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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篝火谈心

    两人乘着马跑了半个时辰,想着这个距离,中间岔路那么多,谅血影门也没办法追到了。而且这匹马一直以来都只坐一个人,这次坐了两个人跑了这么远了,张枫谷担心把马跑坏了,等到跑到有一条小溪的地方,张枫谷把马停了下来。下马之后,韩欣莹也木然的下了马,直接找了块石头坐着,把两只手肘都撑在膝盖上,做着发愣。

    张枫谷把马牵到小溪旁,让马喝水,自己从马鞍上解下水囊,从小溪里面装了水,自己先喝了一些,然后把水囊盛满,交给了发愣的韩欣莹,然后把马牵到青草茂盛的地方。虽然地上青草很多,但是这匹马还是比较喜欢张枫谷的情感犒赏,所以张枫谷用匕首一边割青草喂给坐骑,一边看着韩欣莹。

    本来是自己跟踪韩欣莹找到了暗杀组织的总舵,没想到被韩欣莹利用了一下,帮助她除掉了追杀的人。事情没有按照自己计划的那样发展,现在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韩欣莹拿起水囊,喝了一些水以后,整个人似乎清醒了不少,问道:“你怎么会在那里?”

    张枫谷:“你在客栈的时候凑太近了,被我发现了,然后一路跟随你找到了你们总舵的大致位置。跟的不是太紧,当时还在找你们总舵的入口。”

    韩欣莹苦笑一下:“当时还以为你整个人都魂不守舍,不会发现我呢!”

    事实上还真不是张枫谷发现的,只是他在的客栈是暗夜军团的观察点,掌柜账房小二都是暗夜军团的人,是小二告诉张枫谷的。

    张枫谷:“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按照道理来说,刚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是你看起来对我很熟得很,看到我都跟见到老朋友一样,还让我来帮你清理掉追杀的人。”

    韩欣莹:“你那天夜探府邸离开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那天你和那对孤儿寡母会说上话,也是我暗中促成的,目的就是为了除掉你。”韩欣莹知道自己不应该把这个说出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样说了。

    “啊!”张枫谷转过头去看韩欣莹,韩欣莹倒是一脸的坦诚。张枫谷转过头来,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江湖险恶啊!”然后轻抚马儿那宽阔的额头,对着马儿说道:“还是你好!”马儿似乎听懂了,和张枫谷亲昵的碰了碰头。

    “我叫张枫谷,你呢?”

    “韩欣莹,不过在血影门,我叫蚀骨。”

    蚀骨,媚术杀人的蚀骨,贪官的供词里面写的清清楚楚。张枫谷:“刚才你和同门……”

    “他们不是我同门,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想到这里,韩欣莹不由得咬牙切齿。

    张枫谷:“刚才和追杀你的人说的……”

    韩欣莹:“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现在觉得,自己过去生活的十几年都是阴谋,是谎言……”她一脸怒气,但是怒气无处发泄,扬起双手却找不到东西捶两下,一通乱舞之后无可奈何的放下,抄起水囊给自己灌了一口。

    张枫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拍了拍马头,用眼神目视了一下韩欣莹。那马儿就嗒嗒嗒的走到韩欣莹身边,把自己巨大的马头伸到她面前。韩欣莹虽然也骑马,但是被一个那么大的马头怼在自己面前,还是有些害怕,伸手想要把它驱离自己身边。

    张枫谷:“刚才可是它带着咱们离开险地的,你不该感谢一下它啊!”

    韩欣莹想想也是,便伸出手抚摸着马儿的额头,马儿也作出回应,亲昵的把自己的大脑袋和韩欣莹的脑袋碰了碰。

    此时太阳正在下山,四周的暑气都在消散,飞鸟正在还巢,天边的火烧云正烧的红艳艳的。两个人最近都过的很不好,在这一刻都被这安宁祥和的一幕给感染了,默契的不再说话,和天地自然融为安静的一体。

    待到夜幕降临,张枫谷从附近找了些树枝,起了一个火堆,然后就着清水吃了些干肉烧饼。吃完以后,张枫谷砍了一些松树枝,摆放好,让人躺上去不会被松针扎到。

    还没到睡觉的时候,韩欣莹坐着,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脸上时不时的出现怒气。张枫谷猜测她肯定是在想自己的父母被杀手组织的人杀死,自己还为他们卖命,所以才生气。

    张枫谷:“说起来,你还欠我一声感谢呢?”

    韩欣莹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谢你什么啊?”

