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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长梦凄凄(一)

    南宫灼儿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过去,梦到了一些她不愿揭开的伤疤。

    梦中伊始,她和寻常人家一样,有一个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还有一个疼自己的姐姐。早年家道中落,从小镇搬去了乡下,日子清贫,但也和谐美满,其乐融融。

    她很怀念小时候的日子,假小子似的背着爹爹给削的小木剑,天天粘着姐姐,嚷嚷着要成为一代大侠。

    “姐姐,以后你喜欢的人欺负你,我打死他!”

    “姐姐,我以后成了大侠去浪迹天涯了,你一定要想我啊!”

    “姐姐,我今天又跟隔壁的王二打架了,哈哈,他被我打得可惨了,你别告诉爹爹。”

    “姐姐,你以后别嫁人了,我舍不得你。要不,我跟你一块嫁过去也是可以的。”

    “姐姐……”

    每次姐姐总是摸着她的小头一番长篇教育,她最喜欢姐姐摸她头了,感觉很温暖心里很甜。其实小时候姐姐总欺负她,可她傻乎乎的不知,整天还要跟在姐姐屁股后面,嚷嚷着“最喜欢最喜欢和姐姐一起玩。”

    因为经常和人打架而被爹爹责罚,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倒没什么,只是她受不了那些恶小子们的风言风语。说她和姐姐是捡来的,还说她们俩长得一点也不像。

    她坚信自己是爹娘的亲生孩子,直到八岁那年。

    那一年大旱,家中一贫如洗,爹爹娘亲将她送给了一家杨姓商户。

    养母是杨府二姨娘,无子无女,打算去乡下领个孩子,无意间看中她。那时候她穿的破破烂烂,灰头土脸,不知道的以为是个小男娃,正因如此,二姨娘误错性别要了她。

    可爹娘将错就错也要狠心将她送走。待性别被识破,姨娘心一软,就此作罢,索性收她做了义女。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物品,就这么被卖了。她不想离开他们,即便贫穷即便要挨饿。

    养母是妾室,没什么地位。杨府还有一个正夫人、三姨娘、五姨娘,一个大五岁的哥哥和一个年纪很小的妹妹。虽名义上是小姐,可过得跟下人无异。养母生前还能护着她些,可没两年养母便病故了。

    她从名义上的小姐,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使唤丫鬟。吃的糟糠剩饭,睡的柴房凉地。

    那时她懵懵懂懂,性子倔总被欺负,她只期盼着姐姐他们能接自己回家。可事实上,她不曾见过他们一次。渐渐,内心麻木,也看清了事实。

    十三岁时,养父才想起她,却是让她作为一个联姻工具嫁给一个色老头。

    恢复了小姐身份,等待她的却是嫁人。她反抗过,却是一顿顿毒打和折磨。

    杨府对她唯一好的便是哥哥。哥哥总是帮她说话,偷偷给她带好吃的。她觉得世上除了姐姐,就是哥哥对她最好了。

    哥哥笑起来很好看,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在她待嫁的日子里,哥哥带回了一个美貌女子。说是看她可怜,将她买了回来,但杨府上下都看得出来,哥哥很喜欢她。

    正是这个女子,带来了她真正的噩梦。

    大婚之日,她懵懂地被抬上花轿,嫁给年过七旬的方员外做九姨娘。

    她既害怕又不甘,紧握金簪的手一直在发抖。

    洞房花烛夜,大红盖头落下,她见着了满脸皱纹的“夫君”。老头两眼发光直扑上来,她一举金簪直接扎进她“夫君”的脖颈,那人几乎没什么反抗,倒在地上几下痉挛便死了。

    她杀人了。

    鲜血喷溅,大红嫁衣更加殷红。她顿时呆了,缩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那具逐渐僵硬的尸体。

    却不知,房外正上演着真正的杀戮。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一名女子走了进来。她当时心虚极了,忙喊着:“不……不是我杀的……不,不是我……”

    女子却是大笑,姿态妖娆妩媚,缓步走向她,饶有兴趣:“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善类,不如和我做个伴?”

