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姑婆和表哥
湖阳镇是离初九村最近的镇子，隶属于山前县，临川府治下。
以湖阳镇为中心，往东是山前县，往南是南源县，隶属于南安府，与南疆接壤；往北则是北川府，两府之间山峦叠嶂，从临川府到北川府，快马也要七八日。
草草吃完饭，他们再次上路。李从微好几次想问她三叔，他的守护人在哪，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一路打马疾驰，他们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湖阳镇。
湖阳镇，名如其实，是一座围湖而建的小城，主路不过三条。因它是通往南疆的必经之所，南北客商汇流，故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李从微兴味盎然的打量着街边的店铺和行人，好几次差点儿撞到人。
李祚厚不得不出言提醒她：“好好看路，瞅什么都新鲜。”
其实不止李从微，除了李澜，大家都在东张西望，恨不得长八只眼，尤其是满梨，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要不是碍于身份，估计早跑没影了。
“到了。”
从主路拐上一条靠近城墙的小巷，街口有家小店，没有门匾，门前有棵大槐树，树后的影壁墙上有拴马环。
众人正拴马的功夫，从店里迎出来一位小哥，十七八岁的年纪，样貌憨厚。
“小倵。”
“望北！”
郭倵扔下马，结结实实的捶了对方一拳，两人哈哈大笑，看起来非常熟稔。
“三叔，我来吧，”肖望北主动揽过李祚厚的缰绳，“早盼着您呢，祖母刚才还在问，你们何时能到。”
话音未落，一位老妇人走了出来，李祚厚上前执晚辈礼，喊了一声姑姑，又叫李澜和李从微等人上前行礼。
“姑婆。”这是他们来之前对好的说辞，李澜和李从微现在是黄安和黄瑛，这位妇人娘家的侄孙。
黄姑婆侧了侧身，没有受李澜的礼。“累了吧，先吃饭。望北，去打水。”
李澜在黄姑婆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跟着肖望北进了屋。
天色将晚，他们赶了一天的路，都是人困马乏。黄姑婆早已备好了晚饭，大家分坐两桌，李从微恰好就坐在李澜对面的位置。
每当两人眼神交汇，李从微总是先移开的那个。
为了避免尴尬，她开始专心吃饭。
几道菜入口，李从微对这位姑婆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这些菜的口感，几乎跟她娘做的一模一样！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火候更老道，食材更考究，品相更精致。
她当然不知道，这位黄姑婆曾经是张氏读书时管女学的黄教谕。可惜这位黄教谕十几年前就离开了村子，李从微这些后辈并不认识。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心里暗下结论：
这老太太绝不是简单的妇人。
先不说周身的气度，单说她吃饭的仪态，就是学里教礼仪的先生，也挑不出半点瑕疵。
还有她孙子肖望北，一直跟郭倵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时还比划两下。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啊。
吃着吃着，李从微渐渐将视线转到了李澜身上。
咦，这人怎么不吃肉？
李从微默默数着，从吃饭到现在，李澜一口肉菜都没夹。而且对着这样一桌美食，他居然心不在焉，简直暴殄天物。
见李澜的眼风忽然扫了过来，李从微忙将视线转向其他人。
坐在另外一桌的，是来自初九村的三个年轻人。
李默，村长最小的孙子，李澜的守护人。人如其名，不爱说话。从初九村到湖阳镇，一路上就没开过口。真是物以类聚，李澜也是这副德性，但愿他别像李澜那么毒舌。
尽管是一个村的，但满囤和满梨似乎跟李默不太熟络，一路上并无交集。李从微发现满梨吃饭的时候特别用力，似乎要将吃进嘴里的每一口菜，都牢牢钉在舌尖上似的。
“多吃点，”李祚厚给侄女盛了满满一碗菌茸羹，“到了广善德，可就没这待遇了。”
广善德是李焕之来临川后开的药堂，在周围几个府县各有分堂，等明天到了山前县，他们就在广善德落脚。
“广善德的饭菜就那么难吃吗？”要说李从微出来后最盼望去的地方，除了她爹的窑厂，就是广善德了。
