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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陈放十二岁这年,参加了乡试,拔得头筹。次年十三岁参加礼部省试,喜入三甲,赐同进士出生。

    因其是江陵府人士,又被尊一名讳为江陵公子。江陵府官场文坛无一不想目睹这位少年进士的风采。

    一时之间,有诗赞曰:不见旧耆老,但睹新少年。

    他盛名在外,却鲜少结交宾朋,只说自己并不满足于同进士出生。胸有经纬,定要入上二等一甲,参加殿试面圣,考取功名,以慰祖先。

    他不去参加的场合,便有人邀请他父亲陈富商参加,他不见的人,便由他父亲陈富商去见。陈姓富商自八岁开蒙起,行商近三十载,从前见到官宦子弟都要头低上三分,如今贵为陈进士之父,门庭如市不说,可以说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他腰板都直了几分。

    读书人都喜欢风雅趣事,处的久了,也动了心思,想寻一位通诗书的红颜知己。

    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交口相传,竟然让江陵知府得知此事,知府割爱将府上的一名歌姬赠予陈富商做妾。

    那姑娘梁氏才十六岁年级,仍是处子,琴棋书画俱通,又善歌舞,只将陈富商迷的睁不开眼。自那梁氏入府,夫人都没见过陈富商的面,只有陈放寻起来了,才能见着他父亲。

    梁氏很快有孕,陈富商见独子有望入仕,又有美妾为他延绵子嗣,心中十分畅快。

    陈放得知,还怕夫人郁结。谁知那女人照样过着老日子,丝毫不在乎丈夫身边跟着什么样的女人。

    不久,陈富商又去远行。梁氏在府里无聊,便做妖嚷嚷夫人克扣了她保胎的补品,坐在夫人房里哭哭啼啼,又说已经动了胎气。

    陈放赶到时,正听到梁氏在数落夫人,说她霸着茅坑不拉屎,破落户家庭出生,当了多年的夫人依然无所出,理应被老爷休掉。

    夫人想还嘴,梁氏便说肚子疼动了胎气。夫人无语,只能任她胡言乱语。眼观鼻,鼻观心。

    陈放气急,上前训斥梁氏一番。

    陈放毕竟是长子,又是同进士身份,梁氏不敢言语,抽抽搭搭的掉了几颗眼泪,便被陈放撵回了自己院子。陈放吩咐管家,宠妾灭妻乃是为官之人最不屑之事,妾室嚣张,是他们府上根基太差。让锁了梁氏的院子,若她真因此没了孩子,责任只管推到他身上。

    夫人本来一副无所谓模样,待管家走了,却难过的哭了出来。陈放好言劝她,她说自己是闺阁女儿时,只想寻一位情同意和的相公。谁知道缘浅福薄,她嫁的丈夫除了算账挣钱,与她并无一句共同语言。多年郁郁寡欢,只能寄情于山水之间。

    陈富商父母早死,因此婚配的晚。夫人嫁给陈富商时,陈富商二十又七,夫人方才十六岁,两人本就有代沟。加上嫁进来没两年,就遇到了陈放生母,夫人更觉得自己多余。从此夫妻感情愈发平淡如水。

    夫人哭着问陈放,是不是一直都是自己的错,是否陈放也觉得,她无所出又不与老爷同房是大罪过?

    其实,夫人虽已年逾三十,依然风姿绰约,比梁氏还多了几分秀丽清隽。只是,夫人平时性情冷漠,实在让人生不出靠近的想法。

    此刻,陈放看她,双眸含泪,不仅心神荡漾。鬼使神差的握了握夫人的手。

    夫人竟也没挣脱。

    陈放突然心中警铃大作,连忙松开夫人,只劝道:“母亲,谁说你无所出了?我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从今往后,只要有我陈放在的地方,你就永远都是陈夫人。”

    说完他也不等夫人回答,大步流星的离开。不管脸上的红晕、烧红的耳廓,和身后怔怔出神的夫人。

    从那之后,陈放干脆搬到书斋去学习。

    十六岁那年,他进士及第,参加殿试,圣上问诗词、策论,他都对答如流,极为出色。圣上大喜,虽未封他为状元,却亲赐予初等幕职官。

    父亲为他在开封府置了宅子,夫人也从江陵赶来,再见面,夫人待他生分了些,脸上的笑意也更少了。

    夫人带着使命而来,要为他说亲。

    第二年开春,夫人便为他相当了一门极好的姻亲。正二品参知政事家的二小姐,唤作康如玉。

    听母亲说,那女子面如珠玉,神采飞扬,而且诗书双绝,与陈放可谓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何况,人家正二品家的小姐,下嫁给他一个商贾子弟,那真真是高攀了。

