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床

    很多人都有过诡压床的经历,那种感觉就是你明明能够感知外界的声音、色彩甚至气味,但却偏偏无法动弹,那种因为无助而带来的内心的恐惧是无以复加的,所以很少有人愿意体验那种感觉。

    不过今天讲述的这个故事非常的奇特,它不同于一般的诡压床的可怕体验。

    这件事发生在我们高二夏天一个周六的晚上,因为相同的原因,我跟小谢周末都没有回家。那是一个闷热的初夏,因为是周末,又临近假期,整栋宿舍楼大部分人都走了,寝室里就剩我们两个。那天晚上出奇的安静,甚至地上掉一根针都能听见。我和小谢聊了两句,也都困了,渐渐有了睡意。

    在我的记忆里,那晚的空气非常潮湿,闷热的寝室里,电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着。窗外一片漆黑,除了偶尔传来几声虫叫,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我平躺着,在这沉闷的空气中浅浅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间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是有人在喊着谁的名字,但仔细听好像又不是。不过那声音听上去不像是从楼道里传来的,到像是从窗户外面的某个角落飘来。可因为实在是太困了,我实在没有精力仔细去辨别,摇摇欲坠中,眼皮再次耷拉下来。

    可是,那个声音却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我本能地紧闭双眼,可刚才那个声音再度传来,把我从浅睡中唤醒。没办法,我只好强打精神,费力地去辨别那个声音的来源,好像,不是来自外面,而是,而是来自寝室的某个角落!这个时候,我的眼睛猛地睁开,余光四下打量,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电风扇上红色的小灯,忽明忽暗地闪着,除此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夜深了,风均匀地吹进屋子,让我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凉爽。小谢那边,匀和的鼾声已经响起,好像是这个寂静的夜里最平淡无奇,却又耐人寻味的旋律。我本打算接着睡,可刚好尿意来袭,无奈只能带着困倦爬向厕所,可就当我准备起身的时候,我突然间发现,自己动不了!

    哎?!这感觉很奇怪,因为通常人们陷入睡眠瘫痪的时候是先是会先掉入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然后就是长时间的耳鸣,当耳鸣过后,你会发现你的身体像被蜜蜡封住了一样,根本不动弹不得,可是,我刚刚记得能够转头看到小谢的床铺,可为什么,现在突然间就动不了了呢。

    我跟小谢的床铺是一个对角线,从我这边能够清初地看到小谢的床铺的一举一动,平日里没有怎么在意过,可冷不丁地诡压床实在让我既恐惧又落寞,只好期待身体地慢慢解冻。

    太安静了,除了小谢的鼾声,我什么也听不到。尽管,这在本质上只是一种睡眠瘫痪症,但身临其境的感受还是让我十分痛苦。我想发出声响,嗓子却根本用不上力,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那种无助和恐惧让我至今还心有余悸。

    突然间,刚才那声音消失了,一切又归于了平静,就连小谢那均匀的鼾声,也都不见了。整个世界好像都静止了一般,只有我一个人,身处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忽然间,发现我的脖子能够慢慢地转动了,但是躯干还是动不了,头只能做大概九十度左右的摆动,我尝试着扭动脖子,可当我的视线再次转向小谢床铺的时候……

    忽然间!我发现,小谢哪去了?!他的床铺空无一人!他的床铺空了,而被子却是叠好的样子,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想喊,可是任凭嗓子怎么用力,却根本发不出声来,紧绷的喉咙里只能挤出一些“滋滋哑哑”就像收音机里听到的那种白噪音一样的响动,那种“刺刺拉拉”的声带摩擦的声音连我自己听的都觉得瘆人。

    天哪!我拼命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镇静下来,告诉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也许,也许小谢只是去上厕所了。也许……我努力地说服自己,可是,上厕所为什么要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上厕所为什么我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呢,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突然间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好像是在呼喊着什么人的名字,在喊谁呢?那名字很熟悉,熟悉地就在我的耳边,却又想不起是谁。那声音轻轻的飘来,轻轻地飘来,我确定他不是在喊我,那是在喊——小谢,是小谢的名字!而且这次声音来源非常准确,就是在寝室外的走廊里,那个凄冷的声音在呼唤着舍友小谢的名字。此时,余光里分明告诉我小谢的床位上空无一人,小谢究竟哪去了?!

    天呐!不要跟我玩这种恶作剧!只听这声音越来越近,不再像刚才虚无缥缈的样子,而是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近我们的寝室,突然间!我听到了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是谁?是小谢吗?如果不是,这么晚会是谁呢?!

    “吧嗒”一声,宿舍门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我用余光瞟去,想看看到底谁,只是由于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好像门外就是一个混沌无光的黑暗世界。此刻,冷汗流满了我的全身,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沿着脖颈淌下,濡湿了一大片背心。而刚刚身下还温热的凉席此时也仿佛结上了一层厚厚的盐霜,冰冷刺骨。

    忽然间,黑暗中有一个影子慢慢出现在门缝外,随着门缝越开越大,那个影子的轮廓也慢慢变得清晰。“啊!”我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当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我仿佛看到了!看到了一个没有脸的,一个没有脸的人。它朝宿舍张望着看着,来回张望着看着。天呐,那对黑洞洞的眼眶仿佛是从地底深处探出的,在搜寻着他目力所能及的一切生灵。此刻的我,呼吸早已停止,甚至心跳也早已停止,此刻,我就像一具冰冷的躯壳一样,一动不动地僵在床上。

    如果说刚刚是大气不敢喘,而现在则像近乎休克了一般,冰冻在一尺见方的床板上。此刻的我好像在迎接生命的尽头,等待着那东西进来,把我拖进无尽的深渊。我的脑中,除了恐惧,别无他物。

    不知过了多久,那东西消失了,门就这样被打开了三十度,可不再有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世界再次归于平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我听到了自己的喘息声,我是第一次这样清晰而强烈地感受着自己的呼吸与脉搏。不一会儿,我发现我的脖梗可以转动了,于是下意识地瞟向小谢的床铺,他,还在!好像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一切如常,只是门却开着,漏出了死一般的黑色一角。

    也许,是被风吹开的吧,我拼命地安慰自己。此刻的我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分辨眼前看到的和耳朵听到的任何信息,只是凭着惯性瘫倒在床上。我庆幸自己重新回到了真实的世界,好像绝处逢生一般地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再次听到了小谢那吐露均匀的鼾声,在这久违的节奏中,我长舒了一口气,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一点钟了。我像往常一样,听到小谢在洗漱池刷牙的声音。我长吁一口气,艰难地撑起身子,好像浑身的每一块肌肉的经历了一场锻打,浑身的每一寸皮肤都没有休息够似的,周身酸痛,细究之下却不知道痛感究竟来自何处。我望向小谢,小谢也看了我一眼。

    后面的事情就更加离奇了,听了我的描述,小谢非但没有惊讶,反倒双目圆瞪地看着我,冷冷地问:“怎么,你也看到那东西了?”

    “什么?难道那不是梦……”我和小谢面面相觑,顿时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小谢一言不发,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台复读机,按下了回放键,磁带转起,只听得里面发出了“哎呀呀”的叫声,没一会儿,小谢终于忍不住笑了。

    “这,是我吗?”我困惑地望向小谢。

    小谢抠出磁带,笑着说道:“第一次听你说这么长时间的梦话,没忍住就……”

    “你!把磁带还给我!”焕然大悟的我高声喊道。

    哎,家贼难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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