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程三哥
”这边来。”程熙南虚搂着程绣芝，让她不被人群冲撞。
“嗯…我们这是去哪儿？”程绣芝纳闷了，她跟这位程少爷又不熟。
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有些不自在，深冬的黑夜总是很厚重，程绣芝看见暖黄灯光下他黑亮垂直的发微微摆动，有几缕调皮的发丝扫在她脸上，痒痒的。
到了目的地程绣芝才发现原来程熙南要带自己来的地方是药房。
她赶紧把手往身后藏。
殊不知她的小动作都被程熙南看在眼里。
他压低声音对她说：“妹妹可知道这样一句话？”
“什么？”程绣芝一头雾水。
“身体发肤，”他偏头看她。
“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程绣芝下意识地接了下去。
“有难处要讲出来，不要伤害自己，会让关心你的人伤心的…”
”哦…”程绣芝发出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他终于满足地笑了，带她们走近药房。
大夫是一名年逾花甲的老人，他面目沧桑，眼神犀利，两鬓斑白，一身素衣着身，长眉和本来就很散乱的胡须向后飘洒。
“外伤，麻烦您给看一下，切记勿留疤。”他微鞠躬，神情恳切。
外伤？他知道……
”小女娃进来罢。”老大夫示意道。
“好。”
咦？他看出来我是女的了？
程绣芝却是天真，她自以为女扮男装得很成功，殊不知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女子，只是不一语道破罢。
伤势不重，简要包扎一下就行了，不留疤却是不易，程绣芝与程熙南连忙向老大夫道谢。
走出药房，程绣芝缩着头，恨不得将脑袋低到地上去，素儿在外面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茶，生无可恋的模样。
两人并肩走着，素儿隔着一小段距离跟着他们。
昏黄的灯光下影子越发粘稠，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程绣芝看在眼里，就好像他搂着自己一样。
静静月光下少女绯红的脸看不明朗，少年却无声的勾起了嘴角。
将主仆二人送到程府夜已深了，程绣芝就眼睁睁地看着程熙南对着门仆说谎，连草稿都不带打的，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偏那仆从还连连点头，程绣芝都羞愧是不是自己带坏了他。
等睡在床上时程绣芝还脸颊绯红，翻来覆去睡不着。
房檐上的程标将手里的小石子丢开，轻手轻脚地经过程绣芝的闺房屋顶，他悄悄揭起一块瓦，看她睡得香甜，终是不忍惊扰她，又原路返回。
他折下程绣芝园里的一根树枝，含在嘴里，他嚼了嚼，苦涩的滋味从心底蔓开，他没有告诉她，他在这里等了她整整一天，从黎明到深夜，他身上都沾染上了露水。
少年不知愁滋味。
没关系，她开心就好，他这样安慰自己。
”今天魏夫子好像要来…”
“是那个魏夫子吗？”
”不是她还能是哪个……”
“她不是专教四小姐吗？”
”好像家主是家主提议的…”
魏蒹葭么？她也要来？
这是程绣芝唯一觉得来蘅芜长工学堂她哪里有接触这种大师的机会，虽然自己不是程家嫡女，不可能学到核心绣藉，但她依然想多了解一点刺绣。
“过来这边坐。”程绣莲招呼她。
程绣芝依言坐在了她的身边，见周围的同学都衣着光鲜，不像是来上学，倒像是来议亲的，程绣芝略感局促。
她今日只穿了一件月华锦衫，下着素绣棉衣裙，显得很朴素。
人坐满后，学堂里渐渐安静下来。
”噔噔噔……”极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响起。
魏蒹葭，人如其名，映衬了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身简单的月白衣，搭上雪羽肩，及腰青丝上只是一只白玉簪斜斜挂着，闲庭漫步，身上总是萦绕着一抹淡香。
顾盼遗光彩，畅销气若兰。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芳。
容貌不敢说绝美，但通身沉静而又馥郁的气质只叫人一见难忘。
气度自然，谈吐自如。
学生们纷纷行鞠躬礼。
”愚不好为人师，家主殷勤恳托，故不敢推辞，与诸生浅谈丝绣。”她落落大方地回礼。
“刺绣有四大名绣…常州学的是苏绣…”
”经纬合谋，穿针引线…”
“缕缕丝线间交错横生，错落有致……”
”学习刺绣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眼睛对刺绣就如水之于鱼儿一般重要…”
”每个人的眼睛都要区别，看见的眼神都有差别……”
她一招手，两旁的侍者取出丝盘，依次分发给所有人。
这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不只程绣芝这么想，学堂里的人大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此物命为丝绣盘，内有九九八十一色，你们要做的便是依照颜色深浅，有浅至深，将丝绣盘规整。”她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
程绣莲已经开始上手做了起来，她拿着银钩的玉指翻飞，不一会儿已经出来了两个颜色。
见程绣芝还愣着，她不由好心提醒到：“九妹妹，你莫要再愣着了，你这样会被夫子训斥的。”
程绣芝也不想这样，奈何她的手指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那般纤细，她的手指骨节较大，并不十分好看，这银钩又太细小，一时间竟拿不起来。