    抹干泪水,她才看见烛光下女子的样貌。是哥哥带回来的女子,只是瞳孔成了翡翠绿色,仿佛散发着粼粼波光,犹如鬼魅,让她恐惧。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妖。

    她被女子拎出屋子,才见着屋外的情况。贴满大喜挂满红花的院落橫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骇人干尸,无血无肉,表情均痛苦不已。

    ”他,他们怎么了?都死了?“她呆愕地望着那些尸体。

    女子发出瘆人地哧哧笑,道:“放心,还有些活的,我一下子也吃不下这么多。”

    女子将她带入了一个隐藏极深的密林山洞中。山洞里是一个大型地牢,她见着了地牢中囚禁的杨府家眷。可怜的哥哥心智已经丧失,目光呆滞不断喃语。

    她被关在一个单独特殊的地方——一间大牢笼中,四肢和脖子皆被套上镣铐,铁链嵌入墙壁深处。

    经过长达几天的挣扎逃脱,事实证明,根本就是徒劳。女子没再来过,她只能忍饥挨饿,实在受不了,被迫吃地牢中的鼠虫。

    七天之后,月圆之夜,女子终于出现,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小妹妹,今日本座给你带来一个礼物。”

    说完身子闪到一旁,手中铁链用力一扯,一个似人似兽的身影渐渐映照在月光下。

    看清来人,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多日未见的哥哥消瘦得只剩皮包骨,蓬头垢面,如走兽一样爬着,脖子上套着铁套。他的目光呆滞,心智丧失,一直张嘴发出“啊啊”声,嘴里漆黑一片,舌头已经不在了。

    往日潇洒倜傥的翩翩公子,竟被折磨成这副模样。

    “哥……”泪珠大颗大颗地滴落,花了她的容颜。

    想到昔日哥哥如此疼爱这妖魅,真心诚意想娶其为妻。却未料自己的爱慕之心被蹂躏,甚至整个家族就此绝灭,该是怎样的绝望。

    哥哥……此时不过一具行尸走肉。

    “你还认得?”女子长笑,“他的精元已被我吸了一半,还有一半是留给你的。吸了这精元,你就真正成了一只半妖了。”

    她闻言,立刻退后靠着墙,瑟瑟发抖。

    ”不,我不要!“

    ”没事的,我渡你一些妖力,你不会我可以教你。“女子极为耐心,牵着哥哥向她逼近,”气运丹田,咬住他的脖子或是按住他的天灵盖,提气吸食就可以了。“

    她拼命摇头,身子却被女子强行按住往哥哥身上压,她抵死不从,女子的声音转而愈发狠戾:”快吃啊!蠢货!”

    一个巴掌扇得她耳中嗡嗡直响,她的嘴角渗出血丝。女子目露凶光,一脚踹倒哥哥,指甲疯长成了利爪疯狂地抓挠,在哥哥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抓痕。哥哥发出痛苦凄惨的“唔唔”声,求助地向她爬去。

    “住手!求你住手!”她挡在哥哥面前,却被无情地丢开。

    女子抓起哥哥按在她面前,道:“再不吃他,他可要被我活生生打死了。明日我就再送你妹妹来。”

    哥哥投来企求的目光,似乎在企求她杀了自己。与其漫无天日的折磨,不如让自己死得痛快。

    她含泪抬起颤颤威威的手,又收了回来。她根本做不到,她下不了手。

    “废物!”女子大力抓着她的手按住哥哥的脑袋,强行运功助她。

    她眼睁睁地看着哥哥面目渐渐凹陷,身子慢慢缩水,一点点成了一具黑色丑陋的干尸。

    体内一股热流涌动,浑身犹如针扎虫噬,她抱紧身子难受了一夜,脑海里尽是哥哥死去的画面和一个声音:是她亲手杀死的。

    这一夜,她成了半妖,身体停止生长,容颜永远定格。

    半妖仅有少许妖力,转化不了妖形,只是一只瞳孔会幻化为青色。说白了,半妖不过就是个非人非妖的怪物,入不了轮回,三界不容,只能苟活。每逢月圆,体内妖力就会试图冲破身体,难受不已。

    无数漫漫长夜,每当她无法入睡的时候,她就透过天窗数星星,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她总黏着姐姐一块睡,那段对话还记忆犹新。

    “姐姐,我睡不着,怎么办啊?”