    张枫谷:“那天被我干掉的五个杀手里面,害死你父母的那两个已经被我杀了。我帮你报了仇,你不该说声谢谢吗?”

    韩欣莹:“还说呢,都怪你!你已经把那两个家伙少了,我就再也没有办法杀他们报仇了。”

    “我……”张枫谷假意收起笑容,摇摇头,“好心没好报!”

    韩欣莹也装出一副温柔笑脸,嗲声嗲气地说道:“那少侠希望奴家怎么感谢啊!”

    “那……”张枫谷停顿了一下,像是鼓足十二分勇气一样,郑重其事的说道:“那你就跟我说声谢谢吧!”

    “切!”韩欣莹一脸不屑,不过很快就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次是真的笑,自言自语道:“这确实是你会给出的回答啊!我知道你是不想我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故意让我跟你斗嘴。其实该哭的也哭了,该流的眼泪都流了。现在想起来,心里都麻木了。干脆你跟我说说,你一个人对付五个杀手,是不是很难啊!那几个可都是高手啊!”

    张枫谷:“确实难!单打独斗我不担心,但是他们一起动手确实很棘手。”

    韩欣莹:“还有,那天,你其实可以跟那个寡妇提出一些非分一点的要求,但是你没有,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啊!”

    张枫谷:“我辛辛苦苦练一身本领,是用来惩奸除恶的,欺负孤儿寡母算怎么回事!”

    韩欣莹:“你也没有欺负他们啊!她会自愿的,交换嘛!”

    张枫谷:“话是这么说,但是这样趁人之危,对孤儿寡母,恶心!”说话间,张枫谷从怀里掏出包着的蜜饯,自己拿了一颗以后,很自然的将她伸到韩欣莹面前。韩欣莹看了一眼,伸手也拿了一颗,说道:“喂,血影门我是回不去了,倒不如,我们两个结个伴,一起行走江湖吧!”

    “一起行走江湖?”张枫谷心中一动,思绪蓦然回到那个寒冷的夜里,瑞叔叔和雪阿姨一起出现。这……张枫谷看向韩欣莹,两个人在这荒山野岭里面也面对面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刚才还骑在一匹马上,自己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但是始终没有好好地看过她,现在看起来,确实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而且还带着一脸俏皮的笑容,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只是,自己作为暗夜风使,是要单独执行侦查的人物,而且以她之前媚术杀手的身份,作为暗夜风使,要不要除掉她都是要考虑的事。

    看着张枫谷嘴里一直我我我的也说不出下文,韩欣莹拉下脸来,说道:“不愿意就算了,我知道,我在那个府邸里面出现过,现在你肯定知道我做事的手法。”

    张枫谷:“媚术杀人。”

    韩欣莹听到媚术杀人的时候,脸黑了一下,把自己的不快压抑了下去,说道:“你这样顶天立地的大侠,肯定是嫌弃我这样的人。”

    “我没有。”张枫谷的回答不假思索。这样干脆的回答把韩欣莹肚子里的怨气一下子打消。“那你肯定是担心你父母会嫌弃你跟我这样的人同行。”韩欣莹说完这句赌气的话,嘴角还是露出带有一丝丝凄苦的微笑。他说了,他并不嫌弃我。

    “父母吗?”张枫谷拿了根树枝划拉着地面。“我都想不起自己的父母是谁了。”

    韩欣莹吃了一惊,问道:“你的父母也被人杀死了吗?”

    张枫谷摇了摇头,说:“不是,得病之后没的,我流浪了很久,和野狗抢过食。”

    韩欣莹猛地坐起,瞪着眼睛看着张枫谷问道:“你还有这样一段经历?”

    张枫谷认真的点了点头,说:“总算是遇到贵人吧,后面不愁吃穿了,还有人教我武功,就这样。我们都面临过一样的困境,我只是比较幸运,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比你好而已。所以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嫌弃你。”

    “你不嫌弃我,那……”韩欣莹用力吞了下口水,说“那,你喜欢我吗?”

    张枫谷又露出迷茫,“我不知道。”

    “喜不喜欢怎么会不知道呢?”韩欣莹有点来火了,“你自己的感觉你不知道啊!”