“噗！”旁边有小姐忍不住笑了出来。
该死！程绣芝太难了。
“别急，慢慢来。”一旁的程绣莲轻声安慰她。
程绣芝却没听她说话。
她全神贯注，专注在一缕丝线上，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的握住银钩。
出来了，马上就要出来了！程绣芝屏气凝神。
欧耶！成功了一根。
身旁的程绣莲见她的笑容明艳，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程绣芝却是越来越熟练，速度越来越快，她彻底融入了进去，丝线缠绕间，色彩流转，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进其他事物，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很慢，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个的颜色，橙色，妃色，褐色，卵青，碧绿，艾绿……
程绣芝甚至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出现了残影。
最后的最后，是颜色在跳舞，到底是手牵着线走，还是线引着手走？谁知道呢？
完了？结束了？！
程绣芝呆呆地看着眼前空空的线盘，旁边的丝绣盘却是已经完成了，颜色由浅至深，递进排列，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程绣芝看着眼前整齐的丝绣盘，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抬起头，却发现学堂里就剩她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妹妹不要灰心，你毕竟从未接触过刺绣，生疏是难免的……”程秀莲递给她一杯暖茶。
”我是最后一个完成的？”语气却是肯定。
“你……这很正常，当初我也是……”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怜悯。
程绣芝却听不进去，她一直以为自己于丝绣上是有出众的天赋的，正如之前她写得文章被怀疑作弊一样，别人不清楚，但她却意识到自己对刺绣应是有一些不同的体会。
可现实却迎头一棒向她打来，你不行，你并不是你所以为的天才，你甚至比普通人更加差劲。
程绣芝懊恼极了。
程府，菁华馆内。
魏蒹葭正倚在檀木太师椅上小憩。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程绣莲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打扰了，夫子。”程绣莲行了一个弟子礼。
”好孩子，快坐下。”魏蒹葭将她扶起。
“今日丝绣盘置得如何？”
”弟子愚钝，让夫子失望了。”程绣莲从囊中取出丝绣盘。
”不错，不错。”魏蒹葭慈爱地看着她。
“嗯…我们这是去哪儿？”程绣芝纳闷了，她跟这位程少爷又不熟。
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有些不自在，深冬的黑夜总是很厚重，程绣芝看见暖黄灯光下他黑亮垂直的发微微摆动，有几缕调皮的发丝扫在她脸上，痒痒的。
到了目的地程绣芝才发现原来程熙南要带自己来的地方是药房。
她赶紧把手往身后藏。
殊不知她的小动作都被程熙南看在眼里。
他压低声音对她说：“妹妹可知道这样一句话？”
“什么？”程绣芝一头雾水。
“身体发肤，”他偏头看她。
“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程绣芝下意识地接了下去。
“有难处要讲出来，不要伤害自己，会让关心你的人伤心的…”
”哦…”程绣芝发出蚊子般大小的声音。
他终于满足地笑了，带她们走近药房。
大夫是一名年逾花甲的老人，他面目沧桑，眼神犀利，两鬓斑白，一身素衣着身，长眉和本来就很散乱的胡须向后飘洒。
“外伤，麻烦您给看一下，切记勿留疤。”他微鞠躬，神情恳切。
外伤？他知道……
”小女娃进来罢。”老大夫示意道。
“好。”
咦？他看出来我是女的了？
程绣芝却是天真，她自以为女扮男装得很成功，殊不知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女子，只是不一语道破罢。
伤势不重，简要包扎一下就行了，不留疤却是不易，程绣芝与程熙南连忙向老大夫道谢。
走出药房，程绣芝缩着头，恨不得将脑袋低到地上去，素儿在外面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茶，生无可恋的模样。
两人并肩走着，素儿隔着一小段距离跟着他们。
昏黄的灯光下影子越发粘稠，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程绣芝看在眼里，就好像他搂着自己一样。
静静月光下少女绯红的脸看不明朗，少年却无声的勾起了嘴角。
将主仆二人送到程府夜已深了，程绣芝就眼睁睁地看着程熙南对着门仆说谎，连草稿都不带打的，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偏那仆从还连连点头，程绣芝都羞愧是不是自己带坏了他。
等睡在床上时程绣芝还脸颊绯红，翻来覆去睡不着。
房檐上的程标将手里的小石子丢开，轻手轻脚地经过程绣芝的闺房屋顶，他悄悄揭起一块瓦，看她睡得香甜，终是不忍惊扰她，又原路返回。
他折下程绣芝园里的一根树枝，含在嘴里，他嚼了嚼，苦涩的滋味从心底蔓开，他没有告诉她，他在这里等了她整整一天，从黎明到深夜，他身上都沾染上了露水。
少年不知愁滋味。
