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如烟

    “你们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葛覃勾出一抹苦笑,她细长的眸子里泛着水光,看得阮今月心里一紧,忙去帮她拭泪:“好端端的哭什么,我是不是不该问啊……”

    “没有。虽然提起来都是些伤心事,但也没有什么不好说的。”葛覃拍拍她的手,宽慰地笑笑。

    “我无父无母,是个孤女,从小就靠在扬州街头做扒手谋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乞丐。我九岁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交我武功用来防身,交我轻功用来逃跑,交我各种偷窃的手段和方法,他想让我继承他的衣钵。那时候我没名字,我师父就给我取了一个,叫阿蓁。”

    陈年往事如溪水潺潺一般,由葛覃娓娓道来,她神情眷恋,仿佛回到了当初的时光,用轻柔的声音诉说自己的前尘。

    “我跟着师父走遍大江南北,也偷遍大江南北。师父常说,盗亦有道,所以一路上走来,我们只偷赃物和富贵人家,有时候还会接济沿途遇上的穷人。我十五岁那年,遇上师父的仇家上门寻仇,师父为了救我,身负重伤。他死前最后的愿望,是落叶归根,所以我带着他回了扬州。但是我不希望他死,想尽各种办法,去各处盗取名药,只是为了救下他。”

    阮今月握住她的手,心里渐渐漫起心疼,“那段时间,很苦吧。”

    苦吗?葛覃摇摇头,她并不觉得苦,在她看来,能遇上师父,就是她这苦难的一生中,遇到过最好的事。

    “谈不上,比起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跟在师父身边已经很好了,我很满足。”

    十五岁的她已经出落成了大姑娘,正值豆蔻年华,青春靓丽。

    那几年她也被她师父好饭好菜养着,不用再穿破烂的衣服,不用因吃不饱饭饿得面黄肌瘦。

    刚及笄的少女肌肤微黄,身材饱满匀称,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有两枚小巧的酒窝,整个人生机勃勃的,好似春日里一棵从石缝里开出的花,顽强坚韧。

    安长新第一次遇见葛覃,便是在雨后春笋冒尖之时。

    “那会儿我听闻扬州安家有一枚灵丹,可令将死之人起死回生,我当时就起了心思,潜进安家盗药。却不想自己武艺不精,被当时的安家大少爷安长新抓住了。”葛覃双眸含泪,转头看向阮今月,“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好看的男子。”

    葛覃穿了一身夜行衣,趁着夜深人静潜入安家,原以为自己的武功已经炉火纯青了,却没算到安家的大少爷武功也是一流。

    说来也赶巧了,安家的灵药藏在安家祠堂里,那会儿安长新正在祠堂,因此葛覃好不容易潜进祠堂,就被安长新抓了个正着。

    二人当即打作一块,最后还是安长新占了上风,拧着葛覃的胳膊将她摁在地上,顺手扯下了她脸上的面纱。

    安长新许是没预料到这胆大的小贼是个姑娘,同她大眼瞪小眼,愣了神。

    葛覃趁他愣神的间隙就要挣脱开,又被他摁倒在地。

    这一摁,两人皆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安长新的右手原本搁在葛覃的后背的,刚才她那么一挣扎,就滑到了一侧握住她的身体,指尖传来的柔软,让他的耳尖慢慢攀上一抹红晕,葛覃则整个人都涨红了脸。

    “你在摸哪儿!”

    葛覃当下就炸毛了,用力挣脱开安长新的桎梏,蹦到一侧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明亮的眸子狠狠等着他。

    安长新被她一推摔坐在地上,意识到什么后才慌慌张张地道歉:“抱,抱歉,我,我只是想摁住你,没想到……”

    葛覃却听不下去了,身形一晃就离开了安家祠堂。

    那天虽然没能得手,还出了那样的事,可葛覃想着她师父还需要这灵药,过了两天之后,又开始计划着潜去安家。

    只不过每次,她都能在那处看到安长新,于是便屡屡无法得手。

    终于叫她找到一次机会碰上安长新不在,谁知道这家伙躲在暗处等她自投罗网。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当时葛覃见安长新从角落走出来之后,那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你有病吧,怎么我每次来你都在?”

    安长新好整以暇地挑眉,“哦,你来过很多次了?”

    葛覃一更,懒得同他多费口舌。她干脆坦然面对,双手抱胸冲安长新扬起下巴,“说吧,这几日你都待在这儿,是想干什么?”

    安长新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道:“你是小偷?”

    葛覃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小偷,我是大盗!大盗!懂吗?”

    望着眼前气鼓鼓的姑娘,安长新没忍住笑出声来:“那大盗姑娘,可否告知在下,您造访我家,是偷什么呢?”

    葛覃心里任有怨气,心想自己可是个厉害的大盗,怎么可能告诉别人自己要偷什么。

    她俏皮地冲他做个鬼脸,身影一晃,又消失在了安长新面前。

    “傻子才告诉你,略!”

    “那之后,我三番两次潜进安家,每次他都在那儿特意等我,一来二去就同他就相熟了。他告诉我,要是我能越过他那关偷走东西,他便让我把东西拿走。但是我太心急了,每次都被他抓住漏洞,逐一攻破。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我依旧没有得手。但是我师父已经快不行了,所以我去找了安长新,我求他把药给我,但是安长新却拒绝了我,没有一丝余地。”

    那是他们认识以来,安长新第一次对她冷脸。

    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地拒绝了她,“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如果这药很重要的话,我可以拿性命交换,等我师父没事了,我就上门请罪。”葛覃拉住他的衣袖,犹如拉到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可安长新却拂开了她的手。

    “旁的我都可以让你拿走,除了灵药,绝对不行。”

    “那要是我能偷走,咱们当初的约定还作不作数?”

    安长新眸子忽然变得冰冷,“如果你盗走灵药,便是追到天涯海角,我都要将药拿回来。”

    那天他们不欢而散,才萌生的火苗很快便被无情的冷水扑灭。

    后来葛覃打听到,那灵药是安长新的父亲求来给自己夫人治病的,救命之药,安长新不可能答应给她。

    可是她的师父也即将不久于人世,没有这药,她的师父也会死。

    她不想她师父死。

    葛覃又去了安家,只不过这次没去安家祠堂,而是直接去了安长新的院子。

    最近他母亲的病情又恶化了,他忙得都没休息好,白皙的下巴上添了许多新长的胡茬,一脸憔悴。

    “长新。”

    安长新抬头,看到葛覃的时候怔了怔,眼底划过一抹喜色,但想到她觊觎安家的灵药,面色顿时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我说过了,想要灵药的话,不可能。”

    “我不是来跟你谈灵药的,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葛覃低着头,嗫嚅道。

    安长新颀长的身形微颤,随后快步走过去,将葛覃拥入怀中。

    “阿蓁,我好累……我好怕我娘出事,我该怎么办……”

    葛覃回抱住他,耐心抚慰,“没事的,你娘会没事的。”

    你担心你的母亲,我也担心我的师父。

    对不住了,长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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