    成亲那天,十里红妆,陈放觉得自己似踩在了软绵绵的云彩里,往来宾朋都是身份极其显赫的达官贵人,他小心应对着,心里暗暗揣测着康如玉的模样。

    那夜一对红烛亮到天明,夫妻两个浓情蜜意,确实如夫人所说是天生一对。第二天妆镜前细看,陈放才发觉康如玉身姿轻盈,乍看竟然有几分似夫人的模样。

    他心头跳了跳,将三分惊讶通通压下。

    不久,如玉有孕,夫人从江陵赶来照料,父亲与梁氏也一并迁来,带着一个垂髫小儿,是梁氏生的庶妹。

    如玉第一胎得子,他起名为陈赐。陈家上下待如玉极好,岳丈在朝中也一力为他保荐,他官运亨通,一路升至侍御史一职。

    如玉易孕,又添长女唤作陈绮梦。夫人待如玉极好,更是将陈放一双儿女宠在手心。父亲仍宠梁氏,只是梁氏再不敢在夫人面前造次。

    如玉第三胎刚怀不久,他升至从五品,外放到地方官,封了平江府刺史。他无奈,只得只身到任,将如玉托付给父亲及夫人照料。

    临行前,夫人嘱咐他莫要负人。

    他去了不久,开封传来消息。说如玉竟然生了对双胞胎儿子,父亲已为他们分别取名陈祈和陈请。

    刺史一职是地方大官,他到任后公务繁忙,无暇回京省亲,儿女年幼,如玉也不能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因此,他只能孤零零的待在平江府,除了公务便是公务,免不了有些寂寥时候。

    溜须拍马之辈见他后院空虚,便往他身边塞女子。每当心绪凌乱之时,他便会想起如玉和自己的四个儿女,还有夫人叮嘱他的话。竟然也守住了清苦。

    从平江府、临安府、庆元府到河间府,他官职一升再升,转眼间最小的双生子也长到七八岁年纪。他回开封的次数一只手便数的清,如玉也终于举家随行,追随他左右。

    好歹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终于调回京中,一家团圆。

    谁料第二年开春,岳丈去了,他虽只是女婿,但是岳丈不仅有嫁女之情,还有知遇提携之恩。丧事刚办完,噩耗又传来。他父亲酒后纵马,摔了下来,当场就去了。

    他守孝三年,刚刚起复就逢皇帝薨逝,又是国丧三年。

    新帝登基后,他自动被化作左相一派,并不受看重。

    夫人与如玉似有未卜先知之能,这一年,先后为陈赐和绮梦操办了婚事,梁氏的女儿也嫁到了一个官宦家庭,倒也满意。

    第二年正月里,他便被贬至黄州,一家人在黄州住了六年,期间陈赐和绮梦都添了孩子,陈府多了一位嫡长孙,也多了一位外孙。

    而一对双生子转眼间也到了婚配年龄,一个取了绮梦婆母家的二姑娘,一个娶了如玉的表侄女,也算门当户对。

    儿女婚事已定,也都谋到了开封府的差事,夫人与陈放如玉夫妇商定,大手一挥,允他们回开封老宅,算是自立门户。梁氏只有一女,嫁在开封,并不想留在黄州,也送了回去。

    夫人不愿走。

    兜兜转转,陈放又被贬惠州,三年后贬儋州。儋州是湿热之地,夫人水土不服,陈放好说歹说才遣次子陈祈将夫人接回开封。

    没多久,如玉又病,久治不愈,夫人来信说如玉娘家大哥已来府相见,预备请右侍郎出面保荐陈放回朝。

    陈放担心如玉,将这好消息告诉她,才半哄半骗的也将她送回了开封治病疗养。

    年关将至,果然圣旨到,起复陈放任工部侍郎。陈家上下,无不大喜。

    陈放收拾行李即刻启程,回京面圣。

    不料回到内陆,与儋州气候大不相同,陈放患了风寒之疾,药石无灵,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本来计划开春赶到开封,近夏仍在途中治病。陈放察觉到自己时日无多,又强撑着多封书信安排家中后事。

    没几日,他已水米不进,马车即将进开封府,三子驱马为父亲保驾,陈放吊着一口气回到了开封陈府。

    移到榻上时,他以只有出气,再无进气,望着屋里密密麻麻哭成泪人的家眷后人们。陈放突感大限将至,回忆起自己的一生来。

    他一生未见过生母一眼,夫人并非他生母却恩重如山。娶一妻无妾,生三子一女,又有三孙一孙女,两名外孙。从十三岁考取功名,宦途沉浮四十载,作为商人之子已然尽力,只是对待妻子仍有惭愧之心。

    “放儿!放儿啊!”

    咽气前的最后一眼,他看见了夫人,夫人嚎啕大哭,一如夕日他从混沌中醒来一般。只是几十年光阴过去,真心假意大不相同。

    红颜弹指老,秋去霜几丝,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菩提本无树,明净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工部侍郎陈放到任途中,病逝于开封府。

    很久很久的平静后,陈放听到耳旁又传来了声音。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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