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无能为力

    天亮了，城门打开，早就等待出城的人迫不及待的往外走，可是，一辆马车却不紧不慢的逆着人流往里走。苏云扬面部表情的握着鞭子，时而有意无意的左右转动，阅读着每一位从两侧走过的行人表情。

    空气中弥漫着人们在指指点点时发出的议论，这些普通人的心事算是明明白白的写在自己脸上了，在苏云扬毒辣的看人本事里，他们的想法袒露无遗。最多的还是疑惑不屑的人，因为一个寡妇刚刚没了丈夫，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坐在另个人男人的身边，同一辆马车上，大家实在不可能不会往男女私情上面想。

    苏云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旁边的遗孀是，他们现在脑子里面只有一个想法，要给那一死一疯的两个姑娘讨回一个公道。

    一辆马车突然之间塞进去五个小孩，里面非常的拥挤，但狗儿还是努力缩着身体，让自己和小姑娘的遗体不接触。

    小孩，也会死的。狗儿似乎是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件事。躺在那里，对于周围不再有任何的反应。狗儿不由得想象着躺在那里的是自己，那种世界上不再有自己的恐惧从心底里涌出，牢牢地攥住他的心。

    马车继续颠簸，却始终摇不散狗儿的思绪。

    马车停下，进入了一间院子，狗儿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注意力，或者说他的灵魂已经在那个不会做出任何反应的身体里面了。

    长久，狗儿长舒一口气，环看四周，陌生的地方，似曾相识的事物，此刻似乎让他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人活着的时候经常会忘了自己活着，只有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才会意识到，自己活着，自己还有时间。面对一次死亡，就像自己刚刚复活了一次。

    突然，一个东西从自己身边滚过去，吓的狗儿连忙后退几步，直到身后是李皓舒才安心的站稳。那个滚过去的东西趴在地上还没站起，遗孀悲愤的声音震耳欲聋：“我们家为了帮你救下孩子，费了多少心力物力，你现在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男人的衣服上打了很多补丁，单薄，发白。胡须稀松，发黄。头发乱糟糟，有的变白，有的发黄。哆嗦的嘴里，牙齿零落不全，在嗫嚅的说了几个“我”之后，看到地上躺着的小姑娘之后，再也说不出话，两行清泪在枯黄的脸上流淌，然后是呜呜的哭声。

    遗孀的怨气消减了一点，但是看着自己被吓死的女儿，怨气再度爆发，从旁边抓起一根木棍，用尽力气打在男人单薄的背上。

    苏云扬难堪的在旁边站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把这一切都揭露出来到底是对是错。

    李皓舒凑近，问苏云扬：“不出手吗？”

    苏云扬木然的说出两个字，帮谁？李皓舒也不知道，但看着一个苦命人棒打着另一个苦命人，看不过去了，搂着狗儿的脖子背过了身去。

    晚上李皓舒和狗儿，还有这家里唯一清醒的男孩子烧着纸钱，旁边已经被吓疯的女孩抱着一把稻草喃喃自语。

    第二天，再度出发，李皓舒和狗儿没有撒欢，没有比划，都抱着膝盖坐在马车里面。

    李皓舒突然站起，来到苏云扬身后问道：“凶手是谁？”

    苏明阳：“不知道。”

    李皓舒无可奈何的退回到原来坐着的地方，继续发呆。

    晚上，野外，点起火堆，大家都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有苏云扬喝了一点酒，迟疑之间，他说道：“我今天出去买纸钱的时候，去了那个人的家里，他儿子从小就有病，我给他儿子把了脉，开了药方，抓了药。但那孩子还是要吃些好的，所以我又留了些钱。”说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心中说道：“希望她不会知道。”

    往火堆里面添了些粗一些的树枝，三个人就郁郁的睡了。

    人世疾苦，能做的，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