    张枫谷:“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来给我穿衣吃饭和练武,我要继承他们的梦想,行侠仗义,除魔卫道,所以我暂时还没想过什么儿女情长的。”

    韩欣莹:“没劲!害得人家下了好大的决心说的。”说完,赌气的将自己的背靠在后面的石头上,仰着头看着星空。她在生气,但不是生张枫谷的气。要是自己不是做了杀手,又或许自己也能遇到高人侠士传授武艺,成为一名锄强扶弱的女侠,两个人在江湖偶遇,一见倾心,目成心许,暗送秋波,吐露心声,一拍即合,朝夕相伴,游走天涯,那该多好啊。天上的星星似乎格外温柔,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询问自己为什么不开心。当然不开心,那傻小子不嫌弃自己,自己也想和他朝夕相处,可是,天不遂人愿啊!

    突然,韩欣莹把她那个像是失去支撑而极度后仰的头竖直了,然后问道:“你说这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四时景色美不胜收,可人为什么还是会活得这么艰难。”

    张枫谷:“人的私心太重,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快乐会做很多不利于人世间的事,阻碍了世道的发展。蛆虫就巴不得这个世界就是个粪坑。”

    韩欣莹扑哧一声笑了,然后脸色逐渐抑郁,确实,她身边就是一群蛆虫,一直在努力把这个世界变成大粪坑。张枫谷也轻松不起来,这些话是李皓舒说的,当年李皓舒还在他娘肚子里的时候,父亲造福一方,却遭到很多同行妒忌,恨不得置之死地,好瓜分父亲的生意,进而垄断。只要自己过得好,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韩欣莹:“我告诉你个事,血影门和寒水城有勾结,具体行动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们想把整个神兵城弄成一个大粪坑。”韩欣莹相信自己没有做错,那个杀千刀的血影门门主,害死自己的父母,让自己认贼作父,把自己当傻瓜耍,还一直给自己灌输完成任务才是最光荣的,任何的牺牲,不管是自己还是比人都是必要的,只要能够完成任务都是值得的。我去你的,人家为了一个光荣神圣的目标努力甚至牺牲还说得过去,勾魂夺魄这些傻蛋还不是为了帮你赚银子死的。最狠的报复就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建立的杀手组织被人绞杀殆尽,然后自己还死了,自己挣的那些银子转眼就是别人的了。韩欣莹:“我想帮助你们,把这些蛆虫全给活埋了!当然也是帮我自己,他们敢做那种事请,把我当傻瓜一样耍,那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你这里有纸笔吗?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血影门的机关陷阱给你们画出来,每画一笔,都是我砍向那个畜生门主的一剑!想想都有意思!“

    张枫谷:“有”说完,去马鞍的袋子里面取出鼠毛小笔、砚台、墨,又拿出一张竹纸。找了块表面平整些的石头,铺好,然后帮韩欣莹磨墨。韩欣莹拿着鼠毛小笔,笑了一下,沾了点墨,然后开始聚精会神的画了起来。

    张枫谷一边磨墨,一边想着韩欣莹刚才说的寒水城!想起这个城邦,张枫谷不由得心头一凛,在介绍城邦内外情况的时候,柳霁霞就曾经代表少主向大家说明过,其中就特别提到这个寒水城,一直以来都在对神兵城各种方面进行压制,没想到他们已经把手伸进来了。而且血影门的人这样背叛自己的所在的城邦,简直罪无可赦。这些情报要快点传达给少主。

    画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韩欣莹终于抬起头,长舒一口气,对张枫谷说道:“现在我离开了血影门,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也不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措施。血影门还有一些机关连我也不知道,我都在图上的大致位置做了标记。这东西怎么用,你自己看着办,不要辜负了这一番辛苦就好。”

    张枫谷:“辛苦了,再吃点蜜饯吧!”说完,把自己包的蜜饯摊开在韩欣莹面前。韩欣莹笑了一下,突然出手把他手里的蜜饯都抢了过去,张枫谷楞了一下,看到她得意地笑着,一脸宠溺的看着她,自己也笑了。

    吃完蜜饯,韩欣莹也困了,刚才画机关图确实消耗了不少脑力,于是沉沉的睡了。

    张枫谷睡了一会儿,起身往火堆里面舔了一些柴。然后悄悄地拿出笔墨纸砚,用密语写了一份信,告知少主关于血影门和寒水城勾结的事,并且请少主将精通相人技术的李皓舒派过来一趟。自己的相人技术实在没有把握完全相信韩欣莹。写完以后,从马鞍上绑着的鸽笼中取出信鸽,将自己的密信放进绑在鸽子腿上的竹筒里面,用细绳将折叠好的机关图绑在鸽子背上。

    当鸽子扑扇着翅膀飞向夜空,韩欣莹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两滴眼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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