给自己一点调侃的时间。
陈竑回头警告地点了他一下，小步跑出办公室，这才抬起手臂，看了下时间。
他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随后有些苦恼地揉揉脑袋：“怎么就七点了……算了。这时候王姨应该也帮我接回去了。”
快步走出医院，陈竑紧了紧衣领。似乎快入秋了，天气已经有些发凉。身为父母，总会对气温的变化更敏感几分。
明天应该得给熙熙添一件衣服……
天色微微有些发暗，路上行人都匆匆忙忙的，低着头赶路，纷纷从他身旁擦过。街道之上车水马龙，是难得的繁华景象。
陈竑转身，仰起头，在原地站了几秒，出神地端详了一会儿身后的住院部，才自嘲地摇摇头，迈开步子：“回家了……回家了。”
……
“多谢惠顾。”
挂在门上的小熊机械地在身后道谢，陈竑拨开帘子，手里已经多了一小瓶酸奶。
“这里居然还有这个口味……”
揉揉有些发红的鼻尖，陈竑放慢步子，缓缓走入小区门口，向经常聚集着孩子们的小花园走去。
说是小花园，其实只是一小片圆形的空地，周围种满常青树，边缘设置着一些健身器材，连一朵花都没有，却也是为数不多的时刻聚集着人的地方。
“嘻嘻！”
还未走进阴凉的小道，耳边便传来了孩子的玩闹声。陈竑眼眸不由地一软，脚步停了停。
微不可查地深吸了一口气，他微微俯下身，躲开树木伸出来的枝叶，走了进去。
“啊！”
“熙熙快接住！”
小小的空地上满是小孩子们的尖叫声。一旁的象棋桌围了几个年轻人，一时不知道是看象棋，还是看看那些孩子为什么连皮球都能玩得这么惊险刺激。
早已司空见惯的陈竑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孩子们，半晌才迈开脚步，走向一旁的长椅。
酸奶随意地放在一边，陈竑轻轻靠在椅背上，双手环在胸前，不由自主地翘起二郎腿，眼神却一直钉在人群中心的那个小女孩身上。
玩闹了一整天，熙熙的小辫子有些乱了。他练习了很久，有时还是会扎得不怎么好看。淡粉色的上衣，配上干净利落的吊带牛仔裤，落落大方的模样。
他就那么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孩子们玩耍，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死寂地沉在一旁。
太阳西沉，繁星闪耀。活泼的人群和这里的死寂形成鲜明的对比，好似陈竑分割了空间，只留下了属于他一人的，小小天地。
“小陈医生，怎么坐在这儿？”
背后接近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陈竑眼神微微波动，有些感慨：“……王姨。”
“今天又加班了吧。我看见熙熙一个人在幼儿园门口，那小眼神看得我心都快化了。”身材微胖的老人坐在他身边，一大袋子蔬菜也沉沉地放在一旁，“平时这么忙，换个工作得了。再怎么说，你也得为熙熙考虑一下。”
陈竑沉下眼帘，温和地勾起了嘴角：“……啊。”
“唉……”身旁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粗糙但温暖的大手安慰地微微拍在他的手上，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转变了话题，“……我最近有些头疼，小陈医生，你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陈竑这才转头看了看那熟悉的面容，仔细端详了一番：“头疼是可大可小的毛病，特别是您这个年纪，原因一时半会儿不太好找，高血压什么的……如果有段时间了，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
“皮球！”
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声音，一个花花绿绿的皮球滚到二人脚下，熙熙跑过来，终于看见爸爸，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喊出来：
“爸爸！”
“哈哈，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晚上来吃饭啊，小陈医生。”
“好。”
身旁的老人理了理那一大袋的菜肉，和蔼地把皮球轻轻抛了回去。那小皮球却无法再吸引熙熙的目光，她加快小步子跑来，陈竑连忙放下腿，扶住了跌跌撞撞奔来的小天使。
看着他们的样子，老人不由温和地笑了笑，冲小女孩摆了摆手：
“熙熙再见！”
“王奶奶再见！”
熙熙懂事地挥手告别，随后兴冲冲地仰起头，咯咯笑着，眉眼弯弯：“爸爸！你听我讲，我们今天玩了皮球哦！”
熙熙软乎乎地趴在他的腿上，陈竑听着女儿说话，把吸管插进酸奶，送到熙熙手里。看着熙熙笑眯眯的眼睛，他心底颤动不已，伸出手犹豫半晌，才缓缓放到了女儿头上。
熙熙闭着眼睛，小猫般蹭了蹭他的手，撒娇地伸开双手：“爸爸！”
陈竑怔了怔，慌忙伸出手把她拥入怀里。而当那温暖的躯体入怀时，他的眼里才终于难以自控般地波动了起来。他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珍宝，右手梳理着女儿杂乱的马尾，熟悉的发丝被一根根捋顺，柔和地贴合在一起。
“爸爸好暖和！”熙熙满足地嚷道。
“明天爸爸帮你穿得暖和点。”陈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穿你最喜欢的小裙子，好不好？”
“好！”
“爸爸来陪你玩皮球吧。”陈竑帮女儿梳开额头的发丝，露出了那张漂亮的小脸，“爸爸是不是好久没陪你玩过了？”
“……可是熙熙饿了。”熙熙有些为难地嘟起了嘴，不舍地看了看地上的皮球，眼巴巴地投来了目光，“爸爸可以明天陪熙熙吗？”