李祚厚很肯定的点点头，“嗯，有股药味儿。”
李从微刚想问饭菜里为什么会有药味儿，就听李澜对李祚厚道：“三叔，我明天想先去趟北川。”
“北川？”李祚厚停了筷子，“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你下场。”
“不到北川府，达镇即可。”
达镇在临川府和北川府的交界处，快马只需一日。
“那儿可不太平。”达镇不仅是两府的交界处，还紧挨着百仙山两条主脉的边缘，是土匪、盗墓贼，和掮客的聚集地。
“住一晚就走。”
李祚厚疑惑了，就听李澜又道：“三叔可听过禤家寨。”
李祚厚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表情有点不自然。
“有所...耳闻。”
每个家族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对李家而言，禤氏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在李氏建立大周之前，坐在龙椅上的人，姓禤。若不是禤哀帝爱上了李氏姐弟，也不会有后来的大周。
大周立国后，禤氏没有接受李氏的封赏，举家迁徙。如今大周都亡了近百年了，澜哥儿又是怎么知道禤家在北川府的呢？
李祚厚摩挲着下巴的胡茬，思虑再三。
“非去不可吗？”
李澜目光坚毅，“非去不可。”
李祚厚和黄姑婆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就去吧，”转而又对李从微说，“你就留下，等我们——”
“绝不，”李从微也十分坚决，“爷让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李祚厚急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侄女是个傻大胆，达镇那种地方，岂是女孩子家家能去的。
“让她去吧，”李澜看向李从微，“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澜哥儿，”李祚厚极少像现在这样严厉，“我能问问你去禤家寨到底要干什么么。”
桌下，李澜默默攥紧了拳头。“我要去找一个人。”
一个恨不得将其扒皮噬骨的人。
以湖阳镇为中心，往东是山前县，往南是南源县，隶属于南安府，与南疆接壤；往北则是北川府，两府之间山峦叠嶂，从临川府到北川府，快马也要七八日。
草草吃完饭，他们再次上路。李从微好几次想问她三叔，他的守护人在哪，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一路打马疾驰，他们终于赶在太阳落山前，到达了湖阳镇。
湖阳镇，名如其实，是一座围湖而建的小城，主路不过三条。因它是通往南疆的必经之所，南北客商汇流，故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李从微兴味盎然的打量着街边的店铺和行人，好几次差点儿撞到人。
李祚厚不得不出言提醒她：“好好看路，瞅什么都新鲜。”
其实不止李从微，除了李澜，大家都在东张西望，恨不得长八只眼，尤其是满梨，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要不是碍于身份，估计早跑没影了。
“到了。”
从主路拐上一条靠近城墙的小巷，街口有家小店，没有门匾，门前有棵大槐树，树后的影壁墙上有拴马环。
众人正拴马的功夫，从店里迎出来一位小哥，十七八岁的年纪，样貌憨厚。
“小倵。”
“望北！”
郭倵扔下马，结结实实的捶了对方一拳，两人哈哈大笑，看起来非常熟稔。
“三叔，我来吧，”肖望北主动揽过李祚厚的缰绳，“早盼着您呢，祖母刚才还在问，你们何时能到。”
话音未落，一位老妇人走了出来，李祚厚上前执晚辈礼，喊了一声姑姑，又叫李澜和李从微等人上前行礼。
“姑婆。”这是他们来之前对好的说辞，李澜和李从微现在是黄安和黄瑛，这位妇人娘家的侄孙。
黄姑婆侧了侧身，没有受李澜的礼。“累了吧，先吃饭。望北，去打水。”
李澜在黄姑婆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回过神，跟着肖望北进了屋。
天色将晚，他们赶了一天的路，都是人困马乏。黄姑婆早已备好了晚饭，大家分坐两桌，李从微恰好就坐在李澜对面的位置。
每当两人眼神交汇，李从微总是先移开的那个。
为了避免尴尬，她开始专心吃饭。