没关系，她开心就好，他这样安慰自己。
”今天魏夫子好像要来…”
“是那个魏夫子吗？”
”不是她还能是哪个……”
“她不是专教四小姐吗？”
”好像家主是家主提议的…”
魏蒹葭么？她也要来？
这是程绣芝唯一觉得来蘅芜长工学堂她哪里有接触这种大师的机会，虽然自己不是程家嫡女，不可能学到核心绣藉，但她依然想多了解一点刺绣。
“过来这边坐。”程绣莲招呼她。
程绣芝依言坐在了她的身边，见周围的同学都衣着光鲜，不像是来上学，倒像是来议亲的，程绣芝略感局促。
她今日只穿了一件月华锦衫，下着素绣棉衣裙，显得很朴素。
人坐满后，学堂里渐渐安静下来。
”噔噔噔……”极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响起。
魏蒹葭，人如其名，映衬了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一身简单的月白衣，搭上雪羽肩，及腰青丝上只是一只白玉簪斜斜挂着，闲庭漫步，身上总是萦绕着一抹淡香。
顾盼遗光彩，畅销气若兰。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芳。
容貌不敢说绝美，但通身沉静而又馥郁的气质只叫人一见难忘。
气度自然，谈吐自如。
学生们纷纷行鞠躬礼。
”愚不好为人师，家主殷勤恳托，故不敢推辞，与诸生浅谈丝绣。”她落落大方地回礼。
“刺绣有四大名绣…常州学的是苏绣…”
”经纬合谋，穿针引线…”
“缕缕丝线间交错横生，错落有致……”
”学习刺绣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眼睛，眼睛对刺绣就如水之于鱼儿一般重要…”
”每个人的眼睛都要区别，看见的眼神都有差别……”
她一招手，两旁的侍者取出丝盘，依次分发给所有人。
这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不只程绣芝这么想，学堂里的人大都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此物命为丝绣盘，内有九九八十一色，你们要做的便是依照颜色深浅，有浅至深，将丝绣盘规整。”她娓娓道来。
原来如此。
程绣莲已经开始上手做了起来，她拿着银钩的玉指翻飞，不一会儿已经出来了两个颜色。
见程绣芝还愣着，她不由好心提醒到：“九妹妹，你莫要再愣着了，你这样会被夫子训斥的。”
程绣芝也不想这样，奈何她的手指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那般纤细，她的手指骨节较大，并不十分好看，这银钩又太细小，一时间竟拿不起来。
“噗！”旁边有小姐忍不住笑了出来。
该死！程绣芝太难了。
“别急，慢慢来。”一旁的程绣莲轻声安慰她。
程绣芝却没听她说话。
她全神贯注，专注在一缕丝线上，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的握住银钩。
出来了，马上就要出来了！程绣芝屏气凝神。
欧耶！成功了一根。
身旁的程绣莲见她的笑容明艳，也跟着弯了弯嘴角。
程绣芝却是越来越熟练，速度越来越快，她彻底融入了进去，丝线缠绕间，色彩流转，她的眼睛里再也看不进其他事物，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很慢，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个的颜色，橙色，妃色，褐色，卵青，碧绿，艾绿……
程绣芝甚至都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眨眼，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出现了残影。
最后的最后，是颜色在跳舞，到底是手牵着线走，还是线引着手走？谁知道呢？
完了？结束了？！
程绣芝呆呆地看着眼前空空的线盘，旁边的丝绣盘却是已经完成了，颜色由浅至深，递进排列，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程绣芝看着眼前整齐的丝绣盘，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抬起头，却发现学堂里就剩她一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妹妹不要灰心，你毕竟从未接触过刺绣，生疏是难免的……”程秀莲递给她一杯暖茶。
”我是最后一个完成的？”语气却是肯定。
“你……这很正常，当初我也是……”她的眼神似乎有些怜悯。
程绣芝却听不进去，她一直以为自己于丝绣上是有出众的天赋的，正如之前她写得文章被怀疑作弊一样，别人不清楚，但她却意识到自己对刺绣应是有一些不同的体会。
可现实却迎头一棒向她打来，你不行，你并不是你所以为的天才，你甚至比普通人更加差劲。
程绣芝懊恼极了。
程府，菁华馆内。
魏蒹葭正倚在檀木太师椅上小憩。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程绣莲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打扰了，夫子。”程绣莲行了一个弟子礼。
”好孩子，快坐下。”魏蒹葭将她扶起。
“今日丝绣盘置得如何？”
”弟子愚钝，让夫子失望了。”程绣莲从囊中取出丝绣盘。
”不错，不错。”魏蒹葭慈爱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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