    “那就数星星吧。”

    “可是星星数得完吗?”

    “不用数完啊,数着数着你就睡着了。”

    “嗯,那姐姐跟我一块数。”

    “好。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回忆与现实相糅合,她盯着夜空木讷地数着,已是物是人非。

    数到天明,也未睡下。

    自成半妖以后,那只妖魅隔三差五给她送吃的,刚剜的眼、刚割的耳、刚掏的心……她不敢吃,她知道都是杨府家眷的。地牢隔音虽好,但能时时听到惨叫。

    人命于那妖而言,不过玩物餐食。有时觉得无趣,就抓来她一起看,亲眼目睹那妖如何折磨他们。玩腻了,便将目标锁定在她身上。月圆之夜,明知她会痛不欲生,却给她逃脱的机会。当然,她得有这个能力在倒数三声后能成功逃脱这偌大且错综复杂的地牢。

    最绝望的,便是希望近在咫尺,而你却无法够着。

    可她不灰心,经历无数次失败的同时,默默记下了地牢的结构路线,计算出最短的路线。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与之前一样,她以最快的速度向黑暗中冲去,却没跑几步,一个转角抱着身上沉重的铁链,静静等着。果然,那只妖向她常逃的方向追去。她立刻原路折回,回到自己牢笼的房间,然后向另一条路轻声疾步。去了处在地牢中妖的房间,寻到钥匙,解了身上的枷锁,将其藏好。然后自己藏在她的房间里,忍着疼痛。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刻那妖正疯狂地在地牢中寻她,妖惧白日,平常只在黑夜里行动。她藏在床底,默默等着机会。

    果然,妖寻了她一夜,一时气急败坏,直奔囚禁杨府家眷的牢房,开始惨绝人寰地折磨。听到惨叫声,她知道此刻那妖的所在位置,从床底窜出来,在脑海中飞快制定出一个路线,拼命奔跑。

    她还记得逃出山洞时的那刻,阳光虽然灼眼,一只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但是她看到了无限希冀,自己仿佛已经救赎。

    可她不能松懈,还在努力地往前跑,她知道那只妖早晚会发现。

    她不记得跑了多久,从天明跑到天暗,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麻木地奔跑。终于,她停了下来,改为漫无目的地行走。

    她饿极了,凡人食物只能让她消除饥饿感,只有生命精元可以让她恢复体力。她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森林中,不知如何觅食。直到她寻到了一处林中竹屋小院,恍恍惚惚地进了去。

    “有人吗?”她虚弱地大喊,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晃悠着。耳边忽然响起几声鸡鸣,她按着声音寻过去。饥饿难耐的她没想太多,抓住一只鸡学着那妖教的吸食它的精元。一连将圈养的好几只鸡杀尽,又不满足地埋头啃咬生吃。

    “好大胆的丫头。”一声低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她丢下手中之物,埋头一溜烟地跑了。

    她躲在竹屋附近,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太远。其实她很想问那人,可不可以收留她,可内心却极度抵制外人。

    此时此刻的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夜里的风格外冷,她仅着一件残破的轻薄单衣,蜷着小身子打哆嗦。她痴痴地望着竹屋中的灯火,有火的地方一定很暖吧,她眼巴巴看着。最后冻得实在受不了,悄悄跑过去,贴着竹屋一角,获取这奢侈的温暖。

    门突然开了,吓得她立马又要逃,那人却是抢先一步来到她跟前,将一件厚实的狐皮大衣披在她身上。

    她怔了怔,慢慢抬起头,这才第一次看清那人。

    一身黑色素衣,身资高大伟岸,五官棱角分明,模样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双墨色深眸如夜泛着点点星光,同样盯着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师父——南宫子宗。

    她立刻低下头,想着自己蓬头垢面、满脸污渍,一定吓着他了。

    谁知,他静默良久,喃了句:“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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