几道菜入口，李从微对这位姑婆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这些菜的口感，几乎跟她娘做的一模一样！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火候更老道，食材更考究，品相更精致。
她当然不知道，这位黄姑婆曾经是张氏读书时管女学的黄教谕。可惜这位黄教谕十几年前就离开了村子，李从微这些后辈并不认识。
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心里暗下结论：
这老太太绝不是简单的妇人。
先不说周身的气度，单说她吃饭的仪态，就是学里教礼仪的先生，也挑不出半点瑕疵。
还有她孙子肖望北，一直跟郭倵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时还比划两下。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啊。
吃着吃着，李从微渐渐将视线转到了李澜身上。
咦，这人怎么不吃肉？
李从微默默数着，从吃饭到现在，李澜一口肉菜都没夹。而且对着这样一桌美食，他居然心不在焉，简直暴殄天物。
见李澜的眼风忽然扫了过来，李从微忙将视线转向其他人。
坐在另外一桌的，是来自初九村的三个年轻人。
李默，村长最小的孙子，李澜的守护人。人如其名，不爱说话。从初九村到湖阳镇，一路上就没开过口。真是物以类聚，李澜也是这副德性，但愿他别像李澜那么毒舌。
尽管是一个村的，但满囤和满梨似乎跟李默不太熟络，一路上并无交集。李从微发现满梨吃饭的时候特别用力，似乎要将吃进嘴里的每一口菜，都牢牢钉在舌尖上似的。
“多吃点，”李祚厚给侄女盛了满满一碗菌茸羹，“到了广善德，可就没这待遇了。”
广善德是李焕之来临川后开的药堂，在周围几个府县各有分堂，等明天到了山前县，他们就在广善德落脚。
“广善德的饭菜就那么难吃吗？”要说李从微出来后最盼望去的地方，除了她爹的窑厂，就是广善德了。
李祚厚很肯定的点点头，“嗯，有股药味儿。”
李从微刚想问饭菜里为什么会有药味儿，就听李澜对李祚厚道：“三叔，我明天想先去趟北川。”
“北川？”李祚厚停了筷子，“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耽误你下场。”
“不到北川府，达镇即可。”
达镇在临川府和北川府的交界处，快马只需一日。
“那儿可不太平。”达镇不仅是两府的交界处，还紧挨着百仙山两条主脉的边缘，是土匪、盗墓贼，和掮客的聚集地。
“住一晚就走。”
李祚厚疑惑了，就听李澜又道：“三叔可听过禤家寨。”
李祚厚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表情有点不自然。
“有所...耳闻。”
每个家族都有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对李家而言，禤氏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在李氏建立大周之前，坐在龙椅上的人，姓禤。若不是禤哀帝爱上了李氏姐弟，也不会有后来的大周。
大周立国后，禤氏没有接受李氏的封赏，举家迁徙。如今大周都亡了近百年了，澜哥儿又是怎么知道禤家在北川府的呢？
李祚厚摩挲着下巴的胡茬，思虑再三。
“非去不可吗？”
李澜目光坚毅，“非去不可。”
李祚厚和黄姑婆交换了一下眼神，“那就去吧，”转而又对李从微说，“你就留下，等我们——”
“绝不，”李从微也十分坚决，“爷让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李祚厚急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侄女是个傻大胆，达镇那种地方，岂是女孩子家家能去的。
“让她去吧，”李澜看向李从微，“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澜哥儿，”李祚厚极少像现在这样严厉，“我能问问你去禤家寨到底要干什么么。”
桌下，李澜默默攥紧了拳头。“我要去找一个人。”
一个恨不得将其扒皮噬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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