陈竑愣了愣，垂下目光，轻轻吻了下女儿的头顶：“……什么时候都可以。”
任何时候。
“那……”熙熙这才嘻嘻笑了出来，调皮地扭动身子，挣脱了他的大手，跳到地上，冲着他伸出了小手，“熙熙想吃小包子！”
陈竑拍拍腿上的灰尘，起身牵住了女儿的手，微笑着向前走去：“可是王奶奶想请熙熙吃饭诶。”
“唔……那好吧。”熙熙颇有些大方地点了点头，随后蹦蹦跳跳地走在陈竑身边，小嘴里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自己的一天，“今天老师给了小晨一朵小红花，可是，熙熙的表现也很好……”
陈竑安静地走着，不时温和地回应一声。他的目光一直柔软地定在女儿身上，仿佛是想要将对方深深地印入脑海。
平静温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眼前逐渐映入了熟悉又陌生的大楼。陈竑有些复杂地顿足在了原地，一时恍惚，熙熙便挣脱了他的手，小跑到了楼道口，回眸笑道：“爸爸快点！”
看着女儿的笑颜，陈竑心中却是一阵抽痛。他敛下了双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熙熙先去找王奶奶吧。爸爸……还有事要做。”
“欸？很重要的事吗？”
“是啊。”陈竑垂眸看着手背，那金色的天秤正在缓缓呼吸着，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提醒着他那些有些残酷的现实，“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可是……”耳边的声音似乎变得久远，陈竑不再看着女儿，而是抚摸着手背，转过了身体。
就在他来时的路后面，那熟悉的景色已经彻底化作了一团模糊的血色阴影。如同深邃而迷幻的梦境，雾蒙蒙地波动着。
“麻烦先等等。”他扬声打断了背后女儿的话语，神色已经变得平静下来，“既然要摊牌了，可以先请你本人出来吗？”
随着他的声音传入血雾当中，一个带着黑色斗笠的耄耋老人缓缓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他拄着一把漆黑的禅杖，行动之间带起宁静悠远的铃铛声。
老人看起来走得缓慢，但却转瞬之间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抬起了红色的双眼：“倒是新奇。你什么时候苏醒的？”
“有一段时间了。”陈竑平静地与老人对视，那双赤红的双眼，左右双眼各三个瞳孔，清晰得如同有血河在深渊当中流动。看得时间久了，仿佛整个人都会被吸进去一般，却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只是觉得，如果继续下去，你恐怕就要用那张脸做些了不得的事了。”
“呵。”老人从他的身旁路过，铃铛的声音逐渐绕着他走过一圈，“我以为，你会更愤怒一点。”
“我重新见到了女儿，开心还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陈竑微微笑着，像是一场悠长久远的梦境，在他心里留下缱绻的长痕，不由让他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怅然，“倒不如说，多谢你完成了我的梦想……只是时间还是短了一些。我在这里过了多久？”
“很久。久到我可以仔细地观察这个世界，这是个……相当宏伟的世界。”老人和他并肩站在一起，随着他的话语，血雾逐渐散开，露出了陈竑记忆当中的现代，那个绚丽繁华的世界。此时正处华灯初上，夜晚的天空没有星辰，却比月亮更加耀眼。二人伫立在原地，一同瞭望着远处的灯火。
“我曾如此深刻地憎恨着人类，但这里人类的创造力，的确让我有一些……震惊。”老人的声音有些感慨，“我没有在这里见到过妖魔。这是未来的景象吗？一个没有妖魔的世界？”
“似乎。我并不清楚。”陈竑看着他，突然出声问道，“怎么称呼？”
“你可以称呼我为……”老人顿了顿禅杖，眼神依旧放在远处的灯火上，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果心居士。”
“果心居士……”陈竑咀嚼着这个名字，抬眸看着四周的景色，放缓了语调，“斋藤义龙，是你假扮的？”
他的记忆停止在从天坑出来的时刻。
他是怎么逃离的近江，有没有以斋藤义龙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他一概不知。回想起之前的记忆，陈竑能想到的唯一异状，就是斋藤义龙消失的尸体。
“不。就如同现在一般，我只是住在他的脑海里。”果心居士摇了摇头，苍老的语调缓慢而平静，“只需要稍许影响他的思绪，他的怨恨，就会成为我最强大的武器。”
“所以假扮斋藤义龙的蠢方法，也是你帮的忙？”
如果他当时思维能力正常，必然不会做出这种决定。先不论剧情进度究竟是不是斋藤义龙的问题，光是他对斋藤义龙的习惯一无所知这一点，他就不可能去装斋藤义龙。
“我只是拨动了天秤。做出决定的人，最终还是你自己。”
“唔。”陈竑沉吟着点了点头，随后笑道，“既然我见到了女儿，你利用了我的身体，那就算扯平了？可不可以请您老高抬贵手，出去逛逛？”
“哈。人类，是什么让你觉得我很随和？”他的试探石沉大海，果心居士蔑他一眼，冷笑一声，“若不是有着这个世界，以及你死而复生的秘密，你早该死在梦里。留你到现在，我只给你一个选择。”
他转过身来，赤红的双眸闪着危险的光芒。
“带我去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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